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82、他是守护者啊

　　黑夜显得很安静，在这没有任何娱乐的世界里。
　　他张开手心，有一些淡淡的光飘出来，那些光缓缓的飞到身边的树丛之中，星星点点，十分漂亮。善美有些讶异，就好像那些光在树枝的枝头和叶子里点缀的满天星星一样。
　　这实际上也是个没有星星的世界，因为一直都在下雨。
　　但这一刻，她仿佛在这户外真的看到了很多星星。
　　她伸出手来，那些光有一些飞到她的手里，有些淡淡的温暖。
　　“说起来，以前我们看到过真的萤火虫。”他看着这些光，说道。
　　“嗯？你是说，我们？？”她好像有点高兴。
　　他捕捉到她的那一个【我们】
　　“是的。除了萤火虫，还一起去过瀑布，看过春天的樱花，还有——大海里的鲨鱼和海豚。”
　　她的那些身体的气息仿佛倏然有了一些快乐的明亮感。
　　事实上，他知道她这一日的沮丧。
　　“我，我也能和你一起去过这些地方吗？”她有些忐忑的问。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长发：“不是能不能，而是已经。说起来，我们经常在沙滩上看月亮和星星，然后————”
　　“然后？”
　　“接吻。”
　　他看着她的眼眸，下一刻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那一刻也仿佛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失神的，大脑的思考停顿了一秒。
　　“或者，更进一步的————”他托着头看着她，他的声音有着别样的迷惑和低哑。
　　善美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脸颊犹如火烧一样了。她并不知道他会那么直率的把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但是，她也没有别开视线。
　　大约是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起来并不是开玩笑的。
　　“阿，阿布………………”她的呼吸有些紧张了。
　　他的脸离她近了一些，呼吸也近在咫尺。
　　“因为……我们曾经那么近，你……才对我很……纵容吗？”善美终究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纵容？
　　他想了想。
　　“我总觉得和那些曾经，其实是无关的。”他说道：“我带着过去的记忆来到现在的你身边，但我还是觉得，即使有一天你我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过去，也还是会从那一刻重新开始。”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额头轻轻移过去，贴了贴她的额头，仿佛就那样感觉了她存在的温度。
　　“陈善美，你并不知道，我自己存在了数百上千年。这不是强调你我年龄差的问题，只是，这世上很多东西于我而言，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大浪淘沙，很多东西在时间里蜕变，失去了色彩，但，保留下来的，和你的相遇，和你的约定，是在无意义的世界里仅存的有意义的色彩。”
　　回朔千年的时光，很多记忆都变得并不清晰，但，却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每一句话，记得她和他的每个旅程，记得她和他的每一点滴相处的幸福，记得，那些微笑和快乐。
　　她说他对她是纵容，他觉得那仿佛已经不是纵容，那只是，爱她的，本能那样的东西。很奇怪，这并非天生，但是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永久的缘。
　　“那，我是人类吗？”善美仰头，等待着这个答案。
　　“你真的在乎年龄差？”他微微有些调侃的问她。
　　善美拼命摇了摇头。
　　“我想…………陪你更久一点………………”
　　她那样说。
　　在这布满光的夜晚，这句话，就仿佛下一刻散落在空气里一般。
　　他怔了怔，突然就明白，那种一直以来嵌在心口的，柔软的疼痛感是什么。从前他并不曾这样真实的看到她的心思，看到她的担忧惧怕和脆弱，但在这亡魂岛的世界，她忘记了从前，反而对他开启了完全的内心，再也没有那些伪装的坚强。她不在乎自己成为什么或者是什么，她只是那样全心全意的把爱毫无保留的给予他。
　　“曾经，陈善美是人类。”他淡淡的说道，将她的头轻轻贴靠了自己的怀抱，“但是因为某个坏妖精嫌欺负她的日子不够长，将她变成了妖怪。”
　　善美眨了眨眼，目光里有了一些亮光。
