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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光影斑驳(2)下 ...

  •   “妈妈,那时可真搭帮您了,没有您,我早没命了!”看到郑文淑回忆起了往事,肖梅的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她说的确乎是心里话。尽管当时年纪不大,但还是清楚地记得,由于和父母离散,又饱受惊吓,一路上,常常啼哭,就是蛰伏在田野里的时候亦如此。好几次,有人威逼郑文淑将她扔掉,说不能因为她的哭闹暴露了大家的隐身之处,招来日本兵的狼狗和刺刀。不是郑文淑坚执不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极有可能被那些人抢去扔掉了。到现在,她都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回想起郑文淑给她极大安全感的温暖怀抱。
      “这是你命不该绝!”回忆往事,郑文淑很是感慨了。她觉得人的命运也神奇得很,有很多事真是想不到。
      跟随滚滚的难民逃到后方后,由于前边传来消息,道是中国军队扛住了日本兵的进攻,郑文淑同岑石磊他们一道在这里停了下来。就在她为如何替梅娃子找到她的亲人犯愁的时候,奇迹发生了。这天,当她带着梅娃子和慧敏再次来到难民收容站打听消息时,意外遇见了梅娃子的舅舅。他是专程来此寻找她的。
      “舅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梅娃子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亲人,扑了过去。
      “梅娃子,你怎么在这里?”看到梅娃子,舅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地方,问了多少人?”
      “我是跟妈妈来的。”
      妈妈?莫非姐姐逃到了这里?舅舅闻言,大为惊诧了。但当梅娃子将他拉到郑文淑面前时,却大为不解了,那眼中流露出的的分明是疑惑不已的神情。
      郑文淑知道他想什么,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下,随后表示,梅娃子既然找到了自己的舅舅,那就让她跟着他回家。
      听到这样的情况,又看见外甥女和郑文淑明显着亲密得很,梅娃子舅舅非常感动了。他一个劲地道谢,临别时还详细询问了郑文淑的姓名和逃难前的地址,说是等战乱平息以后一定同着梅娃子的父母来拜谢。
      但舅舅没想到的是,在带着梅娃子和郑文淑、慧敏分手时,小家伙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妈妈、妹妹和外婆,大声哭着,抱住郑文淑的身子不肯松手。
      看着这样子,郑文淑心中很有点难过了。说实在的,带着她跑了差不多三个月,自己也生出了感情,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只是一想到爹亲有叔、娘亲有舅,现在既然她的舅舅找到了她,又明确表示要带她回家,那就没有理由不让他们团聚。
      想到这里,郑文淑蹲下身来,从慧敏脖子上取下平日带着的那枚用红丝线穿着的长命佛,给梅娃子戴上,对她说道:“梅娃子,找到舅舅是好事,你还是先回去,和家里人团聚,今后得便了,再来看郑妈妈。这个给你做个念想。”
      梅娃子还是不愿走,但她也知道,不想走也得走,毕竟舅舅来接她了。故此只能是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直到最后看不见郑妈妈和慧敏妹妹。
      ……
      此刻,看着手中的长命佛,又看看依稀和当年相像的肖梅,郑文淑感慨不已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找过来,在她,早已将这段往事尘封在意识的最深处了。
      “你后来——”她收回思绪,问道。
      “我和您分别后,就跟随舅舅回了原籍。但不幸的是,父母一直没有找到,舅舅后来又得重病去世了。亏得舅妈没有抛弃我,尽管她待我比待她的儿子要差很多。熬了几年,我们那里解放了。我被政府送进了学校。1951年我16岁的时候参军到了朝鲜,当卫生兵。朝鲜停战后别人给做了介绍,对方姓刘,是个老红军,三零年也就是十三岁的时候跟着贺龙跑出去的,从朝鲜回来后一直在北京工作,这次调到这边省军区做副司令员。他虽然大我很多,但对我很好。”
      “好,好。”听到这些,郑文淑非常惊奇也非常高兴了。
      “可这些都是您给我的呀,”听郑文淑这样说,肖梅又激动起来,“没有您救我,我怎么会活到今天,又怎么能参军,遇上现在的丈夫?”
      “那还是你命大!”听她这样说,郑文淑又一次感慨起来。与此同时,她想起了一件事:“你父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肖梅摇摇头,“我找过多次,老刘也帮着找,不仅到离散的地方找过,而且到原先住的地方找过,就是他们原先告诉过我的外婆家也去打听过。”
      “找到了吗?”
