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残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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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坐的这个充满了复古味的咖啡厅，好像有很多年历史了。这大概在民国时候就修好了，但是在把列强们赶走后政府好像就没打算把这房推掉的。坐在这咖啡店里有一种被压死的感觉。倾圮而且潮湿得快发霉的墙没有了最先修上的白粉，挂在墙上的被虫蛀掉的精美的木雕画已经起了一层跟墙面一样的厚厚的青霉，墙边的窗子上沾满了雨水噼里啪啦琐碎作响的手指，进店的玻璃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大铃，门外还有横在路上的没有轮子的公交车，公交车头上细细的两根天线指着灰白一片的天空，惨白地像一张没用橡皮擦干净的白纸。
现在是四月四日的晚上4点，天上已经没有下雨了，只留下染着红晕的乌云。我在这里喝着咖啡都快睡着了，门口的大铃才有气无力地响起。黑暗中走来一个窈窕的身影，衣服上是妖艳诱人的彼岸花花纹，旗袍的褶皱顺着步伐有节律地跳动。我懒散在柔软的沙发上，左手勾起瘦小的咖啡杯，眯着猫眼细细打量来人：这是个美丽的女子，在黑暗中皮肤仍是多人的光芒；她身上的彼岸花纹的旗袍是暗红的，枕着漆黑的底色，有种老套的气色；她脸上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微笑，手很矜持地放着，让人压抑不行；发髻很大，由着一朵在这里并不多见的白彼岸花固定；手臂上有用浓粉底强烈掩饰的若隐若现的尸斑；旗袍下端很高的开叉处，雪白的大腿旁是数条长长的刀痕——她很阴森。
我只是盯着杯中的咖啡，望了眼她，翘上二郎腿问她：“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么？”
“是那个发条玩具么？”
“嗯。”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回家了。至于为什么拿到这个东西，我才能回家，这问题得问我LP。
她声音越发细微地道：“这东西有些大，我一个手提包装不下，要不先生，您随我到阁楼去取？”这玩具我是看到过的，应该还没掌心大，做成的是这个女人的样子。当初好像就是因为这个玩具，这女人的家人全遭到诅咒，然后死于非命。
“在哪里？”我仰头一口喝完苦涩的咖啡，抬开眼睑明知故问。
“城郊的空巢花园。”这个花园在民国的时候就已经被日本鬼子炸毁了。里面原有几百口人，一个都没逃出来，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活活烧死。后来听说，那片地已在战后整修，但是却是改成的烈士陵园。此处夜夜闹鬼。我想这恩怨应该结束了。思忖后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她起身，静默地跟在后面。她从包里摸出一沓冥币，然后对服务生淡淡说：“不用找补了。”
不出我所料，那鬼地方果然幻化成了一座美丽的别墅。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原来的那座空巢花园。
“先生，请。”她走在前，呼呼啦啦地开了锁，而后做了一个请的姿态，让出身来。
我不太放心地瞥过眼，一步进了花园的铁门。
吱嘎……
铁门关上了！
女人的脸马上变了，旗袍开始被撕裂，露出腐烂的尸体。她的声音变得很奇怪，但是很洪亮：“先生，如果你想要我的发条玩具，就请先进到阁楼里放把火把自己烧死吧。”
我笑了笑，抬腕看了看已经被炸坏掉的表上的时间：6：00。
黎明来了。
她用手遮住第一缕阳光，瘫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兀的，她跳起来环住我的脖子，声嘶力竭：“反正，有人得陪我一起死。要还我一家34口的命！”我趁着还有意识，迅速扯掉表，然后趁机缩身，伸出爪子狠狠抓向她的脸。她捂住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什么都变了：那些华丽的房子和花园都没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整齐的坟墓。不变的，是一双扩散了瞳孔的猫眼望着她。
她看着我，怨念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报仇……我要想超渡我的亲人。你这死猫！”
“我知道，但请先超渡自己吧。你这僵尸。”
“你不让我报仇不让我报仇……”她开始融化，在土中有着陈腐的味道。我甩甩头，准备离开。
“你还是安息吧，你们被日本人杀死，但是现在已经解放了，中国人已经帮你们这些同胞报了仇了。”我走向她，用前爪闭上了她的眼，“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100年了，你是那个被烧死的小姐。”她不说话，我回身叼走了她的包。我知道那个发条玩具在包里，这没错。“其实，我的窝一直都在这里。”
阳光扫在一方土地上，墓门打开的一瞬，我趁机跳了进去。我回头对着她一笑，看着她消失在土中。
墓门轰然关闭。
阳光扫到的墓名：被日本飞机炸毁的百年猫墓。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残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