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凡情史》滋兰堂主人

8、从此醉

　　他们说我有自闭症的倾向，但在这个人面前，我却充满了说话的欲望。——楚云
　　你的温暖让我从噩梦中醒来，但从前的经历让我不敢靠近你。——鹿丹

　　周围的人都倒下去了，为什么只有他还站着？他的双脚感到了血液的粘稠，那是亲人的血吧？父亲就躺在不远处，靠着他亲手雕刻的神像，他的眼睛还大大的睁着望向自己，似乎那些用来勉励他的话还未说完；母亲，他温柔的母亲，早已尸首分离，她那美丽的头颅如今滚落在尘埃血污之中，早已斑驳不堪；他的兄弟姐妹们，在那个瞬间，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全部离他而去。
　　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高台上那阴森的身影仿佛魔鬼的冷笑，带着一种彻骨的寒冷狠狠的裹住了他，随后，年幼的他被腾空抱起，向那个阴冷的飘荡着鬼影的宫殿走去。他挣扎叫喊，他对那个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的宫门充满了绝望……忽然，他的冰冷手心一热，有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他拼命向后望，却什么也看不见……那双手一直握着，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执着，那样的依依不舍……
　　沉重的宫门在苍老的叹息声中逐渐合拢，眼前一片黑暗，他忽然觉得那手心的温暖也在逐渐退却，慢慢变冷，那双手正在逐渐的舍他而去，他恐惧的大叫起来——“不！”……
　　楚云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指关节都已经僵硬了，紧紧握了一夜啊！楚云揉着自己的手，一边又忙着去探看那少年的伤势。还好，血已经止住了。楚云喜出望外，刚要叫醒随茵和央吉，只见床上的少年忽然乱动起来。
　　楚云一惊，看那少年眉头紧皱，刚才被自己紧握的手伸出被窝，不住的在被褥上来回划动，似乎在探索寻找什么紧要的东西一样。楚云一愣，上前抓住他的手，着急的道：“你是不是醒了？你要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
　　那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不能再让他离开了……少年一把将楚云的手握得死紧，楚云哀叫了一声，这少年力气还真大，刚才好不容易活络了些的手指，再次麻了！楚云无奈的将少年连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被窝，倚着床坐了下来。
　　这个无权的大王应该可以翘班吧？不会被扣薪水什么的吧？楚云估摸着上朝的时间快到了，胡思乱想着，想到今天如果不去上朝就不用看见那老巫婆，心里着实高兴。他望着床上依旧沉睡不醒的少年，苍白而绝美的容颜，像是现实，又像是幻梦，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楚云再次醒过来时，早朝的时间早过去了。随茵和央吉却不见了。楚云头枕在手臂上，惊讶没人叫他之余，忍不住偷笑起来，今天不用见老巫婆，心情好啊！
　　楚云抬起头，忽然撞入一双晶莹的眸子，他仍挂着笑容的脸不由得一僵，随后万分惊喜的道：“你……你……你醒啦？”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感到伸在被窝里的手很容易就拿了出来，这才意识到那少年早就把手挪开了，楚云心里竟是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你还好吗？伤口疼吗？那个……对不起……是我伤了你……”楚云心虚的道。
　　少年盯了楚云一眼，淡淡的道：“没关系！你是大王，我是奴隶，即便是当场把我一箭射死，也不会有人追究。”
　　楚云一愣，心想这少年说话够冲，想必是有伤在身，脾气不好。偏这伤还是自己的不是，他身子如此虚弱，现在只能顺着他。
　　楚云于是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你叫鹿丹，是吧？是央吉告诉我的，她还说……”
　　少年脸色一变，厉声道：“她还说什么啦？”
　　楚云吓了一跳，急忙道：“没有，她没有说你的坏话，她只是告诉我，你醒了以后，要吃她给你开的药。”
　　这个叫鹿丹的少年脸色缓了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楚云站在床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你刚才笑什么？”鹿丹忽然睁眼看着楚云。
　　楚云听他问，不禁又笑起来，他身子一歪在床边坐下，得意洋洋的道：“我笑今天的早朝被我逃了，就像我以前逃课那样。”
　　“不去早朝还很得意？看来大王是一个昏君。”鹿丹冷冷的瞧着他道。
　　“昏君？你知道吗？我每天坐在那里扮木偶，还不如不去呢！”楚云撅着嘴道，“讨厌的老巫婆，只要见到她，一天都没好心情！”
　　鹿丹叹了一声，并不做声。偌大的寝宫里，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时之间竟是静默无声。
　　楚云瞧着鹿丹半晌，忽然道：“你生的真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呢！上次在那儿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是雪神下凡呢！”接着又开始幻想，“我要是有你那么一半啊！还要上学干什么，早就让星探给逮着啦！嘿嘿……签约签到手软，拿钱拿到手酸……”
　　鹿丹见楚云七颠八倒的说话，也不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大概意思是夸他生的美貌，自己很是羡慕。他本来极不耐烦听这些话，最恨别人拿他的身体容貌说事。现在瞧着楚云，却见他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纯粹便是惊叹与赞美，再找不出一丝杂念来，鹿丹不由得心头一畅，忽然觉得被他赞美是件很令人舒服的事。
　　“太过美貌，不是一件好事！”鹿丹闭上眼睛，轻轻将头转向另一侧。
　　一向偏于沉默的楚云像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他笑道：“那是世人的偏见！美丽的人和普通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真正决定命运的绝不会是容貌这一件，更取决于心计和才智。再比如，我爱你，那肯定首先是爱你本身这个人，而容貌，那只是你本身所拥有的特质之一而已……”
　　楚云的声音忽然小了，天啊！他刚才像说教一样都说了什么了？我爱你？他对着这个美丽的少年说“我爱你”！楚云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尴尬的回头对鹿丹道：“那个……只是……比如，就是比喻而已！我是说，你将来的爱人……嗯，你的爱人肯定很爱你……”
　　楚云真想一头撞在墙上算了！越说越糊涂，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室内又沉寂下来，楚云暗道，这下糟糕，他肯定又生气了，说不定还以为我不怀好意，故意说这些！自己果然不适合开口讲话。
　　“鹿丹，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你不要误会……”楚云惴惴的开口。
　　鹿丹回过头，一双妙目晶莹璀璨的瞧着楚云，柔声道：“我一点也不生气，我现在高兴的很……”他将一只手伸出来，握住楚云的，“我想再睡一会，握住我的手不要松开，好吗？”
　　楚云一笑：“是你先放开的。你睡吧，我不走开……”他乖乖的任由鹿丹握住，又伸入被中，触到鹿丹柔软的腰肢，楚云不禁心头一颤，却见鹿丹美丽的眼睛又闭了起来，似乎睡着了。他一动不敢动，片刻之后，一夜没睡好的楚云也终于熬不住了，而这样跪坐的姿势实在太累。他看了一眼在他的床上睡的正香的鹿丹，小心翼翼的挪到床上，将锦被微微掀起，轻轻的钻了进去……
　　楚云合上眼睛，身旁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微微的夹杂着伤口的血腥味，他长长的吸了口气，什么都不管了，天塌下来也让他先睡了这一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