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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临安初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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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去天机阁赴会,三师伯忧心我的安危,愣是让还在平阳的承俞直接赶往洛阳,和我汇合。不知那位舒姑娘,可会和我们一同去洛阳?
如今已是四月,芳菲尽谢,这云浮的桃红柳绿也没了景色,全然一派春意之景。我收拾了行礼,牵了马独自上了路。在城南之时,红秀追了过来,说是临安来了封书信。
“陌上花开,温酒候人。”
想来,这临安的花酿,我是要去喝上一口了!
红秀看我这副笑容,便问,“可是要去见忽绾姑娘?”
我一拍马,“告诉承俞,稍晚两日。”
说到我和临安的这处缘分,全然是用命换来的交情。
忽绾,剑宗一门唯一的弟子。
剑宗之名,听起来是很有渊源一样,可实际,这样一个渊源之名,不过是一个热爱游行江湖之人,自封的一个名号。剑宗精通剑道,他也很是喜欢于江湖同人比剑。久而往之,剑宗的名气越来越大,自封的剑宗之名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将剑宗当做了一门,可江湖有名的剑宗之名,不过一把剑,一个传人。
在江湖上,众人对他之言,大抵便是剑宗之门,自视清高,孤寡冷情之人。
忽绾,确是这样一个人。
剑宗有个怪癖,便是喜欢同人比剑。常理中的比试在剑宗眼中不得喜,便自己定了规矩,和他比剑之人,若是输了,那便要自己断了剑,再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剑客。
这样的规矩反倒是吸引了许多沽名钓誉之人,来找他比剑的人络绎不绝,然,技不如人断剑的人也多不胜数。明明是愿赌服输,可是,这些被断剑的人感觉自己受着奇耻大辱,江湖上对于剑宗一门的仇恨,那可是上可滔天。
作为剑宗弟子,又摊上这样一个极爱作死的师父,她在江湖上招揽的仇恨,不可谓不深。当年,她在戮湖同人比剑,不知是埋伏,十多名剑客齐上,欲置她于死地。长剑和剑宗老儿也稍有些交情,我正好躲在树上看热闹,看见他的徒儿就要这般英年早逝,便想骗骗我长剑的脸面。然,这群人丝毫不把我长剑放在眼里。
那一天,于戮湖之上,我捡回了一条命,身上却多了四个窟窿,疤痕现今都未去。也由此,我多了一位薄情寡义的朋友。
这时节临安正值多雨,我一袭湿衣自临川渡荡舟而来,站在船头冻得瑟瑟发抖。摇船的老叟笑道,"公子,我们临安哪,这雨最能留人!"
这雨,却是冷了些。
忽绾立在渡口,一袭青衣,青衫绿水,一张清冷脱尘面惹得避雨的众人纷纷侧目。我招着手,"绾儿!"
忽绾给我撑上伞,浅笑兮然,"好久不见。"
她一袭青衣温婉,眉目如黛,愈发显山显水,任谁看了便只会认为这是位江南丽人,可谁能知,这位佳人是剑宗唯一弟子,江湖鼎鼎大名的女剑客!剑宗老人江湖成名,于江湖浮沉了一生,到最后决心退隐,这位新剑宗,更是低调,竟到了这临安开了酒肆,同寻常女子一般,与世无争。
"你这倒是好,不问江湖纷争,一个人也罢。"
忽绾一笑,"我随着师父半生飘零,到如今也颠沛了半辈子,这般倒也寻了个归途。"
这些年她避世于外,我却涉着江湖纷争,也少有机会互通深情。今日得一见,自是诸多话要倾诉,一路,我却全然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倒是挂念上她酿的花酿了。
忽绾的小酒肆处在一条深巷之中,甚是偏僻,这生意,怕也不过是赚个清净。我刚关门,湿衣的书生赶紧敲门,"姑娘,再卖小生一盅酒。"
忽绾拿了一坛酒,"今日贵客来访,这酒就赠与公子了。"
那书生生的倒算可以,至少算得上眉清目秀,温润似玉,举止有礼的作态。在瞧我时,略略闪着疑惑。我回看了他一眼,笑道,"公子,我要关门了。"
那书生退了出去,同人道了声谢,虽得了酒,可神色却甚是不对。我往下瞅了瞅自己,近日不着红衣,倒是从周清远那里偷了一套成衣,想来眉眼间带上的那股英气,也能让人作成男儿。
我粗鲁的将大门一闭,笑道,"这书生倒是好眼光。"
忽绾向来性子单纯,对儿女之事甚是痴愚,但若是知晓这书生对她别有所图,决计是不会再和他有何往来。她看着我笑,"你常这般装扮,身上的男儿气怕都要盖不住了!"
