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奋斗》黄啟坚

3、爱情篇

　　第三部分：爱情篇

　　1989年，我成为了一名中师生。中师生的生活是轻松写意的。在60分万岁的口号下，加上三年后工作包分配，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学习的压力，因此我们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不务正业”上——踢球和追女仔。其中，追女仔更是成为我们茶余饭后永恒的话题。“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是大多数情窦初开的中师生视为经典的恋爱宗旨。为了拥有那刹那的光辉，许多男生因此投身到轰轰烈烈的追女仔大军中去，尤其那些高大英俊的男生更是成为恋爱的先锋。有的成功抱得美人归——仅限于师范三年，有的却饱尝失败的苦酒。成功者固然让人羡慕，但失败者同样也不会悲痛欲绝。除了个别用酒精麻醉一番外，更多的是用“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来自我疗伤，继而又包扎好伤口重新上路。
　　在大众都追女仔的环境中，能够坐怀不乱的恐怕只有太监了。虽然我长得并不高大帅气，但同样春心荡漾，也想过一把恋爱的瘾，于是把目标对准了班上的女孩子。我的“择偶”标准非常简单可笑——看得顺眼就上。我追女仔往往就是三步曲：一看、二聊、三约。由于我的胆子比较小，不敢像那些恋爱高手一样单刀直入，因此采取了比较含蓄的方法。只要看到某个女孩子比较合眼缘，我便使出第一招：眉目传情。经常用自己并不漂亮的黑眼圈去“电”对方，只要对方对我的电眼有所反应，我便使出第二招：东拉西扯，想方设法找机会和对方聊天。聊到一定程度，我便使出第三招：约逛校园。如果三招都成功使出，说明拍拖的时机渐渐成熟了。但很多时候，我往往在使出第二招后就没机会用第三招了。可我并不气馁，又把目标转移到下一个对象身上。可以说“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是我这一段时期的真实写照。
　　看着那些修成正果的兄弟们，我的心里只有羡慕妒忌恨，做梦都想尝一尝爱情的滋味。有一天，我竟意外地收到一封求爱信。信里用热情似火的语言表达了对我的倾慕之情，尤其对我在足球场上的英姿赞叹不已。看着娟秀的字体，情真意切的语言，我完全陶醉了。我真希望那个爱慕者马上出现在面前，与我牵手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无论走到那里都好像感觉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时刻关注着我。于是，踢起球来，我更加有劲了；说起话来，我更加文质彬彬了；做起事来，我更加自信了。我不停地观察有没有对我特别注意的女孩，但一切都是涛声依旧。渐渐地，我便开始怀疑被人捉弄了。果然，两天后谜底被揭穿了，原来是班上男同学张志的恶作剧。幸好我当时没有高调宣扬，否则肯定成为同学们笑柄。
　　进入三年级，我终于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一位长相还可以的女同学竟然被我的“三板斧”打动了，接受了我递过来的玫瑰花。我们一起到学校后面的河边散步，手拉着手笑谈人生；我们一起到校园里散步，在花前月下畅谈理想；我们一起到电影院里看戏，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印像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参加了学校举行的歌咏比赛。表演结束后，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比赛的结果。女朋友细心地帮我披上衣服，同时温柔地安慰我：“尽力就好，成绩并不重要！”。成绩出来后我拿了二等奖，拿完奖后，女朋友又和我一起手牵着手庆祝。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感觉特别温馨浪漫。可这次恋爱是短暂的，也是我主动地提出分手。因为她有一个我特别不喜欢的毛病——爱说别人的闲话。每个人在她眼中都有缺点，不是说人家眼睛小，就是嘴巴大。我提醒过她很多次，她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奈之下，我只好平静地提出分手，她也平静地接受了。这是我三年中师生活的唯一一次拍拖，留下可回忆的画面并不多。可没想到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却偶遇了一场闪电式的爱情。
　　暑假的一天，我接到师范隔壁班同学雷霞的信息：她的同学李雅来找她玩，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过来聊聊天。当时我想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雷霞家。一进门，看见雷霞和一个女孩子正在客厅里聊得火热。见我进来，雷霞便站起来向我介绍：“李雅，认识吗？”毕竟是师范三年，虽然不是同一个班，但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有点面熟，可却不知道名字。李雅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苗条的身材，穿一身运动服装，充满着阳光青春气息。我回答说：“很面熟，在师范里见过很多次，就是不敢打听芳名。”李雅也大方地笑着说：“我也见过你踢球，可就是不知道你的大名。”说完，我们都相视着哈哈大笑。打开了话闸子，接下来我们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一会儿聊同学情谊，一会儿聊生活趣闻，一会儿聊理想前途……总之好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很多时候，雷霞反而成了旁观者。