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温白粥

1、红药水和没带纸

　　盛夏。
　　惨白的台灯旁侧，散乱着一小罐红药水和几根刚被丢弃的棉签，还有几张沾满血迹的纸巾。
　　敞开的窗口吹进来一缕风，怂恿了垃圾们主动扑向地面。
　　很快风就吹得一地狼藉。
　　而房间的主人毫不在意。
　　“要求都达到了，不伤人只吓唬。”江参用左手在右手臂上缠着纱布，侧头偏向耳麦，语气极其不耐烦：“工资呢？”
　　“我爸这周的生活费还没给我，你再等下哈江哥，明天给你转支付宝，你支付宝账号是这个手机吧......”电话那头的人碎碎叨叨的奉承着：“今天多谢江哥了啊，你那一踢腿，把那渣男都给吓跪了，可帅！”
　　江参包好了伤口，懒得再听这人的废话，甩出一句“记得用红包发”，就立刻点下了手机屏幕上的“挂断电话”。
　　然而手机页面刚退回主屏幕，就有转账提示音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支付宝到账，两百元……”
　　显然，这笔转账不是刚刚被挂电话的那单生意酬金，一听就是用的二维码付款，而江参从开始做这生意以来只把二维码图片给过一个客户，那人素来不讲规矩。
　　也只有她敢在江参面前不讲规矩。
　　看了眼账户零钱里多出来的两百块钱，江参暴躁地揉了揉头发，满心想要好好冲那个不给他面子的妞发一发脾气。
　　这想法最终败北于他渐渐耷拉的眼皮。
　　少年枕着朝阳睡去，充当睡衣的白色衬衫布满褶皱，在少年翻身的动作中露出一片白皙的肚皮，被阳光照射得金滚滚，像极了这一天早晨江参同桌手里圆溜溜的肉包子。
　　“你昨天晚上帮完我之后又接动手的单了？”少女啃着肉包子，对于身旁少年手臂上成堆的伤疤，和眼皮底下的青色表达了自己的不忍直视：“替人动手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做，你身为老大得有点老大的气势，整天自己动手伤了一身......”
　　江参今日因为睡眠不足光荣迟到，这会刚结束罚站的任务踏入教室，听见她的声音就只想翻白眼。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少女聒噪的嘴：“这是帮你教训前男友不小心划的。”
　　一米范围内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江参被困意折磨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懒得再顾虑少女的情绪，直接趴上了课桌，补起了觉。
　　江参目前的本业是学生，有个兼职，是在学校里头做打手。
　　说是打手也不太妥当，绝大多数时候他并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喊上一群小弟过去堵人，把气势和威严摆出来，就能满足客户的需求，把被堵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然后客户按人数付款，再给他这个头头一些领头费用，一个单子就完了。
　　简单来说，就是带人堵人，或是宣泄不满。
　　是违法勾当，可谁让这来钱快？加上江参本来就声名远扬，整个温陵市里，没几个学生不知道他名字，这生意就更好做了。
　　江参这生意从初三那年开张，到今年高二，一向顺风顺水，只遇见过少数几单让他备感头疼的单子，而不巧的是，这几单生意，客户全是他身边的少女！
　　“小参……对不住啊。”江参睡醒时恰逢少女说出这句话，声音委屈得好像她才是受了罪的小媳妇。
　　江参没理她，甚至没理会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旁若无人的走出了教室，那背影要有多狂有多狂，要多冷酷多冷酷。
　　温吉言被他的冷漠吓得差点哭出声来，但江参这回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时间了。
　　原因无他，腹部的坠痛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差一点就拉在裤子上了啊啊啊啊！”蹲进厕所后，江参内心疯狂崩溃：“天杀的玩意我昨天怎么就没记得关窗……”
　　他的腹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冷淡的表情，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晓得他内心是个跟温吉言一样的戏精。
　　可真是让人惆怅的事，跟着凉差点当场拉稀有得一拼。
　　江参拉完最后一点时，摸了摸口袋，心里更惆怅了。
　　电视剧里角色上厕所不带纸，最后都是怎么解决的来着？打个电话让人送？那也太丢脸了吧。
　　不用纸更是让他打心眼里接受无能，兴许他三岁之前做过这样的事，可他毕竟已经是当了三年老大的人啊！
　　江参足足在丢脸和丢尊严中纠结了整整五分钟，才下定决心打电话喊人送纸，然而他号码都还没有拨出去，空荡荡的厕所里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约莫是个同学，走路声音很轻，蹲到了他旁边的坑。
　　厕所里的异味驱使着江参不得不向纸巾低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对着隔壁说道：“同学，有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