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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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归然从病房出来时，虚浮目光恍如游魂。
罗晓见此心疼不已，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软言轻语，“没事，没事……”
如果蔚蓝转她的那些资料无误，江归然这一进去怕是又被自己亲弟弟当仇人一样打骂羞辱了。
“罗晓。”江归然开口，暗哑嗓音生生刮疼了罗晓的心，“江恒原谅我了。”
罗晓怔住，“原谅？”不是仇深似海？何谈原谅？
江归然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到罗晓脸上，深色瞳孔闪着微弱亮光，“他说，‘姐，看过你在南城救人的照片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看你为生命战斗的样子，我想，你的坚守也将是我此生最大荣耀’。”
罗晓终于听懂，她张着嘴，睫毛颤动，那表情像哭又像笑，比自己被亲人认可、接纳还要激动万分。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我会出现一个‘情敌’？”罗晓用玩笑掩饰自己的失态。
江归然俯身，抱住她，声音里有笑，“大概不会，江恒希望你我幸福，她说的是你，和我。”
有什么东西骤然滚落，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罗晓脖间，烫得她忍不住颤抖。
罗晓回抱住江归然，手掌轻拍她单薄的背，“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寂静走廊偶有护士匆匆经过，罗晓和江归然旁若无人地抱着对方，虔诚地在心底那处荒凉洒下名为情爱的种子。
“他想见见你。”江归然说。
罗晓呼吸变轻，不太确定地问，“帮你把关？”
“可能，怕了？”
“怕得要死。”
“呵。”江归然低笑，“怕我也帮不了你。”
罗晓夸张地闭眼，“你放心，罗总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小舅子而已，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江归然拉开与她的距离，眼底难得藏着狡黠，“那我等你好消息？”
罗晓，“不会太久。”
罗晓胸有成竹地进门，落锁。
门下缝隙透着光。
江归然侧身靠着墙壁，微仰起头，一幕幕往事从眼前闪过。
那些画面有悲有喜，或光鲜或肮脏，最终都敌不过一张桌，四双筷，一个知心人和半生不慌张。
江归然庆幸地想，“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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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罗晓和江恒一倚窗而立，一靠床而卧，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沉默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战争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慢慢搁置，最后尘埃落定。
“我知道你。”江恒突兀地出声。
罗晓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他，目光平静又亲和，“她在你面前夸我了？”
“嗤！”江恒不屑，“你有哪点值得我姐夸？”
“颜值？”罗晓认真思考，“或者才华？”
江恒白眼翻上天，“你做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话落他自己先笑了，一下接着一下，最后连成声。
罗晓安静地看着，忽然有些明白江归然刚才为什么会哭。
想必很久以前的江恒也是她的开心果，后来不知怎的丢了，现在失而复得，感情较之前自然更甚。
“你们感情很好吧？”罗晓问。
说话时，她微凉的指尖贴在后颈。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她却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份烙入心底的滚烫。
“好，特别好。”江恒的笑慢慢停歇，他低着头，目光里充满挣扎，“我小时候不长个，老被人欺负，是我姐护在前面替我挡下了所有事端，因为我，她强迫自己变得强大，坚定，后来我长大了，还是习惯跟着她，而她也习惯护着我，只是……”
“只是什么？”罗晓几乎能预计，那个‘只是’后的话会让她心疼，可她我还是固执地想听。
江恒两手握拳，强迫自己忽视被子下没有知觉的双腿，“只是从小打小闹变成了生死进退。”
很淡一句话，像针扎一样猛地刺入罗晓心头。
她想象不出来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可关乎生死的事，哪儿来小事？
江归然啊江归然，你过去的生命到底是什么样子？
罗晓在心里叹息。
“喂。”江恒别扭地叫罗晓，“你不要以为只有我爱给她惹麻烦，你也一样。”
罗晓迟疑，“也没有吧。”不就一次车祸，一次天台，一次地震？
江恒松开拳头，两手环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过去太久，记不清是哪年，但肯定有这事，我姐每天饭后都会偷偷摸进厨房给某人找吃的，每天都会在学校给她讲作业，给她绑头发，还给她解围解难，真要比起来，我这个弟弟算是省心的，你说呢？”
罗晓曲指蹭了下鼻子，尴尬道，“你和她差的岁数挺多吧，怎么会知道这些？”
“后来几年听她说的。”江恒坐起来，望着罗晓的目光很沉，“搬家之后，她一直记得和你的承诺，食言而肥不是她所愿，可当时事情到那个份上谁都没办法。”
“因为你父亲的事？”罗晓抱歉地问。
