《［一拳超人］骑士之证》优莉恩

3、单车英雄

　　这个怪人频出，混乱不堪的世界上永远不缺危机。人们从来都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得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无证骑士睁开肿胀的双眼，看到透过轻薄的帘子洒在白色被单上的阳光时，他第无数次地为自己松了一口气。

　　作为普通人英雄，无证骑士太熟悉医院的床铺、挂帘和天花板了。虽然尚未完全褪去效果的麻药让他感觉像是还在梦里，但从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好，来整理一下思路吧！受了哪些伤，大概多久能出院！

　　无证骑士将记忆回溯到自己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刻，他记得，那是在一个晚上，可能是昨晚，也可能是前几天晚上，他在偏僻的小道上遭遇了最近风头正盛的通缉犯——自称怪人的英雄狩猎者饿狼，但当时他并没有认出对方，单纯把饿狼当成了找茬的小混混，结果当晚在场的所有英雄——包括他、背心尊者和背心帮的一群人——全都被饿狼揍了一顿。说来惭愧，他半途就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后来英雄狩猎者有没有惹出其他乱子。

　　——脸上有挨一拳，不过骨头好像没有大碍。额头被砸了很多下，但看我现在思维这么清晰，应该也问题不大。想要转头看看眼镜在不在床头，脖子却动不了，可能伤到颈椎了。

　　整理出了病历上可能会写的情况，无证骑士长长地叹息一声。就算往短了算，接下来大概有一个月，他都不能正常行动了。

　　不久后，有护工来送饭，无证骑士得以从床上坐起一会儿，顺便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东西。

　　——一大堆药瓶，我碎掉的眼镜，还有几封信件。

　　协会医院对于访客的把控还算严格，所以，一定是协会手下的邮递员送来的信吧。

　　一想起协会的邮递员，无证骑士耳边便凭空响起了刺耳的急刹声。协会的邮递员中，有那么一个骑着经过改造的机车行动的人并不局限于把信件送到人家里，有好几次，他们在街道上擦肩而过，对方就立马调头拦住他，直接在大马路上完成投递。

　　无证骑士从床头柜上拿起信件，简单查看一番。放在最上面的一封是协会的通知，说的是鉴于他的伤情和以往的表现，在他出院前可以放宽“每周有所行动”的要求。下面的几封分别是来自老家的家人日常的问候、之前帮助过的老人寄来的咨询信、还有一张没有署名的明信片。

　　——看样子，这次的信应该也是那个机车女骑手送来的呢。

　　这些奇怪的明信片是从大概三个多月前开始投递到他手上的，加上现在手头的这封，已经有二十六张了。他稍微注意了一下，随后便发现，只有在那个机车邮递员投递时，才会夹带明信片。他也不是没有猜想过，邮递员是不是明信片的主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无证骑士就连忙把它塞到脑海深处。机车邮递员总是看上去很忙，一把信件塞给他就一溜烟地开走，在他足够确定之前，他还不想去打扰她。

　　这次的明信片上印刷的图案是一只小叮当，天蓝的填充色已经由于老化而变淡了。反面写字的空白处周围，用带金粉的浅褐色钢笔水画着郁金香花，中间写着一行简短的文字：“向你致以由衷的关切。”

　　——虽然上次在外面遇到那位埼玉君时，自己说可能是老婆婆写的明信片，但看这有劲的笔迹，果然还是年轻人的可能性更大吧。

　　刚刚想到埼玉不一会儿，那个默默无名的英雄本人就推开了病房的门。埼玉称，他在报纸上看到了英雄狩猎者的新闻，说是区区一个怪人就把几十个英雄打倒了。

　　埼玉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看淡一切的微笑，他顺手把床头柜上的信件往里面推了推，轻轻“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才放下手中提着的一个塑料袋，从袋子里摘出一只香蕉，放到枕头边上。

　　“能活下来真好，来，请你吃香蕉。”

　　埼玉又折了另一只香蕉自己剥开吃。他说的明明没错，但无证骑士总觉得把情况概括为“一个怪人打倒几十个英雄”有点奇怪。

　　“虽然协会把犯人认定成了怪人……不过他是人类啊。”他回忆着那晚发生的事，让那个无法简单描述的英雄狩猎者的形象再度浮现在脑海。“只是为自己冠上了怪人之名，但或者用暂时还是人类来形容比较贴切。”

　　“那么，是小混混？”埼玉的猜测和他自己在那晚对饿狼的第一印象一样。

　　“看上去是那样，但他很强，强大得可怕。”

　　“那样啊。”埼玉思索片刻，搬出了一个参照物。“和那个鱼类怪人比起来，谁会更强？”

　　“是说深海王吗？”无证骑士暗暗感慨了一下埼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个性，随后回答道：“那家伙已经强得不像话了，但这次的敌人有某个地方不一样。就算我只是单方面被殴打，也能感受到那股违和感。他和深海王的强大是不同的……”

　　“——是招式。”

　　床帘另一侧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像是在解答埼玉和无证骑士的疑惑。“英雄狩猎者会使用高级的武术。”

　　这个声音很熟悉。无证骑士伸手拉开那边的床帘，看到了住在临窗那个床位上的人——背心尊者。他的手臂打上了石膏，脖子被支架固定住，脸上也贴满了纱布，靠着床头坐着，若有所思地说：“看样子银色獠牙把棘手的魔物给养大了啊。”

