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来》宠袂

10、一夜春风来

　　没一会儿，意料之中，两人看见陆星芒从Pluto里走出来。

　　此时已经是放学后有段时间了，学校东门外的人和车基本走光。但陆星芒仍旧不急，慢悠悠地走到公路边，抽起一根烟来，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没看见树另一边、阴影里的江敏儿和顾蓉蓉二人，就站在路灯下，但和她们离得还挺近。

　　少年侧脸被打上层金色光晕，棱角分明，极具冲击感。薄薄的唇轻轻张开，吐出一片烟雾来。
　　一米八的个头，练过的身材十分耐看。
　　就是这样一个人，恐怕没多少少女看过之后不会心动，无论是巡礼高二的小级花，还是职高深慕远名而来的顾蓉蓉。

　　但一想到再难有结果，江敏儿就感到十分愤恨，此时紧紧地咬着下唇。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顾蓉蓉的表情。
　　果不其然，顾蓉蓉微眯着眼，烟都顾不上抽了，面上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不多久，巡礼东门走出两名女生来。

　　其中一名小心翼翼地扶着另一名，后者就是她们等了半天的予鲤。
　　但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太多，只能看出小女孩身子很单薄，拄着根小拐杖，走得缓慢，却从容自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恬静柔美的味道。

　　江敏儿捅了捅顾蓉蓉。

　　“……嗯，就是她？”顾蓉蓉低低一声，歪着头，眼眯得更加厉害，目光顿时投射到远处的予鲤身上。

　　江敏儿警惕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星芒，吓得手心都冒出冷汗来，压着声警告她：“喂，你小声点呀！别被发现了。”

　　“嗤……”顾蓉蓉顿时一脸鄙夷和不屑，分明就是看不起她胆小的意思，气得江敏儿牙痒痒。

　　不过陆星芒的注意力一直在予鲤身上，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如往常一样，他默默地注视着予鲤在陈若彤的陪伴下穿过公路。
　　而后看着两人相互间挥手告别，像两名小学生，情景单纯又好笑，但也确实挺温馨。
　　予鲤挥手的动作有些笨拙，像街边真人扮演的布偶娃娃，滑稽又可爱。

　　待陈若彤走远，陆星芒掐灭了烟头走上前，拉起予鲤小拐杖的另一头，牵着她往前走。
　　两人动作都很自然，可见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这？”顾蓉蓉看了一会儿，又向江敏儿歪了歪脑袋，也掐灭了自己手里的烟头。
　　她面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真没意思，也就你会在意这样的人吧。”

　　“……”
　　江敏儿想怼顾蓉蓉，却也是有心无胆，心里难免对他们职高的人有几分畏惧。

　　顾蓉蓉已有了想走的意思，但江敏儿不甘心，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甚至拉住她。
　　没办法，顾蓉蓉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执着什么，就继续待了一会儿，倚着树干，百无聊赖地又点上一支烟来。

　　忽然，两人看见予鲤被绊了一下。

　　予鲤被绊倒的姿势是整个人往前倾的。尽管倒得闷声闷气，可陆星芒反应很快，马上就察觉到不对，转过身子来一把扶住她。
　　他握住予鲤小臂，力道恰到好处，既稳住她也尽量不把她给弄疼。

　　待将予鲤扶正，陆星芒手干脆滑到她手腕上，抓住了她的手。
　　同时把她手中的小拐杖抽掉，换到自己另一只手里握着。

　　予鲤忽然被握住手，茫然地仰起脑袋，用看不见的眸子对着陆星芒。
　　陆星芒也低头看着她，没一会儿笑了。
　　——“平地摔倒，这也太笨了吧？反正我是没见过。”

　　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予鲤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两人力气悬殊，她抽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

　　于是就这么任陆星芒拉着自己的手继续走。
　　不过这样确实比拄拐杖方便多了。

　　陆星芒的手掌比她宽大，可以感觉到少年手指很长，指骨分明，握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和奶奶那只生有老茧、略微粗糙的手触感不一样。
　　就像第一次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是一种说不清、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细细的电流，流遍全身，带来细细微微、酥酥麻麻的感觉，会让心跳莫名地加快。
　　扑通。
　　扑通。
　　……

　　予鲤就这样怔怔的，直到坐在了车后座上。

　　陆星芒把拐杖给予鲤，想抽回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就被她给拉紧了，也愣了愣。
　　看着予鲤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双眼清澈又无辜，像是忽然被大人给松开了手的小孩，带着些茫然无措。

