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茶》ciga

3、敬仁堂

　　听着马车在行动中发出的吱嘎声，向钰半梦半醒地随着马车摇晃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他听到除了马车的声响外，周围的环境开始热闹了起来。应该是到了莞镇的市集了。

　　从半昏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靠着马车的车窗，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那里有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锣鼓声，和人群拍掌叫好的喧哗声。他感觉到失明后人的听觉会变得很敏锐，他在那些声音里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的声音——城市里该有的车声和隐隐嗡嗡的机器声响。他苦笑了一下，还不敢作下那个让人感觉恐惧的结论。也许只是这个地方比较偏僻……这个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宁愿相信这个。

　　“吱”的一声，马车停住了，从车前传来赶车的村民牛大勇的声音：“公子，敬仁堂到了。”过了一会，牛大勇来到了车后，将向钰扶出了车外。

　　下了车，向钰习惯地拉拉衣服，手却僵在半空——他穿着的不是他的休闲服，而是一件衣袍！转念一想，也许是受伤后老伯给他换了衣服，——但这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件衣袍！

　　甩甩头，他感觉有些无力，从来都是从容冷静的自己也会有这一惊一乍的时候。

　　在牛大勇的扶助下，他走进了这间充满药材香味的敬仁堂，他希望这里的大夫真的能把他医好。

　　坐在堂上的李羲大夫看见一位身穿粗布衣袍的年轻人被一位粗汉子扶进了门，那位年轻人双目缠着纱布，，身上带着伤，虽然如此，但是仍然掩饰不住他面容的俊逸，秀挺的鼻，完美的薄唇虽然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更加地惹人怜惜，他有着亦男亦女的美貌，不知配上纱布下的双眼会是怎样一种风情。李羲摇摇头，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想这样的相貌在红尘中会引起多少纷扰。

　　牛大勇扶了向钰在李大夫面前坐定，在向李大夫说了黄大夫告诉他的向钰的病情后，跟向钰说道：“向公子，趁天时尚早，我先去卖柴禾，你看了病就先在这里休息，我卖完柴就来接你回去。”

　　向钰点了点头，微笑着道了声谢，牛大勇看着他的笑容，脸上顿时有些发红，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摸摸后脑勺转身跑了。

　　李羲见此微微叹口气。待牛大勇走后，李羲替向钰打了打脉，思量了一会，然后轻轻解开缠着向钰双眼的纱布，但这纱布一除，李羲便惊在当场，而周围的人也都忘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向钰。

　　这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深黑色的眼瞳像最漂亮的黑耀石，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仔细看进眼里，那两颗黑耀石又似乎化作流动的闪着七彩星芒的漩涡，像是能把人给吸了进去。虽然两眼没有焦距，就好像这黑耀石上面蒙了一层薄纱，但这着双眼，这副美丽面容，好像它们的主人是来自天上的神，而不是人世间的凡物。

　　似乎感到还有很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向钰不自在地动了动，轻轻唤了声李大夫。

　　李大夫收回心神，掩饰地咳嗽两声，在仔细检查一番后，说到：“公子体内确实有种剧毒，虽是剧毒，但此毒只能让公子无法视物，于公子性命无碍，不过……恕老夫不才，不知道此毒是为何物……”

　　又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是中了毒呢？他怎么会中毒？难道不是脑中有血块压制了神经么？向钰原先听了黄大夫的解释，觉得是误诊，自己根本不可能中什么毒，何况还是这么奇怪的一种毒；但现在连李大夫也这么说，他更感觉迷茫了。到底自己的双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明，还能不能治好？这些问题充斥在脑海，让向钰感觉更加烦闷。

　　伸手想碰碰自己的眼睛，但手指却在碰到那光滑细嫩的肌肤后像触电般收回。有些迟疑地再轻轻触碰一下，再一下，最后，手仔细划过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向钰心头猛地一惊，突地站了起来，怪异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身体，脖子，肩膀，四肢，他惊骇地无法呼吸！

　　这个身体，这个身体不是他的！！！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为什么？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哪？这是梦吗？为什么又这么真实？！

　　向钰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忘了要呼吸的他感觉到一阵窒闷，慢慢弯下腰，他的表情惊慌、迷茫又脆弱无助，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要抓住什么才让自己跳脱出去，离开这混乱的一切。

　　这算什么？灵魂附体吗？难道他已经死了？他将双手举到眼前，但却什么也看不到。自己的灵魂究竟附在一个什么样的身体上？

　　“公子？”李羲先是看见向钰奇怪的举动，现在又看见他这般痛苦的样子，以为他的病情加重，连忙扶了他坐回椅子上，为他重新打脉诊断。

　　“向钰，你相不相信有人能够穿越时空？”

　　这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响着，这是他与那个世界的最后联系了，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车子就出事了，如果现在还能够再被问一次，他会说：“相信，我还相信灵魂附体！”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公子，公子？”

　　听到李大夫在唤他，向钰从思绪中拉回自己的注意力。

　　见向钰有注意在听自己说，李羲道：“公子的双目现在不再出血，可以不用再缠纱布，这样，也对公子的眼睛好些。不过，当务之急，公子还是要想办法解毒才好。唉，老夫无能，无法替公子解毒，公子还使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里，向钰的心更是跌到谷底，他无法接受现在这种境况，如果这眼睛真的是不能治了，那么他……他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在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的灵魂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而且还双目失明……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见向钰如此迷惘无助的样子，李羲心有不忍，正欲开口安慰，却见牛大勇从堂外走了进来。

　　牛大勇把柴禾卖了好价，心中很是高兴，于是就赶忙过来接向钰，想早些赶回村里。但一进入敬仁堂，看见向钰的失落和李大夫无奈的表情，他的好心情也没了踪影。

　　李羲出于歉疚，没有收他们的诊金，在他的示意下，牛大勇轻轻扶起再度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向钰，走出了敬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