　　——啊，对了。好像是有消息说英雄狩猎者曾是银色獠牙的弟子来着。

　　无证骑士一边讶异于自己居然没发现隔壁床的人是谁，一边回想起了协会放出过的情报。

　　几秒钟的沉默后，埼玉低头问道：“那人突然就插话过来了诶，你认识他吗？”

　　“他是S级英雄，背心尊者先生。”无证骑士不无尴尬地为他介绍。

　　“啊！说起来，他也上报了！”埼玉恍然大悟地咧嘴一笑。“报纸上说他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

　　“给我改成撑到最后的那个啊！”背心尊者没好气地反驳，但气氛反而放松下来了。埼玉注视自责于自己没能处理好英雄狩猎者事件的背心尊者半晌，折了一根香蕉走过去递给他，一脸期待地说：“请你吃香蕉，再多讲讲有关那些武术的事吧。”

　　背心尊者似乎有点困惑，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了。无证骑士认真地听了他的讲解，感觉不甚了解。听上去，大概是说一般的怪人都是依靠蛮力战斗，而英雄狩猎者则擅长分析敌人的攻击方式，反击人类容易受伤的薄弱部位——换而言之，他清楚击败英雄的方法。埼玉明显被这话激起了兴趣，像是想要跟英雄狩猎者较量较量。

　　无证骑士不认为贸然挑战英雄狩猎者是什么好主意，但他同样也不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埼玉。考虑到埼玉的英雄形象辨识度不是很高，应该不会被饿狼找麻烦，他便闭上嘴没有多加评论。

　　埼玉好像还要去拜访其他认识的人，临走前，他的眼神又在床头柜上飘忽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写出这一手字的人其实不是什么老婆婆？”

　　突然被提到这个问题，无证骑士平放在被单下的手指无意识地一缩，虚握起来。他的视线从埼玉身上忽地挪开，有些无措地落到空白一片的墙面上。

　　“呃，有想过，不过，既然对方没有署名，我觉得随便揣测人家也不好。”

　　明明是在说实话，无证骑士却莫名地感到有点心虚。

　　“但你有没有想过——”埼玉微微抬起头，沉吟了片刻，突然灵光一现似的扬起眉毛，说道：“如果对方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力呢？你们想的完全相反，那岂不是太闹心了？”

　　“这也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无证骑士呢喃着把目光避向另一侧，一不小心看到了背心尊者正在艰难地用右手够左边床头柜上的水杯，他连忙又望向天花板，结果撞上了埼玉注视着他的双眼。

　　说实话，无证骑士总是觉得埼玉这个人太难以捉摸了。他有时候显得十分凉薄，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有时候又自然而然地与人拉近距离，说话从来都没有分寸。就比如说现在，在这种还算比较私人的事务上被埼玉询问，让他有种自己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被学校里的心理医生逼着交代自己的思想觉悟的错觉。

　　见无证骑士与自己对视后停住了，埼玉便主动开口，加了一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去问问看啊。试试两个人认真地对话吧。”

　　“嗯，好……”无证骑士招供似的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

　　“那么就没别的事了，我走了，祝你们都早日康复。”礼节性地告别后，埼玉离开了病房。无证骑士缓缓呼出一口气，一旁明明已经与埼玉聊了半天的背心尊者压低了声音问道：“话说，刚刚那个人有点眼熟，是你的熟人吗？”

　　确实，背心尊者不是那种会多关注小道消息的人。就算同为英雄，而且曾经被传过不少负面/新闻，但埼玉与他级别不同，没有什么交集，背心尊者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事。

　　“他也是协会里的英雄，曾经救过我的命……”无证骑士正打算为背心尊者介绍一下，病房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首先进入他们视野的是一只高大的纸壳箱子，随后，抱着箱子的人才从箱子侧面探头看过来，不无哀怨地说：“背心帮没有受伤的各位给你带的营养品，背心尊者先生。”

　　“真是麻烦你了，放在那边的地上就好了。”

　　背心尊者忙翻身下床过去帮忙，与来人谈起了院方何时能放他的同伴进来探视的问题，好像是因为背心帮的人太多了，全部放进来探视的话会影响病房环境。不过据来人说，老是有背心帮的人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也挺烦人的，医生正考虑等他们情况都稳定下来，就把背心帮的伤员全都转移到一个集体病房去，任他们在内部闹腾。

　　摆放好了纸箱，结束和背心尊者的对话后，来人转过了身。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无证骑士自知现在装睡实在太迟也太不礼貌了，便努力颔起下巴，算是点头打招呼，对来人——协会后勤部的那位机车女骑手——说道：“早安。”

　　“早，早安……但已经是中午啦。”邮递员显得有些局促，她手忙脚乱地把背后的包裹拿到身前，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放到了他的床脚。“这个……给你的。”

　　她给人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会转身跑掉，无证骑士忙趁她离开前致意。

　　“谢了，舞鹤君……”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与埼玉的对话让他思绪有些混乱，那个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三个月的名字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

　　一说出这个名字，无证骑士就因窘迫而僵住了，床尾的邮递员也像是被静止了时间一样愣愣地定在那里。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背心尊者还在活动，他看看邮递员，又看看无证骑士，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