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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十五 ...

  •   觉得冰河水刺骨的寒意不消,未倾松在临睡前喝了一小杯热酒。这个时候并不晚,但他觉得今天大事已了,想睡了。
      夜侍者轻轻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琅琊领主睁开了眼。
      “长老们不知道您已经休息,想请您允许他们在北神堂议事。”夜侍者回答。
      这是有大事要请琅琊领主决断。未倾松瞅着面前这个沉静的孩子,不管何等紧急重要的大事,琅琊领主入睡了,只有夜侍者有权决定是否叫醒他。“你觉得我现在去比较好,是么?”未倾松坐起身来问了一句废话。
      夜侍者将白色的狼皮大氅搭在琅琊领主的肩头,未倾松觉得又厚又重,很不舒服,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羊毛细毡大衣就出门了。到北神堂最短的路便是直接穿过北门神殿。接近正北门时未倾松心里已然隐约料定,他指着北门下悬挂的枯骨,回头问夜侍者:“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夜侍者微微抬头,脸上浮起了浅淡的笑意,轻声回答道:“听说那是神明留下的手臂,曾经救过领主大人的性命,并安定了北门外的天地。”说完他用指尖在额头、嘴唇和胸口三次轻触。
      “是啊,救过我的命呢。”未倾松叹道,也从头至胸轻点三次,走上了石梯。
      聚集在北神堂里的不仅有北门神殿里所有的长老,还有从别处村寨来的诸多长者。一名白衣巫女正跪在神案前做彻夜的祈祷。夜侍者候在门外,未倾松一路向上座去,看这一屋子的人,觉得自己混在他们中间恐怕没什么特别,果然是个老头子了。他对着大神龛简单地行过一礼,在铺着白色狼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未倾松想起小时候在北门神殿里跑跑跳跳地玩耍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听侍者告诉他:“领主大人在北神堂议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把琅琊领主从好梦中摇醒,但是议事,就非得等他们议完了,琅琊领主才会陪他玩。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在门外溜来溜去地看,满屋子的人好像就是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不动,假装自己是木头人;他越是心急,他们就装得越久。现在他想,那个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人乱开玩笑的琅琊领主,大概他自己也很不喜欢和长老们议事,他还不到三十岁,一屋子里就他一个年轻人,面对若干老脸,多半十分无趣。肯定是这样,不然他不会几次怂恿那个叫未倾松的小小子,可以在议事时跑进屋来,在他跟前撒娇捣乱地拽他出门。
      “我大概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未倾松自己打破了沉默,好像门外正有个小孩子正溜来溜去地看,他怕那孩子等急了。一瞬间倦意涌了上来,为压制那困顿,他站起身,左右来回地轻轻踱步。
      “我想,我不能答应。”琅琊领主站定了说。
      一名长老站起来,未倾松板着脸,沉住气,不动,假装自己是木头人。“自北门神殿现世,琅琊不曾有不老、不去的领主。”长老的话直接干脆,毫无顾忌。“如今……”他停了停,事实大家都明了,不用多言,他再次直接干脆地把事情挑得更明白,“请领主大人允许,遴选侍神女。”
      侍神女——三字入耳,未倾松只觉得胸闷气短。在琅琊冰原,男子只一妻,不得多娶,琅琊领主亦不例外。但如果领主之妻不育,就必须由另外的女子帮北门神殿延续琅琊神明的血脉了。如今妻子早殁,四子皆亡,没有孙儿,对琅琊冰原来说,无人继任琅琊领主之位是比天崩地裂还可怕的事。如果没有人能拉开射天狼,就表示琅琊的勇气和力量都已消失,以后遭遇侵害,他们再也不能抵挡;如果北门神殿失去了主人,就表示神明放弃了对琅琊冰原的看顾,生死之门崩塌堵塞,琅琊族人死后灵魂将沉沦地府,永世不得救赎、不归神乡。
      “侍神女……”琅琊领主平静地说,“如果这是对我而言——少主还在世,没有必要请侍神女进入北门神殿。”
      人们一时间有些疑虑的茫然,片刻后方有人问:“领主大人是指……红?”
