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和博弈》云鸿翊

1、第一章

　　第一章

　　当我从医院拿到化验单，并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时，内心竟没有生出太多波澜。

　　就像早就将进度条拉到最后看到了结局一般，我所有的情绪在等待的过程中如即将燃尽的炭火一般，再生不出过多的热量。

　　沈家人很少有活到四十岁之后的。

　　我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人，却也足够特殊。因为我恐怕自己等不到过完三十岁的生日就要和这个世界道别。

　　我一点也不意外赵梓初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作为一个医生，他自然明白我的生命走向了倒计时。

　　“怎么会这么早就发病？”他的眼眶通红，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鲜明的哭腔。

　　我朝他安抚地笑了笑，“可能……老天爷看我太累想让我提前休息休息。”

　　“沈瀛！”他满脸怒色地吼出了我的名字。

　　这倒着实令我愣了几秒。

　　我这个交情很深的朋友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天生温和的性格让他很少与人产生争执，更遑论单方面向一个人发脾气。

　　“怎么了你，身为一个医生竟然吼病人。”我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放松下来，“你知道的，这是早晚的事，我从二十岁开始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我希望自己轻松的语气能够多少安抚一下他现在紧张难过的心情。

　　没想到却起了反面效果。

　　“是，你准备好了，可你身边在乎你的人呢？他们怎么可能接受你好端端地就突然发病。”赵梓初抬高了声音，“阿瀛，你不能用这样无谓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生命。”

　　那我应该如何？

　　我看着赵梓初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般惊慌与悲痛的神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关心我，我理解，可是我不在乎将要到来的死亡这也是事实。我实在做不到为这件事大喊大叫哭哭啼啼，也不会感到难受和不甘。

　　当你早就做好准备敞开怀抱面对死亡之时，死亡就变成了和“明天要参加同学的婚礼”“后天要召开一场会议”一样的，被写上日程表的一个安排。

　　所以我在不在意都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嗯，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把身体靠向椅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看见了我的动作后像是自动忽略了我抛给他的问题，转而用一种担忧的语气询问我，“怎么了，头疼吗？”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我身后，用冰凉的手指替我按摩起了头部。

　　我心下叹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的手指轻柔按压着我头部的穴位，语气低沉，“至少，我希望你能重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要抱着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我很心疼。”

　　我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这句话。

　　我的目光从他的办公桌转到窗台之上，那里摆着几盆小巧可爱的多肉植物，阳光洒在它们绿色的身体上，倒是显出几分生机勃勃的样子。

　　白无雩也非常喜欢养这些小植物，家里花园中的那些花花草草都由他一手打理，春天时满园的姹紫嫣红，让邻居好生羡慕。

　　我窝在椅子中，赵梓初轻柔的按摩让我舒服到昏昏欲睡。前两天出门写真没有睡好，无尽的困意席卷，我没有抵抗得住，陷入了一段充满着陈年旧事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