聊着聊着，雷霞突然插入了一句：“看你们聊得那么投契，早点介绍给你们认识，说不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情侣。”听了这一句，李雅的脸上瞬间飘过一朵红云，我的心也怦地跳了一下。我们不约而同地望了对方一眼，李雅也轻轻地打了雷霞一下。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华灯初上，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刚想告辞回家，雷霞说：“不如今晚就别走了，反正李雅明天才走，今晚继续聊天。”我望了李雅一眼，虽然她没出声，但我从眼神里看出了留恋。于是，我就爽快地答应了。
　　吃完晚饭后，我们便搬到二楼的阳台上继续聊天。夏日的夜空撒满了快活地眨着眼睛的星星，空气极外的清新，乡村的夜晚特别的宁静。可能是缘份吧！平常不太健谈的我，在李雅的面前却觉得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李雅也进行了积极的回应，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仿佛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时间飞速地流逝，十点、十一点、十二点……连雷霞都开始打呵欠了，我们却越谈越精神，连一点睡意也没有。就这样，我们一直不停地畅谈下去，没想到却谈到日出东方。天亮了，我们只好依依不舍地停止了聊天，但彼此心目中都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爱情的种子已经不知不觉撒播在彼此的心田了。
　　吃完早餐后，李雅要乘车回家了。我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载她去车站乘车的光荣使命。一路上，我们都为这么快就分别感到有点可惜。我说：“早知和你那么谈得来，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李雅说：“是啊，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我说：“现在会不会太迟呢？”
　　“不会！”李雅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惜我们相隔太远了。”
　　“我能给你写信吗？”（那时连电话也没有）
　　“当然可以！”
　　于是，我们交换了地址。车来了，我们握了握手分手道别了。
　　第二天，我便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信。信中毫无保留地倾诉了
　　对她的爱慕之情。很快，我便收到了她的回信。她在信中同样用炽热的语言回答了对我的绵绵情意。第一封信成了我们一见钟情式爱情的见证。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油然而生，整个世界瞬间变得美好起来，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接下来我们便接连不断的鸿雁传书，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我们还彼此寄了相片。我们的爱情之树就在这种你来我往的书信交往中慢慢长大了。
　　八月中旬，我终于有机会到她家了，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到她家。这一次是雷霞陪我一起到李雅家，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秘密，暗暗当起了我们俩的红娘。李雅的家住在偏远的山区，乘公共汽车差不多要坐两个小时。经过一路的颠彼，我们终于到达了她家。相见的一刻，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加上那个年代年青人都比较含蓄，我们甚至没握一下手，但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之中，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情意了。我们受到她一家人的热情招待，她的奶奶还使出了真本领，为我们精心磨制了当地用来接待贵客饮用的擂茶。喝着清甜芳香的茶汤，吃着爽脆的花生和炒米，旁边佳人相伴，真是连神仙也羡慕不已！接着，她还带我们游山玩水，走访同学。连绵苍翠，郁郁葱葱的群山，风光迷人，景色如画。我们肩并着肩走在山间小路上，不时指点江山；我们一起走进同学家里，享受同学热情似火的招待。虽然有雷霞在场，我们说不了情话和心里话。但经常四目相交，会心一笑，便觉得相当的甜蜜。
　　晚上十点多，四周寂静无声，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家人和雷霞都去睡觉了，客厅里只留下我和李雅。两个人独处，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悄悄话和情话了。一番甜言蜜语的情话后，我们重新回到了现实。李雅说：“如果将来真的结婚了，分居两地，怎么办呢？”
　　“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出去！”我说。
　　“我们相隔那么远，不知父母会不会反对呢？”
　　“不会的，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就行。”
　　“我可能会被保送到大学读书，如果这样，我们至少三年后
　　才能结婚！”