      “是,是兽红。”能如此平稳地说出这个名字,连未倾松自己都有些诧异,“我最小的儿子,他还活着,现在他是琅琊少主。”未倾松说完安然地坐回椅子,觉得靠在椅背上果然省力舒适;但他觉得有些凉,不由后悔方才脱掉了狼皮大氅。老了,他想,以前四月十五,穿着细毡衣还会出汗呢。
      最年长的长老站起来了,话音微微颤抖:“我记得……我记得当年您离开的时候,曾嘱咐他留守北门神殿,可是他并没有听从您的教导,擅自离开,至今也没有回来……”
      “那孩子被我宠坏了。”琅琊领主轻松地笑着说,“等他回来了,我会狠狠惩罚他的。”
      长老踌躇了一下,问:“恕我失言,领主大人,但是少主,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门外不跑进一个小孩子来呢?未倾松疲乏地想,就像午睡时一样,他若跑进来撒娇捣乱,这场议事就可以结束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未倾松说,忍着心头无端的怒火,“但射天狼在他手里,他是琅琊少主。不管他在东方、西方、南方、北方,不管他是在我面前还在天边,那是我的儿子。只要他还活着,北门神殿就绝不接受侍神女。”
      北神堂里一片沉寂,温泉水在渠中流动的细响格外明显。谁也不说话,未倾松正想站起身来宣布一切结束,门外传来了玉玲清脆的敲击声。他点点头,于是有人请进了门外候见者。
      进门来的是大巫女,高挑端庄的身姿,乌黑的头发和乌黑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和雪白的长裙,似乎浑身上下再没有其他的颜色,连嘴唇和指甲也都是白的。她的眼睛虽然明亮,但常人能见的东西她却一样也看不见,所以一个小巫女扶着她的手,小灯。
      两名巫女对琅琊领主轻轻一礼,未倾松微微颔首。巫女是绝少参与议事的,但她们的话无疑分量沉重;没有最充足的理由,琅琊领主亦不能断然反对巫女的进言。但看小灯的眼神,未倾松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我知道这里在议论什么。”大巫女举起洁白的右手说,声音就像是清澈的水流,还有冰凌在轻轻敲击,“我知道诸位的意愿是请领主大人为神明的血脉开启新的通路,我知道领主大人的意愿是等待一只红色的兽从南方回来。对此,我带来神明的暗示——领主大人,请不要让北门神殿失去主人。”
      人群里微微搅动,大概算得上是放心。
      “什么……意思?”未倾松咬牙问,“神明说那个孩子不会回来么?”
      “那是从南方血海里来的、红色的、最凶邪的兽,他既已离开琅琊冰原,北门的神明不能保护他,也不能规定他。”大巫女清晰地回答,“神明只表示,让侍神女走进北门神殿,是合适的事。”
      未倾松倒抽了一口气,焦灼惊怒已无法压抑。他心想自己方才一定是说错话了——只要他还活着,北门神殿就绝不接受侍神女……难道是他自己害死了那个孩子?如今他唯一的、最偏疼的小娇儿。
      琅琊领主立刻站起身,对着神龛重重地跪了下去。至诚的忏悔和祈求。神明啊,让我收回这话!让我收回这话,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随即他又焦愁得要当众大哭,如今他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和神明交换的珍宝呢?除了……
      人们有些茫然地小心等待,如果琅琊领主执意要与神明作对,他们就更不知所措。石渠里热水慢慢地流。
      “现在……”未倾松扶着洁白巨大的石案勉力站起身,看着大巫女颤声问,“告诉我那个孩子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就要知道!”
      大巫女轻轻睁了一下眼睛,雪亮的眼眸对准了琅琊领主,却又像是凝视着虚空里的另一个人。对着琅琊领主心底的混乱方寸,她清淡地说:“北门神殿的主人,您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您在回来的路上一定看见了灯光,从北门神殿里一直延伸到您脚边的灯光,请回想一下那时的心情。现在,不过是您向神明表示,那心情是真实不虚的时候了。”
      不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要一身担当——如今他们并不要他去粉身碎骨,只是要他再留下一个孩子。这很难么?
      但那个孩子会怎么想?会认为他忘记他、抛弃他了么?
      未倾松觉得有一把刀把自己生生劈成了两半,他不知道该把哪一半留给儿子,哪一半留给族人。还是粉身碎骨比较简单。我只是爱我自己的儿子罢了。如果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护,还如何爱护琅琊冰原——他曾经这样说过,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于是他决定把左边一半留给儿子,因为心在这一边。那是他最偏疼的小娇儿,而他从来就是一个很偏心的父亲,从来就是。
      “我要等他回来。”琅琊领主断然道,“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但是少主,什么时候回来?”最年长的长老毫不放松,笔直地注视着琅琊领主。
      琅琊领主嫁祸于人,看向大巫女,蛮不讲理地问:“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就要知道!”