我一摆衣摆,落座于前。忽绾温了酒,替我斟了一杯。这姑娘一向讲究,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有这种细致。换做是承俞,也不管天凉,一壶凉酒,直接让人灌入喉。
"你要找的那个人,可有起色了?"
忽绾叹了叹气,"找着又如何呢?一步入江湖,便一生在江湖。我们既然踏进了这纷争之地,一辈子就回不了头。先前我苦寻他数载,不过是想着完成师父之愿,后来,师父归隐,可仍是逃不过这江湖。我便知晓,没有真正的安稳。那,还找他做什么呢!"
剑宗归隐之前,交代自己唯一的徒儿,一定要找到使倏剑的人,与他比试一场。这样之后,不论选择去或留,他们的师徒情分,方就此而停。
忽绾瞧着我用布包好的长剑,“外人言我剑宗剑术无双,可偏偏师父说,叶阁主的剑,在他之上。桥七,我未见过你的剑出鞘,这纯均之名,却被你给掩盖了。”
纯均,存世名剑,相传为欧冶子所铸的最后一把剑,乃集天人之力所成,剑成而欧冶子绝。这把名剑是木家祖传之物,木盟主将其作为及冠之礼送与了木明渊。后来,木家来七剑阁求娶,他将其作为定亲礼,随了我的婚贺。可最终,我还是没了这神兵之名。
“想看,还是有机会的。待我回来,咱们大可比试一番。说起来,我也甚是好奇,到底我两的剑,谁更快。”
忽绾很是激动,“可不许食言。”
她同人比试了半生,能遇见的对手甚少,有时候,能有一个难分胜负的对手,真可谓是人生之至幸。我于江湖见多了手段,机关算尽,暗器剧毒,不将人置于死地不肯罢休,这单纯的以武量高下倒是甚少。其实每个人都在孤独求败,来找忽绾的人甚多,不论输赢,也算达成了所愿。
“方才你说待你回来,这次可又是去了哪里?”
“天机阁新阁主成礼,邀我们前去洛阳观礼,我且代七剑阁前去祝贺。此行应是不需多时,很快便能回来。但时日不多,明日,我便要启程去洛阳了。”
“你这日暮而来,日出便要走,想要留你,倒是很难。”
“好姐姐,待此事一解,你让我走,我还不情愿呢!”
忽绾与我同庚,若说月份,我还大上那么几十日。可自小她便比我稳重,每每惹得她不快,我便一口一个姐姐,化了这怒气。久而久之,这口姐姐便改不得,生生将人给叫老了。
“听说你上次在漠北从那些死士那里捡回了一条命?想来现在的江湖风波甚大,你且莫再大意,若是再碰上上次之事,可难有上次的时运。”
我舒朗一笑,“江湖确是不安稳,不止江湖,这整个天下,都在风波四起。我一个女人,自是不会受人针对,你且放心。”
“我这里且温酒等你,可莫要我等太久。”
我两长话了一夜,她新酿的桃花醉被我拿了两坛,我便扶着不甚稳当的身子纵马奔了洛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