　　他的手很温暖，他的答案，仿佛，瞬间让她那样悬着的心念，自那一刻之后缓缓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怪我？”善美轻轻问道，看着胸口飘散的那些点点的光：“今天发生的事…………你一点也…………”
　　“我应该怪你什么？”他微微抿唇，有了一些弧度。
　　“答应你的事，我没能做到…………”善美有些心情低落：“我应该是……添了麻烦。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那时候，如果我没有走出那个屋檐，或许…………”
　　“我应该怪你不该拿蔬菜卷饼和水去帮助那个人？亦或是不该从屋檐下走出去触碰那些缠绕在对方身上的线？”他看了看天空的深色：“但，这样去无私的给予别人帮助的正是陈善美，你做了是你会做的事。而我————会守护你想做的任何事，那些事不是麻烦。”
　　如果陈善美从来都是对别人视而不见的人，那么，他和她大约就没有那样的相遇。
　　因为会给予别人帮助，也因此他才结束了五行山的惩罚。
　　因为会给予别人帮助，她那不幸的能力让她存在在世间而让更多的鬼魂不至于成为永久的冤魂，因为有能力，于是承担责任比谁都勤勉。
　　因为想要帮助别人，因此对于用金刚箍束缚他这件事，仿佛是她最为深刻的……自责，和，不舍。
　　他曾经是并不理解的。
　　为什么那一天陈善美看到了凶缸的世界末日，就问他，能不能守护她呢？
　　那是她对他第一次认真的问，你能守护我吗？
　　但，那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那样的存在注定的责任，为了，生的意义。
　　为了，更多更多的人。
　　事实上他想过很多，在混沌的人间，陈善美为什么要承担起那样的责任？只是因为别人叫她【三藏】，赋予了她诞生使命那样的存在吗？
　　她其实可以逃避那样残酷的命运的，但是没有。
　　她一开始就没有逃避，就像是见面时和他说，她以为会死在某个不幸的意外，她以为会那样结束，事实上…………
　　也是的。
　　因为没有逃跑，因为，这是个会为别人优先考虑的傻瓜。
　　因为不懂得逃跑，所以她大概也认为，自己是活不长的。只是，如果陈善美不在了，齐天大圣孙悟空会很伤心。
　　他怎会去责备她的善良？他因她的善良而柔软，因她的善良而得到了棉花糖的甜，得到了她的宽恕和爱，从她这里懂得了，怎样去爱，怎样去守护。
　　因为她的善良和大义，因为她给予了他信任和爱，在那一天，她承担了命运，然后，世界并没有被毁灭，而他也没有如同自己所想那样，被黑龙杀死。
　　世界上只是没有了她，而，很多那样轻描淡写的，世上的过客，在她对自己的【舍弃】里，活了下来。世上，没有生灵涂炭，大家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时刻，这世上，只是没有了他的陈善美。
　　他实际上，是最最怕麻烦的性格，他从不认为，他要为别人做什么。在从前的世界，更多的是拥有自己，就和其他妖怪一样，自负，自私，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去得到什么，这世上，大多数的东西都已经失去意义。但，很奇怪的，从和她在一起为了守护着其他普通平凡人的日子，却变得渐渐患得患失，变得有所在意，原来才会看到普通的生命里那些并不普通的故事，她以为他会责备她的善良，实际上，他仍然只是，怜惜。
　　如果这世上她怜惜了众人，也怜惜了他的孤独和寂寞，那么，就让他来怜惜她。
　　陈善美在这世上什么也没有，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到最后没有了生命，她坠入尘埃，无声无息，但，就让他将她从尘埃拭去泥沙，就让他将她捧在手心，就让他成为她的朋友，亲人，爱人，就让他生生世世的，停留在她身边，一直爱着她，保护她，保护她的善良，保护她平静温和的梦。
　　“那颗在我身体里的线…………”
　　“应该可以想法除去的，不要担心。”他说道。
　　“我会变坏吗？”善美小声问：“如果我变坏了，伤害你怎么办？？”
　　他微微怔了怔。
　　“喂，我没那么不济。还有，你怎么可能变坏？”
　　这家伙…………事实上今天想了很多那样…………
　　她看到了被线控制的那女孩……因此也担心了……会不会伤害到他这样的问题吗…………
　　“我……并没有什么很厉害的力量……”她微微低头：“被那东西缠上的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快乐，都消失了…………我很害怕，如果被那样的东西控制…………”
　　他温暖的手微微捧起她的脸来。
　　静默的世界是他好看的眼眸，在那些飞舞的荧光之中有些亮。
　　“陈善美，你并不是没有快乐的人。”
　　“嗯？”
　　他轻轻贴着她的唇，吻了吻。
　　“如果遇到黑暗，就想想快乐的事怎么样？”他微微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做了噩梦，就给那坏蛋看看你手里的戒指，如果遇到了黑暗，就努力想想，那些轻松的事。”