      大巫女的唇边慢慢浮起笑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安然等待命运自己走到面前来的平庸女子。但她的口气和目光一样穿透一切屏障,直入虚空:“您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未倾松心里咔嚓一响,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就像一只小蜂扇动翅膀时引起的气流。奇怪的微弱隐痛,他正要细细体察,一切已无影无踪。他上前一步,道:“我……”
      一字未完,飓风已携着闪电从胁下撕扯开来,一瞬间五脏六腑连着鲜血一起喷了出去,身体空了,他再立不住脚,踉跄一步向后摔倒,正落进铺着白色狼皮的椅子里。耳边漾起了一声尖锐的惊呼,然后天旋地转,纷沓的脚步和询问像潮水扑面,无数波折的面孔在晃动,越逼越近,逼得他几乎窒息。
      别过来……别过来……他厌恶地想。门外传来了踏踏踏踏的足音,是一个小孩子在跑,还有啪啪的抽打声,是新鲜的细竹枝敲在洁白的石墙,他似乎还看见翠绿的竹叶正晃悠悠地从半空飘落。鹤抒……是鹤抒!他想,鹤抒啊,快进来!快进来!
      只要有一个孩子进来,这场无聊的议事就可以结束了。
      那个孩子果然跑进来了,一路挥舞着细竹枝,但面前挡着这么多人,他看不见;而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并不看那孩子。“完了完了……”那个孩子嚷嚷着跑了。他又气又急地想要站起身,但无数的手按在他的肩膀,还有谁握住了他的手腕。“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耳边嘈杂,而他想听的是另外的声音。
      但是那个声音,谁也不发出来。
      太吵了……太吵了……你们不要吵了……
      但他还是听见,门外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在草丛里一摇一摆地走,他满心期望,却听见咕咚一声后就再无继续。究竟是谁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不许他起身?他只好恍恍惚惚地失望道:“英白……英白别哭……自己站起来……”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耳边有谁在哭着喊。是雪明么?是啊,是小女孩儿的声音,阿血!是阿血!我的血啊……你糊涂了么?你为什么这么喊我?
      “爷爷好。”那个孩子站在面前,又聪明又懂事地说。汗扑扑的笑脸,敞开的衣服下,露出的小胸脯上也是汗。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孩子们今天都怎么了?为什么琼贞也这样乱喊起来了?那孩子一向不爱说话,睁大眼睛东张西望,没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失望。“爷爷,我出去了。”他低着头,很羞涩地轻轻说。
      不对!不对!不是领主大人,不是爷爷,我是……我是……
      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耳边雷鸣一般无数人迫切地大声逼问,自己也在心底向神明如此焦虑追询。
      不要让北门神殿失去主人……侍神女……不要让北门神殿失去主人……侍神女……
      衣服被轻轻地解开了,一根手指在胸口划过。女子的手指,纤细,冰凉……这么快么?侍神女已经来了……谁?谁这么大胆,竟敢忤逆违背他的话?他分明说过,那孩子还活着,侍神女就不许出现……不对不对!这话已经收回了,已经收回了!神明会同意的……但那孩子,却还没有回来……回来啊,快回来啊……你再不回来,爹爹就要把偏疼你的心,分给小娇儿了……
      是了,我不是琅琊领主,我不是爷爷,我是你的……
      “是无名邪毒作祟……”谁在说话?清净清透的声音像冰凌在泉水里流淌。
      “和当年一样!当年北辰主大人也是……”又是谁在惊惶地回答?苍老的声音,很老很老……
      北辰主大人?北辰主……北辰主是……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快来人啊!领主大人不好了……少主在哪里?快找少主!快找少主来啊……
      是啊,我是你的……
      冷冷的指尖划过的地方,正是飓风与闪电撕裂的创口。那只冷冷的手伸进他已空虚的身体,想要抽取他的骨,挖出他的命,掘出他的运……
      那只手是焦黑的,被烧尽了血肉,只剩枯骨。
      引火焚身,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罢?