　　听这个坏消息，我的心里凉了半截。我不是急于结婚，而是想
　　到她读了大学，我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于是，我用试探的语
　　气问道：“不去读行吗？”
　　李雅犹豫了一下说：“不去读恐怕家里人不同意！迟点再说吧，
　　现在还没有确定。”
　　抛开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我们又重新兴奋起来。争分夺
　　秒地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畅谈一番，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但我们的亲密行为仅仅限于四目相对，仅仅限于那说不尽的绵绵情
　　话，仅限于那轻轻的十指紧扣。
　　八月下旬，坏消息终于还是来了——李雅确定保送到大学。接
　　下来，我们还继续通了几次信。但大家都知道机会渺茫，于是便平
　　静地分手了。虽然这次闪电式的恋爱非常短暂，像一颗流星划过天
　　空，但这瞬间的光芒却永远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接下来，我被分配到一间乡村小学任教。在任教的头两年，经
　　朋友的介绍我陆续相亲了两三次，但全都没有下了文。直到第三
　　年，我的红颜知已、终身伴侣才真正出现了。
　　那一年，我的老婆黄霞才刚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到我所在学当
　　老师。她的爸爸是这间学校的校长，母亲也在学校里当杂工。我和妻子第一次见面非常有戏剧性。那是暑假的一天下午，因为有一位老师新居入伙请吃饭。于是，我便回学校与其他老师一起骑自行车到那位老师家。骑着骑着，我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位披着长头发，穿着灰色裙子，身材苗条的女孩子加入到我们自行车队中去。哗，美女！不会是背后像西施，前面像僵尸的那种吧！于是我赶紧用力踩了几下，很快便骑到了她的前面。我扭头望了一眼，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然比不上西施，但长相还比较清纯甜美——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感觉有点可惜，过路的女孩再美也没有用，没想到她却一直跟着我们车队。我们转弯她也转弯，我们下坡她也下坡，最后竟和我们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原来也是来喝入伙酒的。我心里一禁一阵狂喜，不由自主地多望了她几眼。可能由于我不停地望她，她也有所发觉，也望了我一眼，并露出了甜甜的酒窝。吃饭时，我问旁边的老师，知不知道那女孩子是谁。那老师告诉我，她是校长的女儿，叫黄霞，下学期到我们学校任教。吃完饭，我还悄悄跟在黄霞的后面，一直目送着她回到学校。虽然我和她没说过一句话，但这次见面却让她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开学了，黄霞果然来到学校当教师。由于她早已给我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因此，我便猛然向她发动爱情攻势。不出一个月，我便俘获了她的芳心。正当我们打得火热的时候，她的父母却想棒打鸳鸯。理由很简单：黄霞还年轻，不适宜拍拖。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嫌我穷。那时我家里连间像样的房子也没有，加上我还是个穷教师。我没和黄霞拍拖之前，他们一直对我都挺好的。可为了拆散我们，他们借着一件小事把我当成了敌人。
　　那是放假的一天，我和小喜回家校办点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时见到黄霞的爸爸我竟然忘记了打招呼。于是，黄霞的爸爸和妈妈便小题大做，说我没礼貌，不懂得尊重人。结果便对我冷若冰霜，不允许我和黄霞来往。只要发现我和黄霞在一起，他们便把脸黑得像包拯一样，不是指责我干扰黄霞工作，便是把自己的女儿痛骂一顿。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转入地下爱情，没想到便是四年的马拉松式爱情长跑。
　　因为害怕被责骂，我们在学校从来都不敢在一起。虽然近在咫
　　尺，却好像远在天涯。书信成了我们一解相思之苦的唯一渠道。那
　　时候，我们基本上每天一封信，我们每天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偷偷换信
　　件的时候。我们总有写不完的内容，说不尽的情话。真有种一日不
　　见信，如隔三秋的感觉。有一次，我在想她的回信时，差点出现了
　　凶险。那天，我在厨房里炒菜，我炒着炒着便走神了。满脑子都是
　　黄霞的影子。谁想到火竟然把橡胶管烧着了。火在胶管上猛烈地燃烧
　　着，我却一点也没发觉。当快要烧穿胶管的时候，我母亲走了进来
　　并发现了险情，于是马上用湿布把火扑灭了，如果迟一点后果将不
　　堪设想。母亲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我无言以对，她又何尝明白我
　　的相思之苦呢？
　　经过四年的地下经历，2017年，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加上看
　　到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黄霞的父母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我们的婚
　　事。我和黄霞的爱情最终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