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系夫君追妻记[聊斋]》月出月出

5、第 5 章

　　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一天前，冥焱一身盘金黑袍，正襟危坐，在阎罗殿里处理公事。

　　“大王，你要的东西好了。”鬼差奉上一个折子——生死簿。这本簿子上只一页，单独成册。上面记着一个名字，“棣棠”。

　　这是他单独为棣棠造的。

　　她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的时候，冥焱正好上位，统治冥界。在地府里，即使是永不超生的孤魂野鬼也会有相应的记载，而棣棠却没有，身边的亲信劝他树立仁爱一面。

　　于是，他特地为她写了个簿子，将她归在六道轮回里，许她投胎。但他虽为冥王，却决定不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的寿命，她能活多久一切都要看天意，所以簿子上只记着生辰，其他一片空白。

　　棣棠可以说是他在冥界处理的第一个鬼了，他时常会关心她的状况。平日里他总是为她算命，若阳气足，则芳华正好，若阴气盛，则命不久矣。最近他算，发现她阴气重，大限将至。但他无论如何，都推算不出具体的时间，只好请冥界最懂天机的鬼神占卜。

　　如今这簿子上多了几行字，“棣棠，狐族，阳寿十八。死于……”冥焱心头一缩，闪过一丝悸动，他放下簿子，提笔蘸墨。

　　“大王，不可。”
　　他提的是改命笔，他想改棣棠的命。

　　“大王，你篡改阳寿是犯天规的，一旦被查出，是要遭天谴的。你让棣棠重生已是大慈大悲、仁至义尽，不可再动这种念头。”那鬼差冲上去，取下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建议冥焱为棣棠造册。

　　以至于让冥焱陪伴那只狐狸那么多年，连心思也不对了。
　　“请大王三思，万不可为这只小妖，失了公道。”
　　可棣棠毕竟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改一改又何妨。

　　仿佛是有读心术，鬼差灭了他的念想，“你已为她写了生死浦，她现在已经成了这世上的人，可以参加轮回，你又何必在为她续命。”

　　算起来他统治冥界十八年，这些年来泱泱众鬼都看着他，有的盼着他好，有的盼着他坏。这十八年来，一切井然有序，不能让一只狐狸毁了这一切，迷途要知返。

　　冥焱合起生死簿，刚刚一闪而过的东西太可怕。世间谁都可以动那些心思，唯独他不可以。
　　罢了罢了，这事先搁置不提。他换了一身衣裳，出门见棣棠。

　　茶馆里，第一次化为人形的她美得那么惊人，每一个喜怒哀乐都牵动着他的心。

　　可这一切都会香消玉殒，真想问一问老天爷，为何从不眷顾美的东西。

　　她何时死，死在哪里，死于谁手，他都知道。但他不能说，因为他是冥王，他不能动私情。
　　他坐在那里品酒，眼前的棣棠，还是那个可爱的，无忧无虑的棣棠。可正是因为她，可爱，纯真。他才不忍看着她死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跟他重复，想去人间繁华处玩一玩。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会死于一个凡人之手。

　　不，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他要留住她，不让她去人间，不让她去跟那个人接触。

　　酒喝到一半，他命鬼差把乱坟岗里所有孤魂野鬼都带走了，没有那群鬼怪的骚·扰，她就不用搬走了。和棣棠分开后，他找了几个小妖，让他们困住她。如果她真要去人世间，他就把她送走，送去学法术，去妖界的境地，去任何地方，只要远离人海。

　　杜仲带着几个身边人来到三叔给定的地方，寻了半日，毫无线索。
　　“老爷，三老爷说的消息恐怕有误。”

　　他既然来了，不愿空手回去，“你们几个人多费费力，再分开去找找，把附近的地方都搜寻一遍，也有可能是三叔记错了。”
　　一帮人应声，等了一个时辰，迟迟没有人回来。杜仲在原地干等着不是办法，下马只身探寻。

　　他顺着几人都没走过的方向摸索，石山的前边还有些人开采，留下一些痕迹。另一边就鲜有人至，野草丰茂长得足有人高，难以下脚。

　　棣棠头上的结界，封住她的去路，随着时间的变化不断缩小，一寸一寸的向她压过来，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压迫，难受地蜷缩在一起，渐渐现出原形。这个结界威力巨大，以她的功力不可能攻破。那猪妖遵命把她关起来，见她现了原形，放心地走了。之后的一切，都交给幕后雇主冥焱。他走后，棣棠头上幻出一片绿草，与周围环境融合，外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杜仲在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探路，他富贵日子过惯了，没走过多少野路，刚走时，总是小心拨开一丛草，看清楚才敢下脚。走熟了之后，才放开脚。没想到才走几步就踏了空，一骨碌掉进一个坑里。滚落在结界上，被它发出的威力弹开，整个人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甩出一把随身带的短剑，那短剑砸在结界上，竟开出了个窟窿，落在棣棠腿边。刹那间那围在她身旁的结界消失了。杜仲滚落进坑里晕过去，闭眼前恍惚看见一只狐狸躺在自己身边。