      但是现在烧罢!烧罢!你们快点火烧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那个孩子!我要他回来!那是我的孩子!我得给他照路啊……
      那个孩子啊,如今唯一的孩子,恨不能用自己的血为他解渴,恨不能用自己的肉为他充饥,恨不能用自己的皮为他挡风遮雨,恨不能把心剜出来放在他的手里让他取暖,恨不能把骨头凿成笛子为他吹最动听最优美的曲……那可是他最偏疼的小娇儿啊,可是这一切,他都得不到,得不到……
      他在哪里?
      北门下神明手臂的枯骨伸出食指,笔直地指向南方。
      神明分明说过,不要往南方去,那是一条最漫长、最曲折、最艰苦的回家的路,一生也走不到终点。神明分明说过,留在琅琊冰原,不要为任何理由去南方。神明分明这样说过,所以你啊,你要答应……永远永远留在北门神殿,永远永远不离开琅琊冰原……
      不!不行!我要到南方去……我要去找那个孩子……
      请不要让北门神殿失去主人……
      可是爹爹到南方去了,我要去南方找爹爹……
      什么时候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
      十年?二十年?
      四十年?五十年?
      或者……一生之后?
      或者……明晨之前……
      是啊,他会回来的,他会在我死后回来的。再要见他,须是我死……
      “够了!够了!你们不要再逼领主大人了!”耳边那个女孩子哭得尖锐,愤怒地高声喊,“领主大人比你们谁都期望红哥哥回来!你们为什么不体谅他的心情?你们不要再逼他了!不要再逼他了!”
      啊,我不逼你,乖,乖。别哭,别哭。来,我扶着你,我们慢慢地走。我不逼你,不过你得走……不行!你必须走!再疼也要走!唉,哭罢哭罢,随便哭罢,不过你还是得走。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就好了……啊,多走了一步呢,真好!真好……
      是了,那是……灯……小小的、白色的灯。可以,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只是……
      北门神明呵,此生此命,已献至您的足前,只是那个人……那个人啊……即便他狂悖忤逆、违反神谕和父命,即便他已离开了北门神殿和琅琊冰原,我也祈求,请佑他平安,请佑他平安……我生如此求,死如此求……你这悖神逆祖去往南方的人……我的命,我的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在你离开的地方……等你……
      这是谁的祈求?
      北门神明呵,多谢……多谢!原来很多很多年以前,你就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今日的誓言……
      “灯……灯……”他喃喃地念着,那盏会流泪的灯,那要燃烧性命许下心愿的灯,正在神明的掌心,必须自己去拿,必须自己来点……如今除了那盏灯,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和神明交换的珍宝呢?只求神明,悦纳牺牲……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耳边的女孩子哭着回答。
      动荡的天地渐渐平静,没有孩子,也没有伤,随着呼吸疼痛正慢慢消散。衣服被解开了,一张温热的毛巾捂在胸前;衣袖被撕开,银针一根一根精准地扎进右臂的穴位,竟似没什么感觉。耳边还响着一声一声的伤心啜泣。他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多很多年以前,当他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因心痛而昏厥时,也惊骇伤心得俯在那人身边流泪不止。当那个人醒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笑着说……
      “别哭……别哭……真没出息!”他喃喃道。
      那孩子果然不哭了,反而用一张手绢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怕他呼吸不畅,人们都退开了几步。彻夜默祷的巫女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巫女也跪在神龛前,做出驱魔的大手印,低低念诵破灭邪祟的咒语。小巫女攒着他冷汗涔涔的额头,一名长老凝神体察他的脉搏。未倾松不耐地甩手,缓缓将心口的热毛巾扯下,拉拢了前襟。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疼痛已经散尽,力气和神智都回来了,他又是琅琊领主了,琅琊冰原上金刚石一般坚硬的核心。他不能任性,不能昏迷,更不能死。“红儿是什么时候离开北门神殿的?”他问。
      “九年前。”有人小声回答。
      “我离开北门神殿有十年。”未倾松冷静地说,“也请你们给他同样长的时间。明年,如果他不回来,我允许侍神女进入北门神殿。”
      人们屈膝,将指尖从额头嘴唇到胸口三次轻点,然后俯身投地,直至前额触上如雪一般洁白冰冷的地面。等他们抬起头时,看见琅琊领主正费力地推开小巫女的扶持,一面拔下手臂上的银针丢在地上,一面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去。那独自挣扎的姿态,那倔强得近乎自厌的神情,像极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人。
      不,不太一样——那个人,那个被尊奉为北辰的人,如论如何坚毅忍耐,始终像个天真的孩子;现在这一位琅琊领主,全然是久经沧桑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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