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36、好久不见

　　菊花清热解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人用来泡茶。某任观南寺的主持平日里苦修惯了，独独离不开一天一杯的菊花茶。

　　因为平日里难得下山，于是那位主持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些金菊，仔细照料着。等到秋来菊花开遍，便采下来烘焙晾干。没事捡两朵泡开来，慢条斯理地喝上一杯，感觉自己好像就更加的佛性了。

　　后来寺里其他人觉得，一个人种也是种，两个人种也是种。种的多了，秋天来了也是一种别样的景致。于是寺里刷的一下在这无关紧要的地方种上了菊花，秋来菊花片片，也是格外的好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观南寺翻新了好几回，都没有碰那些菊花。后来名声传出去了，秋天到了的时候总能引来一大堆信徒观赏菊花，唱菊花茶。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观南寺是个实用派，如今闻名出去的菊花都是实用的可以泡茶的菊花。

　　那是金色的，细长的花瓣朝着地面微微卷曲，然后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像一圈漂亮的小花环。空气中是菊花特有的一种冷香，有些浓。

　　长风站在小径上，弯下腰仔细研究了一下菊花。菊花的味道对她来说有些浓烈，以至于她有一种嗅到了花粉的味道。那种味道很奇怪，隐匿在花香里，有一种粉尘一样的感觉，所以长风闻到那个味道的时候，总疑心那就是花粉的味道。

　　小径那头等了许久机会的人看着长风弯腰下去，像是终于逮着机会一样做作地走了上来。边说，边甩着风流的扇子吟诗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长风很给面子的站直了，看着那张柔美的脸不用比较就觉得不怎么好看。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人品也不怎么样。

　　“这首诗真不错。”长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搭的上的话，不是长风没啥知识，这明显是人间的作品。长风这么些年来，一直跟着凤吟，下凡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不太了解人间的文学作品。

　　听见这话，容和脸上的表情好像僵了一下。他仔细瞅了瞅长风脸上的表情，发觉她确实眼里写着茫然不是很懂的样子，心里略有些鄙视的想到：“原来是个乡野丫鬟。”

　　转念一想，乡野丫鬟大多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想必骗起来很是容易。等到时候得了手，成功娶了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又真实了几分：“苏先生的诗一向不错，可惜生不逢时，糟蹋了。”说罢似真似假地叹息了声，好像真的很痛惜苏先生怀才不遇一样。

　　长风有些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啊，是的。不过先生这么旷达，当也是世间难得了。”

　　“这倒也是，”容和迎合道，“先生凭一人之力研究了那么多美食出来，也真是悠闲。”

　　长风挂着笑意思意思的点了点头，又听闻容和问道：“在下容和，不知姑娘芳名几何？”

　　“长风。”长风有些不想说了，正想着要找些什么借口走开。江元就像是听见了她的内心祈求一样，球一样的从远处飞快的跑了过来冲进长风的怀里。

　　“长风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和师兄等你好久了！”

　　容和看了眼突然冲进长风怀里再也没出来的江元，勉强看出来了这是昌平公主回京那日被长风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孩。

　　想起康书生说得长风是走到半路上被仙人救了一路护送回来的，既然如此那么长风和他们关系不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容和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离开了，于是便微微一拱手告辞：“在下还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

　　长风看着他的背影，明白他绝对是把自己当做怀玉来撩了。想着怀玉那张微冷的如花似玉的脸蛋，她眯了眯眼睛对江元道：“小元帮长风姐姐一个忙怎么样，就是刚刚那个人，你追上去跟他说长风姐姐喜欢他。”

　　“我不要。”江元强烈拒绝，“长风姐姐你什么眼光，像我这么可爱的你不喜欢就算了。像我师兄那种，你还不喜欢，喜欢那种歪瓜裂枣，何必呢。而且他还只是个凡人，陪不了你天长地久。”

　　长风忍俊不禁，也不晓得他这是哪里看来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忍着笑弹了弹他的小脑袋瓜：“想什么呢，那个是怀玉的仇人，我们帮忙报复他一下。”

　　“哼，”江元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这就是长风胡乱编出来骗他的借口，“报复他的方法这么多，为什么非要说你喜欢他。”

　　“在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长·手拿剧本·风意味深长的笑到，末了，又低下头来催促江元，“你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江元见长风有些坚定，大有些你不去我就亲自上的意味，于是江元妥协了，哒哒哒追上去对着容和道：“长风姐姐说她有些喜欢你！”说完就哒哒哒地往回跑。

