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40、“轮回”

　　动不了的长风恨恨地看着就差没踩到镜面上来梳毛的橘猫，停了停，问道：“胖胖，你知道师傅他为什么要找我过来吗？”

　　橘猫停下了梳毛的动作，懒洋洋得打了个哈欠。俯下头来看着镜子的时候，那张毛绒绒的脸渐渐变得光滑圆润，圆圆的眼睛低垂着注视着被化出来的五指按住了的镜子。

　　凤羽的浮雕如同水波一样有着圆滑的曲线，冰冰凉凉的镜身在初秋的时节里倒也不怎么冻人。

　　“听过沈沣大人唠叨过一句，你知道人间的轮回吗？”胖胖回答，长风听见这两个字，还没联想起什么。胖胖见她这幅表情，紧接着又补充道：“就是人死后因果自判，再入凡间，或如人，或如牲畜。”

　　听见胖胖这么解释，长风终于是顿悟了一般，然而顿悟之后，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轮回’之说不是一向都是凡人自我安慰，不存在的吗？不然当年那位女将军也不必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了，还有涪陵城等等等等。”

　　“谁知道天道怎么想的呢。”胖胖懒洋洋地在软塌上打了个滚，“听说过《诸神之宴》吗？据传要不是那幅画流传下来了，这世间就没多少人知道这世上有神。”

　　《诸神之宴》长风听说过，不仅听说过，还在凤吟的带领下仔仔细细的看过。那是一幅很大的画，据说画成是在神魔大战诸神陨落之后。有一位能人一手占卜出神入化，窥尽了天机。因不愿后人不知诸神，用尽办法也未能成一画。后来一日能人以肌骨为纸、热血为墨、回忆为笔终于落成《诸神之宴》。

　　落款，霜烬。

　　然而后世也确实是因《诸神之宴》才知晓，原来在此之前有过真神的存在。

　　“原来世界上有神，天道运行觉得神不行灭了神，顺手抹去了他们的存在。现在不过构成一个区区‘轮回’，算起来的话还是好事一件。”胖胖滚着滚着挨着里面的墙上去了，于是顿了顿，又往外面滚来了。一头的青丝、发簪缠成一团，眼看着就要解不开了。

　　“过往百万年来，为了镇压百鬼天界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今儿个如果轮回真的构建起来了，那白鬼还用得着镇压吗？一个个送进轮回轻松多了。说不定，沈沣大人还能有机会见一见他那位爱人呢。”

　　“没那么简单。”长风在镜子里坐了下来，手撑在下巴上面做思考状，“不说其他，首先百鬼这么凶多的是不愿的，这时候就得有人去把他们给压回去；再有就是因果怎么算？如今三界之间只有我和师傅才能一眼断因缘，那因果总得写下来有的参考是吧；无以规矩不成方圆，总得立个规矩让人遵守是吧；规矩定了总得有老大在上面看着免得出乱子了吧？需要的东西海了去了，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成的事。”

　　“喵~可是这些和我是个冷酷无情的猫有什么关系呢？”胖胖一面说着一面翻下了软塌，落地的瞬间变成胖胖的橘猫。那粉嫩的肉垫再是柔软，在这么大的基数的支撑下落地的时候还是听见了一声沉闷的脚步声。胖胖又喵了一声，终于隐了脚步声，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浪了。

　　沈沣也是，气呼呼地走了半天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消气没消气。

　　长风看着空荡荡的房梁，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渐渐地睡意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铺天盖脸的倒过来。彻底睡过去的时候，长风还在想气呼呼跑出去了的沈沣，多的也就没有了。

　　大约是和胖胖说“轮回”的时候提到了百鬼，长风睡过去的时候梦见了战场。当然，那战场不是凡人的战场，而是百鬼的战场。

　　至于长风为什么这么确定，还是因为瞧见了同涪陵城如出一辙的灰暗天空。黑色的烟雾灵活地在空气中游动着，远远的，还能听见凄厉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长风梦见的自己好像是个前线的某一个人，大约是受了伤，此刻正光着膀子坐在军帐里。温柔的军医一直低着头处理着肩上背上七零八落的伤口，黑乎乎还有些臭的药膏被摆在一旁跃跃欲试着。

　　梦境之外，出去履行土地义务才回来的沈沣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看见刚才睡过一场的长风这时候又睡过去了，气得他一口气没下去，活生生地给笑出来了。

　　瞧瞧长风这德行，活像是被瞌睡虫附体了一样。但凡有些修为在身，谁会跟长风一样，整天跟没睡醒一样的？

　　还不是长风化形化急了，伤了根基。在天界整天吸收着灵力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等下了凡周围的灵气同之前完全不一样，伤了根基的后遗症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想什么没有法力，嗜睡。