      “没有。”肖梅闻言,满脸遗憾,“当时兵荒马乱,天上飞机狂轰乱炸,地上你踩我我踏你,多半不在人世了。”停了停,又说道:“不单是父母,就是您,我也找过好多次,可始终没找着。这次我随老刘回家乡探亲,转身时他去探望住在荔川乡下的老战友,谁料他的女儿在家,闲聊时方才得知她认识你,就这样找了过来。”
      老战友的女儿,认识我?听肖梅这样说,郑文淑心中一动:莫非是冯舒华?难怪前两天她说父亲有贵客来,她要回家一趟,帮助接待。
      “妈妈!”看着郑文淑有点走神的样子,肖梅唤了一声。
      “噢,看我。”郑文淑回过神来,见肖梅还站着,便歉然地说道:“都只顾说话了,连水都没让你喝一口。”说着,便将她让进住房,拉过椅子,并给倒上了一杯茶水。
      “妈妈,别忙。”肖梅口里辞谢着,眼睛打量开了住房。当看到墙上的照片时,便走了过去。端详了一会,说道:“这是您的儿女吧,长得都顶精神的——对了,这是慧敏妹妹,听说孩子都有了。”
      “是的,”听到肖梅提到儿女,郑文淑心里很受用,只是当随着她手指方向,看到照片上的岑华年时,心里又黯淡起来。
      “您是担心爸爸吧?”肖梅何等聪明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郑文淑此时所想何事,连忙安慰道:“他的事我听老刘战友的女儿说了,不就是解放前有点家产,还有个舅舅在台湾吗?这有多大点事?我跟您说,我们老刘有个战友,哥哥是国民党,还是个什么监察委员,人家照样参加革命当政委,五五年跟老刘一样,授了少将军衔哩。”停了停,又说道:“相信女儿,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爸爸是个老实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大妹子,这就要借你的吉言了。”听她这样说,早已洗漱停当的岑老太太走进屋,连声感谢。
      “老人家是——”肖梅眼望着岑老太太,口里问着郑文淑。
      “是我婆婆。”郑文淑连忙介绍。
      “哎呀,我眼拙,没看出来,”肖梅闻言,连忙说道:“奶奶,一大早就来打扰,真对不起了。”
      “瞧说的,你能来,是我们的福气。”岑老太太发自内心地说道。
      “奶奶言重了,肖梅担当不起。如果您欢迎,我只要有时间,一定来看你们一家,要知道,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爸爸哩。”
      “其实你见过的。”郑文淑闻言,又想起了往事。
      “我见过?”肖梅有点讶异了。
      “就是逃难时常帮我背你走的那个人。”
      “是吗?”闻听此言,肖梅更是惊讶了。
      “要说,你还是你郑妈妈的媒人哩。”听媳妇这样说,岑老太亦有点激动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对这段往事却还有印象。她至今仍记得老伴坚持要儿子娶郑文淑为妻的情景。按他的说法,这样善良能干的女子打着灯笼都难走。现在看来,老伴确实有眼光。没有郑文淑,华年和这个家还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岑家还会不会有务实、新锐和丽敏这些乖巧听话的孩子。
      “哎呀,这我还真没想到!”听着岑老太的絮叨,肖梅甚觉新奇了。那一瞬间,她觉得人的命运是那样神奇:一场逃难和救助,不仅使自己有了一位慈爱的妈妈,而且妈妈亦有了相守终身的伴侣。
      “大妹子,这就要借你的吉言了。”听她这样说,早已洗漱停当的岑老太太走进屋,连声感谢。
      “老人家是——”肖梅眼望着岑老太太,口里问着郑文淑。
      “是我婆婆。”郑文淑连忙介绍。
      “哎呀,我眼拙,没看出来,”肖梅闻言,连忙说道:“奶奶,一大早就来打扰,真对不起了。”
      “瞧说的,你能来,是我们的福气。”岑老太太发自内心地说道。
      “奶奶言重了,肖梅担当不起。如果您欢迎,我只要有时间,一定来看你们一家,要知道,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爸爸哩。”
      “其实你见过的。”郑文淑闻言,又想起了往事。
      “我见过?”肖梅有点讶异了。
      “就是逃难时常帮我背你走的那个人。”
      “是吗?”闻听此言,肖梅更是惊讶了。
      “要说,你还是你郑妈妈的媒人哩。”听媳妇这样说,岑老太亦有点激动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对这段往事却还有印象。她至今仍记得老伴坚持要儿子娶郑文淑为妻的情景。按他的说法,这样善良能干的女子打着灯笼都难走。现在看来,老伴确实有眼光。没有郑文淑,华年和这个家还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岑家还会不会有务实、新锐和丽敏这些乖巧听话的孩子。
      “哎呀,这我还真没想到!”听着岑老太的絮叨,肖梅甚觉新奇了。那一瞬间,她觉得人的命运是那样神奇:一场逃难和救助,不仅使自己有了一位慈爱的妈妈,而且妈妈亦有了相守终身的伴侣。
      “就在这吃早饭?”郑文淑看着出神的肖梅,又看了看桌上陈旧的台钟,向她征询道。
      “我来时已在招待所吃过了,您和奶奶自便。”肖梅辞谢道,“我就在这坐一会,大家说说话。”
      “你看我们这里顶简陋的,让你见笑了。”看着她打量着住房,岑老太说道。
      “我觉得这宅子顶好的。”肖梅发自内心地说道,“不瞒您说,由于部队调防,过去我到过不少地方,像这么古朴清净的地方还真少见。”
      “原先确实还行,现在——”郑文淑摇了摇头。
      “以后会好起来的,”肖梅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此安慰道,“毕竟上头说了,这都几年了,还是以安定团结为好。”
      “我们也希望这样。”郑文淑点点头,随即问道:“你今天不会走吧?”二十余年没见面,她很想对方能留下来过一晚。