　　棣棠卧在地上奄奄一息，被巨响惊到，缓缓睁眼，看着旁边的人，艰难一笑，“焱焱，你终于来了。”

　　她错了，定睛再看时，是一张陌生的脸，嗅了嗅，还是人类的味道，无害的那种。

　　“你……是谁？”说完精神耗净，眼睛沉沉的闭上了。

　　杜仲的短剑，是杜父临死前留给他的。自从杜家老太太被邪祟无故害死，杜老爷就到道观求了一把辟邪剑，放在身边镇着。这剑前任主人毕生都在斩妖除魔，剑上积攒了数不尽的性命，故而剑气浓厚，威力巨大。今日算是它在杜仲身边，第一次起作用。

　　结界被破坏，棣棠逐渐喘过气来，不知不觉中化回人形。

　　杜仲再次睁眼时，捡起地上的剑，拔出鞘，全身发怵。眼前躺着的女子与十八年前的棣棠长得一模一样，她全身脏乱，散乱的头发中夹着几根银丝。

　　棣棠被闪过的白光晃醒，睁眼看见刚刚那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

　　她天真纯洁的眼神和当年的棣棠一模一样，以至于杜仲无意识问他，“我是谁，你不认识吗？”

　　“大叔，你真自恋。我必须认识你才行吗？”慢慢恢复体力，棣棠咧嘴一笑，从地上撑起来，和她对视。
　　“那你是谁？”杜仲握紧手中的匕首，眼里夹着恨地盯着她。

　　“喂，大叔，你这么凶看着我干嘛？我欠你肉吗？”
　　“肉？”
　　“额……”她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提钱比较重要。杜仲也不知道狐狸的世界里，提肉比较重要。

　　她转头张望，结界没了，眼里装满星星，“大叔，你真厉害，这是你破的吗？”伸手拽住杜仲的袖子，“大叔，你也是上天派来的保护神吗？像焱焱一样。”

　　她孩子模样，没有半点伤害力，似乎真的不认识他。
　　杜仲拉回思绪，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诶，别人都叫我棠棠，你可以叫我棠棠。”
　　“棠？”棣棠？杜仲把匕首往前略伸了伸。“带木的那个棠？”

　　棣棠可听不懂人类的字，“带木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不可能。“你不要装蒜。”

　　“你这人，干嘛凶我！”棣棠皱眉，撅起嘴，她有错吗？哼，还是焱焱对她最好。

　　她一点也不怕杜仲伸过来的剑，毕竟他是个凡人，而她是一只跑的很快的狐狸，就算杜仲再迅速，也刺不中她。

　　只是她有点失望，平日里认识的那些鬼姑娘都对她挺好的，她以为人类和她们都差不多呢，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哎，我还以为你们很可爱。”

　　“你们？”
　　“哎，大叔，别说废话了，先出去好吗？”

　　哎，要是她一个人就化成原形蹦出去了。可有个人在，还不得惊掉下巴。她要是用法术，焱焱知道后肯定会生气。他教她法术的前提就是不允许她在人类面前用法术，但说实话，她也不懂为啥不能当着人用？

　　棣棠站起来，伸手往土上摸，要出去不就是刨土吗？从下到上刨几个可以容脚的地方，踩上去就出去了。

　　做为一只小狐狸，她最喜欢刨土了。

　　杜仲坐在那儿，看她卖力地徒手挖土，双手的指甲缝里挤满了泥土，也不抱怨。还时不时转头嘟嘴看着他，像是很委屈。

　　或许是他多心了，那个棣棠早就死了。面前这个姑娘只是长得和她像罢了。他稍稍放下防备心，收回握着剑的手，放在身后。

　　“你坐下吧，嗓子能喊吗？”杜仲抢过活，用短剑刨土。
　　“当然能喊啊。”
　　“那你喊救命。”

　　她喊什么丫，万一又把黑猪精招来怎么办，“咳，嗓子，突然有点疼，你来喊吧。”说着，疯狂刨了几下土。

　　“来人啊！救命啊！”杜仲刨着土，让她坐下。
　　“你们也挺可爱的。”

　　“可爱？”
　　“对啊，你好可爱哦。”也不是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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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世的棠棠和杜仲相遇了！
wuli焱焱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