　　他脸上于是又带起笑来，在车边蹲下，声音低低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予鲤感觉心脏猛地一紧，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将手抽回来。
　　小女孩脸上红扑扑的，将脸别到一边去。

　　“……晚安好梦。”陆星芒带着一脸笑意起身，为予鲤关上车门，目送轿车徐徐开动，消失在街道口的夜色与一片繁杂之中。

　　江敏儿这才回过神，看向身边的顾蓉蓉。
　　果然，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握紧了双拳，眼里的愤恨都快具象成火焰了，和之前轻蔑的神情全然不同。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江敏儿这会儿却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得意洋洋地笑着对她说：“怎么样，还是和想象中有些差别的吧？我怎么可能白带你来这一趟。”

　　顾蓉蓉稍稍缓和下来，却很不屑地移开目光：“虽然不可能抢不过一个瞎子，但这女的确实绿茶，在陆星芒身边够他妈烦人。”
　　小姑娘手段花样不是一般多，还带平地摔跤的？顾蓉蓉霎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倾翻。

　　“不过，”她看着面前的江敏儿，语气依旧不怎么客气，“以后这就是我的事了，和你没关系，你看着就好。”

　　“……”

　　江敏儿没说话，目送这位职高大姐大灭了烟走远。

　　腹诽：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

　　五月到来，又到了巡礼一中开春季运动会的时候。

　　高二9班里，班长、体委等班干部立即忙碌起来，不断张罗着运动会的相关事宜。

　　对高二的他们来说，这次运动会是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次。由是对于那些很多人不愿意参加的长跑项目，班干部也有了劝说同学们去参加的更好理由。

　　感受着班级里的热闹，予鲤本很开心。
　　却万万没想到，关于运动会的事竟也会找上她。

　　某天午休起床，趁上课前的时间比较充裕，副班长林苏菲兴冲冲地拿着一张报名表蹲到予鲤桌子边：“予鲤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参加运动会啊？”

　　“……我？”予鲤完全愣住。

　　她怎么可能去参加运动会？

　　“别开玩笑啦，副班长，这又不是……”听见风声，冯世添立即兴冲冲地转过身来。
　　后面“残运会”三字还未出口，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即封住嘴，并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身后正一脸困倦的陆星芒。

　　心想幸亏自己反应快，保住了一条小命。

　　林苏菲被打了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回过神，她往前挪了几步，继续劝予鲤：“你不要担心哦，予鲤，有一个足球射门的娱乐项目特别适合你，只要站在原地、将足球往正前方的球门里踢就可以……”
　　“是娱乐项目，所以不会有压力的哦。”
　　“毕竟这是我们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我也已经和彤彤商量过了，要是大家都能有机会参加就好啦！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

　　予鲤懵懵地听着。

　　小姑娘温柔又心软，没办法拒绝这么一位热情的副班长，最后就这样迷迷瞪瞪地答应下来。

　　林苏菲走后，予鲤不安地攥着衣服边，满脑子都是什么运动会、足球射门的事。

　　冯世添看不下去了，转头问陆星芒：“陆哥，既然你那么爱护你的小同桌，怎么也不阻止一下？一看这个卫生巾大妈就没安好心，存心要霍霍我们小予鲤。”
　　林苏菲名字为某知名卫生巾品牌，故得此外号。但因为太过伤风败俗，他们也只敢这样在背后里叫叫。

　　“……啊？”陆星芒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满脸无所谓。

　　醒过神，陆星芒摸着予鲤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姑娘发丝柔软又顺滑，像水里浸泡得软绵的海藻。
　　“人家都没说话，你瞎操心个什么劲？”陆星芒眯眼看着冯世添，发出危险警告。

　　冯世添：“……”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予鲤。

　　坐同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予鲤什么性子他陆星芒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林苏菲那么软磨硬泡，说是死缠烂打都不过分，予鲤她怎么可能拒绝。
　　本指望着陆星芒帮忙，结果被他倒打一耙，这位爷怕不是睡糊涂了吧？冯世添顿时替这位小天使感到愤愤不平。

　　陆星芒又揉了揉予鲤脑袋，沉沉地说：“反正有我在，予鲤怎么可能踢不进球。”

　　冯世添眨眨眼。

　　“哦——”
　　瞬间就懂了。

　　他默默转回头去，不再多管闲事。

　　原来他们陆哥不是不保护他的小同桌，而是要让他的小同桌成为巡礼一中最靓的仔。
　　——即使看不见，也能足球射门的最靓的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