江恒点点头，沉声说：“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和你好好道别。安顿好之后，她其实有回去找过你，不过始终没结果，现在看来可能是你改了名字才错过的。”
罗晓秉着呼吸，轻声嗯。
也可能，即使不改名，江归然再回去也不会找到她。
“晨儿姐。”江恒眼神闪躲，像个犯错的小孩，“腿废之后，我性情大变，恨她又想依赖她，想看她幸福又怕她有了幸福就不管我了，这种分裂让我痛苦不已，以至于越想控制越难自持，每次都会把期待一个月的见面搞砸。”
罗晓放轻语气，尝试着安慰这个受伤的小孩，“她没怪你。”
“我怪自己。”江恒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打开，贪恋地看着身处震中仍目光坚定的江归然，“这次地震，我终于又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罗晓问。
“看到了我从小就崇拜的那个姐姐。”江恒一笑，仿佛回到多年之前，他还是那个明朗少年，江归然依然护他在前。
罗晓走过来，垂眸。
照片里，江归然坚定地目视前方，即便废墟尽头没有路，她也能为生命创造奇迹。
这是她亲眼所见，亲身体验，感触不比江恒差。
“她与众不同。”罗晓说，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
“嗯。”江恒放大图片，一瞬不瞬地看着画面里江归然静止的目光，低沉声音像是在和心里那个看不见的自己对话，“三年前，她也没有错。”
“什么？”罗晓反问。
江恒不愿意多说，反复看着照片里的江归然。
说句对生命大不敬的话，这次地震救灾是个契机，让他的矛盾找到突破口的契机。
过去，江恒对江归然的恨源自双腿的残废，源自理想的终结，也源自江归然的‘自甘堕落’。
他永远无法接受自己崇拜的姐姐有一天会被摘去皇冠，如同丧家犬一样在生活的缝隙里挣扎，同时，他又害怕功成名就的江归然会放弃他。
没有过错却失去一切的江恒只剩江归然可以依靠……他不甘，恐惧，更想放下。
毕竟，不论到什么时候，江归然都还是那个为了护他长大吃尽苦头的亲姐姐。
对这份矛盾，江恒越想表现得豁达无畏就越变得乖戾暴躁，最终伤了江归然，也让自己尝尽后悔的苦果。
如今，江恒终于找回那个他期望的那个江归然，心里被恐惧支配的矛盾忽然有了结果。
可能……他还是希望江归然活得光鲜亮丽，即使他曾经光辉的理想注定无法实现。
“晨儿姐，之前我和我姐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如果她后面对你不好，你千万不要怪她。”江恒无不后悔地说。
罗晓眉心微皱，只一瞬间就笑着说：“放心，你姐到目前的表现我还算满意，以后么，她要是欺负我，我保管不还手，看她把肠子悔青，主动来跟我道歉。”
江恒勉强笑了下，唇色泛白，“好。”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比他成熟，他以前怎么就想不明白？
“行了，别胡思乱想。”罗晓说：“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要是还想叫她姐就主动给她发条信息，要是觉得难以启齿就晚一会儿。姐弟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肯给彼此机会。”
江恒抬头，漂浮动荡的目光逐渐坚定，“我明白，谢谢你。”
“客气了，早点休息。”
“嗯。”
罗晓站起来，简单示意后朝门口走去，没几步倏地停住。
罗晓背对江恒，攥了攥手，低声道，“江恒，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恒，“什么问题？”
“你的腿，怎么弄的？”
江恒目光剧烈震动，逃避似的拉了拉被子，“贪玩，意外。”
罗晓张开嘴，没发出声。
她很想问，既然是你自己的错导致的意外，为什么要怪罪江归然？
话到嘴边又怕伤了江恒难得放下的芥蒂，只能生生咽下去，转而说：“你放心，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到站起来的希望。”
江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声音在颤，“可以吗？”
罗晓转身，“相信我，相信你，也相信医学的奇迹。”
江恒激动地手足无措，“晨儿姐，我，我……”
“我只有一个要求。”罗晓打断。
江恒，“什么？”
“以后再想打人，骂人给我打电话，别找她。”
“……”
罗晓的话点醒了江恒，他明白，彻底的释然，他肯定不能完全做到，现在只是趁着清醒，说出了心中所想，日后若有变故……
“你放心，再有下次，我自己抽自己！”江恒发誓似的说。
罗晓面露为难，“别，你打了自己，江归然肯定得和我闹，我这辈子连和她拌嘴的打算都没，更不要说闹，你别给我惹事啊。”
罗晓四两拨千斤的话化解了刚才的凝重，她挥挥手，朝门边走去，“好好休息，有空了我们再来看你。”
江恒，“……好。”
门锁开启的瞬间，靠在门边的江归然用力抓住罗晓手腕朝自己这边一拉。
罗晓不备，被她拉得趔趄。
江归然轻扶一把，顺势转了个方向，手垫在罗晓肩头往后一带，将人压在了墙上。
“怎么样？”江归然紧张地问。
罗晓靠着墙，一腿伸直，一腿曲起顶着江归然的膝盖，“担心啊？”
江归然何止担心，她在外面干等着，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到后来简直心急如焚，还好里面没什么大动静，不然她早闯进去抓人了。
“到底有没有……”江归然着急。
罗晓忍不住笑，“没有，没有！”
罗晓拉下江归然的手，在自己身上齐齐摸了个遍，“是不是一两肉都没少？瞎操心。”
江归然勉强放心，无奈地笑了声，“你就当是我怕了。”也怕江恒反悔。
江归然声音小得厉害，罗晓听不真切，凑近了问，“当你什么？”
江归然没回答，手一转和罗晓十指相扣看向紧闭的房门说：“走吧。”
罗晓站直，半边身体贴上江归然，“好。”
两人手牵着手，朝电梯走去。
往日来时沉重，去时匆匆的步子，今日格外轻缓，就像江归然此时的心情——生活看到了希望，连夜晚都好像变得阳光明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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