　　这在人间走动没了法力，就是一堆麻烦。出了什么事，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这么想着，出去忙了一圈都把这事给忘了的沈沣又起了一肚子的火，气冲冲地冲到软塌前，Duang的一下弹在了镜面上。

　　按理说人的指尖碰上镜子，也该是人的指尖痛。但沈沣偏不痛，睡过去的长风被这一指头弹得一下子痛醒过来了。细碎的痛吟声和着金属被敲响的声音，一下子飘得多远。

　　镜面里的长风捂着额头，还带着一丝睡意的眼里含着一泡热泪，看着沈沣：“你做什么呐！”

　　沈沣把那面镜子捏在手里，自己身子一翻就半躺半坐的上了软榻。一头黑黝黝的长发柔顺的飘落下去，铺成一块墨迹。

　　“怎么着，化了形比没化形的时候还要贪睡了是吧？”

　　沈沣像是嘲讽，手上倒是实诚地给长风镜里传着灵力。温和地如同和风细雨的灵力如同溪流源源不断地流进身体里，流过自打化了形就一直干涩得有些发痛的经脉，终于一丝一丝的慰平了下凡以来就没停歇过的痛楚。

　　“师傅，我知错了，你停一停吧。”长风看着沈沣因为输送灵力有些发白的脸色，“你这殿里的灵力也是从天上传下来的，我吸收它就好了。你多少年没这么大肆消耗过了，身体受不住。”

　　“闭嘴，我还没同你算账呢，倒是先管起我来了。”沈沣脸色充耳不闻，直接把脸冷下来让长风不敢再说什么。又是固执地传输了不少的灵力，这才忍着虚脱地停下来了：“从现在起，好好给我修养。要是再这么急吼吼地因为化形伤了根基，我就真的把你打回原形，让你做一个普通的镜子。”

　　长风被沈沣丢在旁边的茶几上，正对着沈沣那张冒着汗水的苍白得跟雪有的一拼的脸。几个字在嘴边转了转，终于是换了一队才问出来：“我刚问了胖胖，听说是因为轮回的事吗？”

　　沈沣端着一杯茶优雅地抿了抿，权当做是补水了。听见长风这么问，他把茶盏往长风面前一放，有些矜贵地点了点头：“你没看出来吗？”

　　长风被沈沣这一句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看出来什么？”

　　沈沣被长风这句反问噎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眼长风的表情，确认她这句话真的不是开玩笑以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长风，这才说道：“最近的两三千年里，人间的因果一变再变。若是些微不足道的变化我也就懒得关注了，可它每次变化都有些大，我可没这么心大这都无视过去了。所以我发散想了一下，大约是这天道终于想起了那一堆鬼还没处理，要构建轮回了。”

　　“师傅你确定吗？构建轮回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长风问道。

　　沈沣听见长风的质疑，没好气地磕了磕长风：“我还没老呢，不至于这点东西都想不出来。”

　　“那么轮回这么重要，放在哪块地上比较合适？”长风想了想，如今地盘儿都被人妖仙三族分得差不多了。如果真的是要轮回的话，百鬼定然不会再是游散在凡间各地。这样一看，百鬼必然再占一块地盘。

　　“我想大概率是在忘川”沈沣想了想，“忘川因为河中布满戾气，三界之内无人能承受，算得上是一块无主之地。再说忘川的戾气想来也能充当屏障，也免得恶鬼逃出去了。”

　　“一路西行可见一河，河久远不知名，后人便称忘川。忘川河中皆是杀气，三界不能受之。遂，荒。”

　　长风回想了凤吟给她读的、关于忘川的记载，点了点头觉得沈沣这个猜测是非常有道理的。于是下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既然如此，轮回的标准是什么？难道不管什么犯下什么因，都不必承受其果吗？若是需要，又有什么才能载下凡人因果。”

　　“这个……”沈沣想了想，自己也没有答案，于是表情恶狠狠地敲了敲长风。“问那么多干什么，闭嘴，自己修炼去。”

　　“我还有个问题，轮回这件事不是件大事吗？你为什么不告诉天帝，偏偏告诉我？”长风瑟缩了一下，生动形象地表示了一下自己是个柔弱可怜的小镜子。

　　沈沣听见长风这个疑问，一脸严肃地注视着长风：“说什么傻话呢，帮忙构建因果可是你的使命。”

　　“？？？”长风看着沈沣一丝一毫都看不出开玩笑的脸，心头突然跳了两跳，然后拧着眉毛求证到，“我刚刚好像听错了，你说……构建因果是谁的使命？”

　　“你的啊。”沈沣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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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请问沈先生，既然凡间和天界的灵力完全不同，为什么你还能在人间浪的这么欢快呢？
A：因为宫殿里有灵力借调子符，它可以凭借就在天界的母符借调天界的灵力充盈被结界覆盖的宫殿。所以在宫殿内的灵力和天界的灵力是一样的呢。当然，也仅限于宫殿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