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60、轮回成

　　安顿好胖胖以后，长风便动作迅速地同孟子衿他们告别了。江元一脸不舍，好像想跟着长风一起去。但是看见长风心神不宁，说了就走便忍了下来，只是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

　　孟子衿被桑南推了一把，茫然地看着桑南一脸恨铁不成钢，犹豫着跟着长风走到了镇口。

　　长风原以为孟子衿想同她说些什么，便一路安静地走着。谁知道孟子衿一路上嘴巴跟石头一样，愣是不张一下。想着月半和芷涵的提醒，长风终于拿出法器来准备腾空而去。

　　孟子衿看着长风将法器翻出来，马上就要离开的身影，终于脑袋开窍一样问了句：“长风，你还会回来吗？”

　　长风看着被孟子衿抓住的袖角，又看了眼孟子衿好像带着些担忧不舍神情的脸。心里因为沈沣的突然失踪而有些茫然，再看着孟子衿毫无知觉的模样，突然生出了一种苍茫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沈沣不见了，他之前说的事怕是现在终于开始了。”

　　孟子衿闻言，手上攥着长风衣袖的力道重了些，有些不舍得她就这么离去。他的眉头微微动了动，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长风的表情看起来也是不舍得，她朝着孟子衿的方向走了走，然后张开手试探一样的环抱住了孟子衿的腰。

　　孟子衿愣了一下，犹豫地将手环起来，抱住了长风。

　　长风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半晌没有动。孟子衿心里突然弥漫出一种满足感，像是吃了糖一样甜丝丝的又让人觉得欢喜。像是他要就等着这个拥抱一样。

　　又过了许久，长风抬起头看着孟子衿那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里面藏着什么的眼睛，试探性地掂了掂脚，盖住了孟子衿那红润的唇。

　　温热柔软。

　　碰上去的时候，长风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孟子衿像是愣住了，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凑上来的长风。

　　风起来了，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一丝一丝的缠在一起，像是新婚夜里的发结。

　　孟子衿终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被他看红了脸的长风，抱着长风的力道紧了些，像是想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长风终于不堪其扰地合上了眼睛，近看更加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得盖下去，脸上烟雾一样的红润，有些诱人的甜美。

　　孟子衿入了迷一样的抬起手来摸了摸那微红的脸，看见长风眼角微微红了起来，渗出点点晶莹的水汽，心疼地抹干净。

　　许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红晕。

　　孟子衿定定的看着长风微微垂下，眼角微红的脸，道：“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活，同样我也舍不得你离开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你的主人，每每想起来的时候，我都希望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顿了顿，他脸上的红色显得越发的多了。

　　“长风，我想同你在一起。若是等事情解决了，我能同你一起吗？”

　　长风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说出你们的确是一人的话。毕竟孟子衿没有凤吟的记忆，性子也同他不一样。她拿手背冰了冰还有些烫的脸，好像有些羞涩笑着：“好。”

　　孟子衿笑了笑有些开心，长风道：“我先走了，等事情结果了，我就来找你。你可不许让自己变丑了。”

　　孟子衿点头应了应，专注地看着长风飞快离开的身影。等彻底看不见长风的身影了，他才在原地理了理衣裳同时压了压不断翘起来的嘴角。

　　这才转身回客栈，准备领着师弟们回师门。

　　长风一落在阆苑的土地上就觉得不对劲，这里死气沉沉的，鬼气都似乎要比别的地方重。

　　大地中央的河流前不见源后不见尾，两边开着一模一样的花，一岸鲜红如血一岸暗沉如墨，红色的花海中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小木房，一副久经风霜的模样立在这块天地上。

　　河水混浊不见底，戾气盖不住地往外溢，便是沉鱼也不见一尾。

　　长风突然想起以往在天上凤吟为她读着志怪时有说道这个地方，那时候长风还没忍住笑道：“忘川？这名字怎么取得这么敷衍？”

　　凤吟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大约以往这河还是有名字的，不过时间过得太久了人都忘了。忘了名字的河流，可不就是忘川吗？”

　　忘川左岸为红色的曼珠，据说香气便能勾出人早就遗忘的回忆，是世人传说用来恢复记忆的最佳药材。只是传说中就是传说，没有人真正尝试过。

　　长风将法器收了起来，在过了腰的曼珠花里艰难地走了两步，终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默立在木屋后。长风走过去，看着沈沣回过头来。

　　沈沣脸色是苍白的，怀里紧紧抱着那幅画像。像是失了光彩的眼睛哀伤的看着长风，像是早已经知道一般对着长风道一句：“你来了。”

　　长风不应，只朝他又走近了几步发觉再也走不近她才停下来看着沈沣：“你也要走了吗？”

　　沈沣半点惊讶也没有，冷静的点了点头，手还在温柔地抚摸着画轴：“也许这与我而言也是个解脱。”他顿了顿，看了眼长风看不出半点破绽的脸，又补充道。

　　“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公。后来渐渐想明白了，这对你来说也许并非是幸运。从头到尾，总是你被苛责。”

