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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无声打开,摸上灯开关的手又缓缓放下。鞋被随意丢到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冷风顺着窗子肆无忌惮的吹进来,浅蓝的窗帘高高飞起,像两只巨大的蝴蝶。嘉祈赤脚走过去,拉开窗帘,把所有窗子关好,回到客厅,靠着墙不知不觉的滑到地上,抱腿坐下埋首膝间。不知过多久,抬眼看到桌面的照片,伸手抄进怀里。泪一滴滴砸在玻璃框上摔得粉碎。
什么是物是人非?当一个人不在,曾经叫做幸福的东西化作汹涌的悲伤,将另一个人的心打击的千疮百孔,也许这是最好的定义。指尖轻轻触摸过照片中舒芥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一寸一寸,仔细的想在完成一幅精致的沙画,不敢太重,怕梦会惊醒,不敢太轻,怕丢掉了那份真实感。照片里嘉祈伏在舒芥背上,张着双臂,两人幸福的大笑。嘉祈觉得那时的温暖和幸福通过指尖,真实传达到每根神经,然后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随之蔓延。月光透过窗子洒到屋中,照片上的泪滴带着斯福采尔斯科城堡映出的沉重色彩决绝地舞蹈。嘉祈忍不住在心头默念:“芥,你好吗?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头无力的靠在墙上,泪水划过脸颊。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孤单一个人了,从此在无人可以称之为亲人。拉开一旁的抽屉,里面都是烟,没去拿平时习惯的sobramie,玉指轻拨,找出最下面的sale。烟火明灭,烟气滚滚,一根接一根。
东方微明,客厅布满烟雾,面前烟头凌乱。嘉祈苦笑,想到很久以前,刚认识舒芥的时候,他还吸烟,而且挑剔的很,只抽熊猫,在米兰买不到就叫家人从国内寄来。嘉祈也许是从小家中就没人抽烟,所以格外敏感,舒芥一吸烟,她就止不住咳嗽,舒芥什么都没说就把烟戒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吸烟。要是舒芥看到现在的她会大吃一惊吧!寂寞的六年,陪伴她的只有烟,和这无休止的寂寞相比,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拿出手机,壁纸是舒芥身穿赛车服站在蒙扎赛车场上。这是舒芥比赛前照的,也是她收到的最后一条简讯:一张照片,三个字:我爱你!
得知舒芥的死讯,她躺在床上,安静的像个死人,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却在看到这条信息时哭得昏天黑地。“芥,我妈不在了”嘉祈盯着他微笑的脸颤声说。
昨天下午五点。
嘉祈坐在钢琴前,这是她最后一次再你“相信意外”弹钢琴了。弹了一半,手机突兀的响起来,她莫名的烦躁,弹了无数遍的曲子连续出错。终于在手机又一次响起时,嘉祈停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五点弹钢琴时中途停下。
屏幕上韩星的名字不断闪烁。“姐,妈走了!”另一头韩星哽咽说。
“啪!”合上手机,脸上湿湿一片,以为六年前就没有泪了,原来还是在乎的啊!
“妈,你有没有后悔过,为了爱情,为了长辈的认同,放你了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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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看你这么意气风发,我也想当赛车手了!”舒芥拿着头盔,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哪有这么简单,所有人都能当赛车手,那我们喝西北风去啊!”嘉祈撅嘴,抓着他的胳膊晃“那你载我一圈过瘾啊!”舒芥戴着手套的大手拍拍她的头“傻子,你会受不了的。”“为什么?”舒芥笑笑:“赛车的平均时速200—250公里,你没受过训练怎么受得了。”嘉祈身体一僵,笑容凝滞,舒芥以为她生气了,试着问:“祈,你生气了吗?”嘉祈定定看着他问:“芥,你总得冠军,是不是比这还快?”舒芥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嘉祈低头,抱紧他的腰。“怎么了?”他看不到她的脸,想拉开她,奈何抱得死死的,怎么也不松手。舒芥俊眸一黯,闪过心痛。
他以前常常给她讲F—1的事,有天晚上说起偶像巴西车神阿尔顿·塞纳,当她知道塞纳是在比赛时命丧伊莫拉,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抱着他,她在担心。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她讲过赛车的事。嘉祈也没提过。只是早上送他出门,偶尔会捕捉到她未及掩饰的担忧。心中一酸,拥紧怀里的人儿,吻上她飞扬的发丝。“祈,你不要担心,不是说了吗?这些年都没有赛车手出事了,我还要一直陪在你身边,是不会……”没说完,嘉祈突然吻住他的唇,让她惧怕的字眼消失再唇齿间。
“舒芥,你不许和我说哪个字,永远不许,你会在我身边,会长命百岁。”她没有叫他芥,那样郑重的表情舒芥没见过,是在要求他,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舒芥觉得眼睛酸酸的,只有抱紧她,不说话,任时光流走,到永远。许久,嘉祈拉他“不许发呆了,再不换衣服,你的AC米兰的比赛就错过了。”
看着舒芥的背影,她轻喃:“我们会这样子一直到老。”
那时他们总是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在斯福尔采斯科城堡后的圣匹沃内公园散步,她喜欢吃天使冰王,舒芥就从很远的专门店买给她,然后两人在树下找个长椅坐下,生活幸福的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那天舒芥在AC米兰主体育场前眯着眼说:“我还是喜欢叫她圣西罗而不是梅阿查。”看到她迷茫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讲了AC米兰的历史和主体育场名字的由来。
很多年后,嘉祈想起那时,总是笑得格外灿烂。他们计划了一切,只有一点嘉祈没想到:那时整日的担心,不料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不是舒芥退役,而是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