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兰舟

3、无妄之灾

　　小二吃了一惊，叫道：“哎，你装死吗？”连喊了七八声，却不见动静。小二害怕起来，上前将书生翻过来，却见书生血流满面，双目紧闭，哪里还有气息？
　　小二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只吓得手足发软，心中只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转身向外逃去。
　　及到门前，小二忽然又停住了，他回身看看血泊中的书生，心中善恶之念交替闪过，终于一咬牙，伸手将房门掩住。接着奔到窗前打开窗子，小心地向外瞭望一番，不见有人，方回身来走到书生跟前，用力将书生拖到窗前，翻出窗子。
　　书生所居的房间正是一处偏房窗外正是客栈的后院，绿草茵茵，一棵大柳树旁是一口枯井。小二费力地将书生拖出窗口，刚直起腰，忽然听见背后一个冷冷的女子之声：“你在做什么？”
　　小二其时本就心惊胆颤，一听这阴冷的声音，倏然回身，只见一个美人头赫然挂着窗子下缘，一双美目正怒视着他，朱唇又是一张，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二绿了脸，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地叫了两声，仿佛想要尖叫，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却自嘴角流出了黄绿色的胆汁，人缓缓地歪倒下去，竟吓死了。
　　小怜本拟好好教训这小二一番，却没先到竟是这般情形，她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哧”地一声冷笑，自墙中走出来，骂道：“胆小鬼！”说罢不再理会小二，径直走到书生身前，伸手一探书生的鼻息，摇头道：“本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累你殒命。好在我来的及时，魂魄尚未被鬼差拘走，不然死的就冤了。罢了，此事即是由我而起，少不得要救你一命。只是要费神再做些引魂香了。”
　　说着话，小怜自怀中掏出半根淡黄色的香烛，左手轻弹，香烛立刻点燃。
　　小怜立刻右手持香，左手变幻法诀，渐渐地香烛的轻烟渐渐形成人形，长衫飘动，竟是书生。
　　小怜见魂魄招全，立即左手轻拢香烛，玉指尖尖竟将轻烟掐在手中，微微一抖，那轻烟便直直地投入了书生的胸口。
　　书生立刻发出一声呻吟，却未醒过来。
　　小怜无法只得伸手将书生整个地抓起来，越窗而入，放在床榻之上，本待要走，却又想起什么，返身回到后院之中，看着店小二的尸体道：“你今日之祸咎由自取，怨不得谁，愿你来日投胎不再做这等势力小人。”说罢长袖轻抚，小二身下的青草便忽然疯长起来，将小二层层缠绕起来，小二的尸身渐渐淹没泥土之中，不多时消失无迹。
　　小怜回身走到书生床边，见书生仍是沉睡不醒，叹气道：“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萍水相逢，就请公子多多保重。小怜真的该走了。”
　　谁知书生忽然闭着眼睛叫起来：“还我银盘……小怜….别走…..”
　　小怜微微一怔，不曾想过这书生竟是为了她而拼命，心中有些感动。一低头却见那银盘静静扣在地板之上，心念一动，将银盘拾起，伸指在盘第之上轻轻拂过，银盘渐渐浮现一个女子的浮雕，巧目盼兮，正是小怜的模样。
　　小怜这才笑道：“好了，如此这般也算对得起你了。公子保重。”说罢举步向墙角走去，及到墙壁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样尚在昏睡中的书生，终于隐身而去，一声轻叹远远地传开去。
　　书生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他搞不清状况，一起身，立刻头痛欲裂，他忍不住伸手去扶，却发现头上已经好好地被缠上了绷带。他细细回忆，却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小二凶神恶煞的脸，后来怎样只是一片空白。
　　书生倒回到床上，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伸手一抓，发觉竟是之前差点害他殒命的银盘，不同的是底面忽然多了小怜的笑靥，明眸善睐，竟像是向他眨眼。
　　书生一阵激动，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隐约猜到是小怜救了他，他将银盘合扣在胸前，闭上眼睛，默默地念道：小怜….
　　接下来几天，书生仍旧白日到街上卖字，替人家写状子，抄书来赚钱，夜间埋头读书。只是心中被小怜的影子填得满满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小怜的笑脸便固执地浮现，书生发觉自己会不自觉地傻笑，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段痴心妄想，然而心中甜甜的，忽然有了生活的乐趣，连客栈掌柜的白眼都不那么难看了。
　　如此这般过了数日，一早书生早早起身，打算去街上摆摊子，不到门前，忽然听见走廊里一阵嘈杂，接着房门被一阵乱敲，外面人大叫着：“开门。”
　　书生吃了一惊，上前打开房门，还未看清来者何人，一道链锁便套在颈上。
　　书生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说了话才看清面前站的竟是几个捕快。
　　听书生这般大叫，那为首的捕快不耐烦起来，呵斥道：“叫什么叫，有什么话到衙门里去说，只怕到时候你不说。”
　　说罢几个人推推搡搡将书生拉出，穿过两侧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人群，就向外走，书生大声争辩，哪里有人理他。
　　书生一路吵吵嚷嚷被带到了京县衙门。
　　一进大堂，书生就看见了正跪在堂上的悦来客栈的掌柜李元，另外跪着一人却不认识。
　　书生心中奇怪，然而由不得他弄清楚状况就被人在膝盖后一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京县县丞问道：“李元，你看看清楚，此人可是你说的叶凡？”
　　李元道：“没错，就是此人。我那伙计失踪前就是去了叶凡的客房。就再也没回来。”
　　叶凡的头“嗡”地一声响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好久不见那惹人厌的店小二，他那日转醒过来一门心思只是念着小怜，竟不曾想过此节，另外其实也是心中隐约不安，不愿多想。没想到应在今日，竟有此劫。
　　大堂上另外一人这时也道：“我当日住在这叶凡的隔壁，那早确实听到两人因为钱财争吵，尚有打斗之声，过后就寂静无声。小人以为两人和好，就没多加理会。谁知道这书生竟恁地恶毒将人杀害。”
　　叶凡大惊，辩解道：“大人，学生一向修身养性，真能做此杀人之事？况且学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有那般力气去挣过那小二？”
　　县丞“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你所为，这堂下二人所说竟是诬陷了你？”
　　叶凡急道：“非也，只是….”他忽然住了口，心中猛然浮现了小怜的样子，隐约想到：难道竟是小怜做的？但他立刻摇头否决，暗忖：绝无可能，小怜乃是修道之人，真能乱杀无辜？但此时我便是将小怜讲出来，又有谁可信呢？这小二生死未卜，我竟是说不清楚了。
　　叶凡面上阴晴不定，县丞却以为他心中害怕，怒道：“你这厮，枉你熟读圣贤书，却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快将当日情形从实招来，若你负隅顽抗，免不了要收皮肉之苦。”
　　叶凡惶然，叫道：“大人，学生冤枉，学生确实不知那小二现在何处，也许他只不过去了他处，不日便回呢？”
　　掌柜李元立刻道：“胡说，我早就派人去了他家问过，他娘子说一直未见他回来，全家已经急得热锅蚂蚁一般，否则我也不会来报案了。”
　　叶凡此刻当真百口莫辩，只急得大叫冤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县丞大怒：“你这刁民，看来不吃些苦头是不会招了，来人，重打四十大板！”
　　叶凡还待争辩已经被人摁到，“噼噼啪啪”打开了，只打的皮开肉绽，但叶凡确实倔强的很，开始还大叫冤枉，后来撑不过晕过去，却不曾讨饶。
　　县丞无法，看着叶凡尚在昏迷，便叫人掰着叶凡的手画了押，打入死牢，秋后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