      “我下次再来。”肖梅回答着郑文淑的问话。看到她有点失望的神情,便解释说:“由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您,所以事先没做安排,再加上刚刚调到这边,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停了停,又说道:“本来老刘是要和我一道来的,半道上被军分区的人接走了,说是有工作汇报,只好留下我和司机。车子是军区派的,讲好了外派时间,不好耽搁。”
      “那好吧。”听她这样说,郑文淑只能点点头。就在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院外传来了呼唤声。
      “好像是司机。”肖梅闻声站了起来,像门外望去。果然,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军人走进了堂屋。
      “有什么事吗?”肖梅问道。
      “肖阿姨,刚才武装部传来军分区那边的电话,说刘副司令员因省军区有紧急事务,今早已赶回省城去了,他要您也尽早一点回去。”年轻军人很有礼貌,先是向郑文淑和岑老太太点头微笑,随即向肖梅转呈情况、
      “好的,”肖梅点点头,转过身来对郑文淑说道:“妈妈,真对不起,我这就告辞了。”
      “你有事,想留也留不住的。”郑文淑觉得很是遗憾。
      “妈妈,别难过,找到了您,我们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这地方好找,有可能的话,我一定要和您同住几天,就像当年您带着我和慧敏妹妹睡在一个草堆里那样。”肖梅安慰着郑文淑,停了停,又说道:“我不仅自己会来,还会把丈夫、孩子一起带来。您不知道,老刘早年参加革命,家中的人除一个老嫂子外,被国民党杀光了,我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
      也是个苦命人!听她这样说,郑文淑心里立地泛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就在她陪着肖梅走出堂屋时,迎头遇上了正向这边走来的江一贞。
      “来客了?”江一贞老远就瞧见了。
      “噢,是原先认识的熟人。”郑文淑介绍道。
      “是慧敏的姐姐。”肖梅更正道。
      “是吗?”江一贞有点疑惑了。
      看着她那神情,肖梅抿嘴一笑,随即问道:“您是——”
      “我是慧敏妈妈的街坊,也是她的好朋友。”江一贞豪爽地回答道。
      “好,好,”肖梅说道:“我妈妈不容易,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
      “应该的,我们都是互相关照、互相帮助。”
      “那还是要感谢你们。”肖梅诚挚地说道,转过来对郑文淑说:“妈妈,我这就走了,”说着,从腕上解下戴着的游泳表,给郑文淑戴在手上,“来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您,所以什么礼物都没有带,这个表就送给您做个纪念,它虽然不值多少钱,走时还是很准的。”
      “这不太好吧,这么重的礼物,”突然收到这样的大礼,郑文淑有点手脚失措了,“再说我一个家庭妇女,不像你是上班的干部。”
      “这有什么不好?您是我妈妈啊!”听郑文淑这样说,肖梅不能同意了,“您要是觉得带不惯,给慧敏妹妹也行。”
      “女儿给的,你就拿上吧。”江一贞在边上说道:“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可我没有什么回赠你啊。”郑文淑心里颇为不安。
      “妈妈,您给我的还少吗?我的命都是您给的啊!”听她这样说,肖梅很是激动了,那话语看着都已略带哽咽之音。好一会,方镇定地说道:“我走了,您自己保重,代向爸爸和慧敏妹妹问好。”说着,接过郑文淑递过的长命佛,非常庄重地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同着等在边上的司机一道,走向了停在院外拐角处的吉普车。
      不知什么时候,吉普车四周已有不少人围观。衙后街来了小车,还挂着部队的牌子,这可是稀罕事。在老住户的记忆中,除了荔川解放时解放大军的首长在立民小学开会外,这是第二次,哪怕蔡立民是个副县长,人们也见他坐过这种车子,却没见他将车子开进来过。
      看到有这么多街坊围观,郑文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她平素最不喜看热闹,更不愿意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只是她不知道,她不喜欢这样,人们却还是看出了这辆小车及其乘坐者是因她而来,而这当中,就包括刚好路过此处的羊琼华。只是这女人看到这一景象的时候,先是惊愕,继之脸色便阴了下来。
      车子起动了。就在踩上车门踏板的那一刻,肖梅突然跑转身,抱住郑文淑抽泣起来。
      看着她这样子,郑文淑的眼眶也湿润了,不由得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也许是意识到边上有人正看着,肖梅哭了一小会,最终还是松开了紧抱郑文淑的双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向着郑文淑和江一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向着吉普车走过去。只是,上车之后,仍从窗口探出头来,甚为不舍地向着郑文淑频频挥手,直到车子开出岑家大院通向衙后街主道的拐弯处,看不见她和江一贞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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