　　长风为微笑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我当时这么强，合该担的重些。本来想着那雷劈下来我还轻松些了，没想到精还是它精，借着那小凤凰的手让我回来继续干活。所幸也不像当年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什么放心。”沈沣长谈了声，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抱着画轴的影子终于变成了一本书，书上空白的，一个字都还没落上去。

　　周身围着一圈柔和的白光，像是托着它一样静静飘在空中。

　　长风半晌没说话，只目光哀伤地看着那本书，想起那场霹雳般的难受。

　　曾经她为了天下，拎着一把冷冰冰的银龙上天入地。一群朋友跟着她帮她，最后一场霹雳，基本上都没了。

　　那书不用翻，也该知道上面没有他们的名字。他们就像是画像上的诸神，谁也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只有好像在天道中逃过一劫的她，还能够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

　　长风将书收了起来，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可以隔绝戾气的法器，幻化成舟一样横在江上，飘到了对岸。

　　天空越来越暗淡，等到云层彻底将阳光包裹起来的时候，忘川终于自成一界。

　　人间，各处封印突然破裂，被镇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百鬼迷迷糊糊的从结界里飘出来，像是被什么指引一样径直通过了引魂道。

　　忘川上，已经换上一身麻衣，遮着脸像是怕被仇人看出来的长风将法器化到最大，这才险险装下十分之一。然而天地沧桑变化那么多年了，鬼魂不知几何，此时仍在源源不断的通过引魂道。

　　人间，孟子衿终于有了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法器。那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一把剑，长三尺七，宽不过三指。剑锋看着薄如蝉翼，却又万分坚韧。光波随着日光而不断变换，有时会呈现出水一样的质地。

　　剑身上还带着从水里带出来的潮气，如同会说话一般直接告诉了孟子衿它从何而来。它是泗淮湖底的封印，那个长风说过的这世上唯一适合他的法器。

　　正当他担心封印破了百鬼群出该如何应对时，他师傅却占卜出这世间的轮回终于建成。他想起离开之后便不曾归来的长风，终于恍然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在这之后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引魂道上的鬼魂渐渐的少了起来，经年积累下来的百鬼在长风辛苦引导下终于轮回的差不多了。

　　长风也在那些新魂的嘴里得到了好多消息，她知道桑南回到丹穴山以后，像是对成仙失去了兴趣，自请下山降妖除魔。然后遇见了还在历练中的姜浩渊，于是索性一起，这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前些日子姜浩渊回到皇宫，特意向丹雪派求亲，终成一段佳话。

　　江元不多时也下山开始历练，路上遇见了个姑娘情窦初开，结果因为被孟子衿喂得圆滚滚的，圆圆的脸蛋镶着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看起来挺可爱的但到底距离俊美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是故小姑娘当场就拒绝了，江元当时大受打击，失魂落魄了好几个月终于消瘦下来，终于是俊美而不是可爱了。

　　江元也因此沉稳下来，变成了很可靠的师兄。

　　至于孟子衿，他却像是突然失踪了一样，没什么人在提起他了。

　　长风闲暇的时候坐在已经化作小舟的法器上，想着或许是孟子衿已经不是孟子衿了，而是恢复成了凤吟。想到那个好看的让人炫目的凤凰，长风觉得伸出了一种距离来。

　　有一天的时候，长风接了一个书生。书生好像对于自己死去的事情接受很良好，一路跟赏风景一样走到了忘川河边，最后又悠闲地上了船。

　　甚至还有心情观察长风那裹在身上的麻布衣裳：“在下姓苏，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长风被问得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孟婆。”

　　“夫人在这河上，是不是在等谁？”

　　等船靠岸的时候，书生又问了一句，然而不等长风回答，便悠闲地走开了，留下长风在原地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风才又坐着船返回去。

　　那岸上站着一个人，一身红艳艳的衣服好像融进那一片红色的花海里。面如冠玉，眼睛直直地盯着长风。

　　看着长风越来越近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丝毫停不下来。

　　长风距离岸边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便像是再也等不了一样，跳上了船。船晃了一下，将依旧在走神的长风惊了一下。

　　抬起头看着现在自己面前那张熟悉得过分的脸，长风像是看见什么幻觉一样顿在原地。最后伸出手，像是确认一样小心地往前探着。

　　凤吟直接将她的手抓住，另一只手将长风盖在脸上的东西拿下去，将她那张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光的脸露了出来。

　　长风有些不适应，微微向后躲了躲。凤吟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最后轻轻吻了吻长风的嘴角。

　　“我好想你。”

　　凤吟说着，“这地方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他手上握得紧紧的，像是生怕长风又跑了。长风像是终于明白面前的人是真的，眼圈红了红，猛地将人抱紧了。

　　凤吟轻轻拍着长风的背，并且接下了长风慌乱地没有一点章法的吻。

　　那吻有些重，又有些凶。等到两人都停下来的时候，只感觉嘴上火辣辣的。

　　凤吟将长风的脸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在胸膛一声接着一声地跳着。

　　“长风，”凤吟手里还捏着长风的手，怀里还抱着人，但他感觉这样还是不够，“我们成婚吧。”

　　“好。”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将曼珠的花香吹了过来，二人脑海里翻涌起从相识到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相视一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