　　容和愣了一下，忍着笑回头看了眼。只见长风同他一对上眼睛，就刷的一下避开了，看起来真有些害羞的意味在里边。转过头来终于忍不住带着点嘲讽：“果然是个乡野丫鬟，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长风等江元传完话回来，捏了捏他有些滑嫩的小脸蛋：“我亲爱的江小元，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江元还有些生气，脑袋一歪狠狠地把她的手丢了下来，然后才道：“是刚刚我在大殿里的时候，听见有香客说最近京都里有只狐狸精，好像是青什么的。师兄让我来问问你，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

　　长风算了算，发觉那只狐狸确实是到京都有些日子了。也该是时候去找她物归原主了。

　　想到又能看到前青丘主那个美人了，长风一时高兴地有些飘飘然，没忍住蹲下来捧着江元肉乎乎的小脸蛋吧唧一口：“江小元你真是个小棉袄，我可爱死你了。”

　　江元高兴地尾巴都翘起来了，还记得自己在生气。拿起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有些傲娇道：“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结果忘了形的长风波了一口江元，起身就看见人家正牌师兄站在不远处，神情莫测的看着他。

　　长风当然不会单纯地以为孟子衿那副表情是什么友善表情，肯定是什么谴责的。

　　于是长风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地走上前：“她到这边来了，能陪我去偶遇她吗？晚上的京都还是很危险的，我一个弱女子很害怕。”

　　长风看着不远处一层又一层紫气笼盖住的京都，眼睛眨也不眨的乱说一通。

　　孟子衿看着长风笑嘻嘻的走到跟前，不知道怎么就把视线落在了长风那张睁眼说瞎话的嘴上，一时竟然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直接答应了：“好。”

　　长风没见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江元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追上来，跳一跳的强调：“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

　　长风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了江元，一脸严肃道：“不可以，小孩子要按时睡觉，不然会长不高的哦。”

　　大概长不高对孩子来说是非常严肃的问题，听见这个词江元立马消停了，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要什么时候才算按时呢？”

　　有长风在，等前青丘主来根本不算是什么难事。只需要长风看过了因果，大概就能知晓夜里她什么时候路过什么地方，在那里守株待兔就好了。

　　三更将尽四更未始的时候，和长风一起坐在屋顶上等着的孟子衿敏锐地嗅见了空气里远远飘来的血腥味。血腥味一飘过来的时候，孟子衿就绷紧了身子一副戒备的望着。

　　长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孟子衿的不对劲，然后跟着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笑眯眯地拍了拍孟子衿以示安慰：“前青丘主天罚缠身，日日承受痛苦。这来的，表示她。”

　　长风话音刚落，就见远处一道隐约的白影慢慢走过来。像是听见长风说的话，那白影顿了一下，倏尔快了起来，踩着东西落在了长风的身侧。

　　孟子衿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惜脸上太过苍白，看起来有些病态。

　　她落在长风身侧，深深看了眼坐在房顶上的长风，然后突然很灿烂地笑了起来道：“好久不见。”

　　为了礼貌，长风也站了起来把捧着早就拿出来的镜子的手抬到了前青丘主的面前。镜子里，苏笙依旧在睡着。他的魂体受了太多的伤，这是长风专门找出来给他养魂的。在他的魂魄养好之前，他都不会清醒过来了。

　　“芷涵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芷涵小心翼翼地将那面镜子接了过来，听见长风问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夜歌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考取功名，如今正是秋闱前后，我以为他要来完成夙愿。没想到他竟是回了涪陵城。”

　　芷涵温柔地摹了一遍苏笙的面容，终于舍得将他收起来。然后再看长风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你不必如此叫我。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没法使用法术吧。”

　　孟子衿听见这话猛地看了眼长风，发觉长风脸上的表情很淡定，像是自己早就知道了一样。

　　长风确实很淡定，她甚至还有心情纠正了一下称呼，这才道：“我是下了凡才发现自己没法用的，我以为只是暂时的，结果等到现在也不能用。”

　　“你这是化形太急伤了根基，你不该这么急的。”芷涵连碰都没有碰长风，铁口神断断出了长风的症状。然而长风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显然这也是她知道的。

　　芷涵叹了一声，像是早知道了一样也没有劝她如何如何，只道：“你去找找沈沣吧，我记得之前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就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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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出自苏轼的《赵昌寒菊》。
另外，菊花茶不好喝，清茶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