　　快乐的事？？
　　善美嚼着眼眸，感觉温温沉沉的气息，从他身上传递过来。
　　“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微微诱哄。
　　她轻轻闭眼。
　　他的呼吸离她那么近，毫无距离。她感觉黑暗里那些荧光带着温暖在掀动她的眼睫。但在那样的寂静之中，她仿佛缓缓在眼帘感到一些光。
　　快乐的事………………
　　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是，那些是…………
　　是什么呢…………
　　“那一天，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善美小声的，说道。
　　他来了。
　　然后，说，来接她………………
　　拉着她的手走过田埂，在她面前脱衣洗澡，带她走进【家】的洞穴，微微调侃的说话，那一天，陈善美失去记忆的世界进来了很多很多的色彩，那些不是过去，那些是，新的开始，然后是，他认真的在厨房给她准备食物，然后是，他在屋檐下给她的拥抱，然后是，他抱着她看星星，和她在后厨的院子里种蔬菜，然后是，自行车下的山坡地，还有很多很多的回忆，新的记忆，连成一片片的…………
　　温暖的光华。
　　好像，有很多橘子糖散落了一般……那些苦涩的药都带着橘子糖的甜味，满满的，仿佛什么东西溢满了她的心…………
　　那些穿梭的景象都变成他和她的日常，原来她并不是那么平凡无奇，原来，即使是在这最最黑暗的世界也有斑斓的色彩，原来即使在最危险的地方仍然也有着最甜的记忆，原来………………
　　她的快乐来源于…………
　　这样来到这个世界，陪伴了她的他。
　　那些光仿佛汇集了，善美轻轻睁开眼睛，视线里是在漆黑里，淡淡的浮光之中他的模样。她觉得他的样子在她心中描绘了许久许久，即使闭眼也能清晰每一个轮廓，她对着他展露了释然的微笑。
　　“阿布，我觉得……我应该是变坏了。”她淡淡对他说，有些，鼓起勇气的，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嗯？”
　　“为什么……明明没有喝酒，看到现在的你的样子，我还是很想……………”
　　她大约是喃喃自语，脸上布满了可疑地红晕。
　　他的眼眸有了许多奇异的亮度。
　　他是不是该有些窃窃的高兴，在这样一个世界，她失去了记忆的所有，但，他对她仍然有着吸引力？
　　危险的陈善美…………但这样的她，也让他那样的喜欢得不行……
　　又坦然，又羞怯的，来撩拨他。
　　“如果这是陈善美的快乐，那我就勉为其难再被你【欺负】一下吧。”
　　他的话音，微微消失在唇语之中。
　　因为他这个被【欺负】的人的的确确是主动的，在这黑暗的星点光芒之中，就那样幕天席地的，他揽住她的腰，就那样轻轻吻上她的眉眼，吻上她的唇齿。
　　他觉得每一个吻的意义皆有不同。
　　他只觉得，无关乎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无关乎这有怎样的风景，他越来越爱她，他只想驱散她心中那些黑暗，他只想给她更多的快乐，他心里虽然也承担了那些不安，但是他觉得，和她在一起的自己是满足幸福的。无关乎明天会面对怎样的事，但是他和她拥有的每一刻都是真实的。
　　她的唇软绵绵的，那是他很喜欢的触感，每当他多一寸温和的侵占，她会微微赧然，然后学着去回应他，表达着对他的欢喜。
　　他感受到她那些温和的呼吸，她的心跳，每一寸真实的体温，传达着她对他的依赖和眷恋，千百年来，他从未被人这样需要，在认识她之前他也并不知道人与人交互的体温可以抚平内心的伤痕，可以带来温暖，驱赶黑暗，可以让金刚钻化为绕指柔，可以润物细无声的，归于最质朴的温润和平静。
　　他也未曾想到，在这并不平凡的一天实际上他和她用了最平静的方式来面对即将开始的危险，他想到的是，给予她更多的爱，如果她是爱他和喜欢他的，那么，他的爱或许也能在这样的黑夜里，变成她身边的光，守护她的安全和快乐。结果还是背着她回家。
　　在那条黑漆漆的山路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那位杨戬先生，和瑶夫人和好了吗？”
　　“怕是还要闹上一阵。”想起来，那好像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化解的矛盾呢。
　　“那么……我今天下午看到那个女孩……她……她死了吗？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也许吃了陈善美的蔬菜卷饼，会有点好运也说不定。”
　　他答得谨慎，事实上，傀儡线的主人是他未曾打过交道的对手。他也并不那么清楚，被那东西捕猎之后到底是怎样的结果。他不想让她失望，因此也不能……很率性的给予希望。
　　“我们……明天是不是要去瑶夫人说的那个屋子？”
　　“嗯。不用担心，如果那家伙要对你做什么，我会将他大卸八块的。”
　　“那个，阿布，你是不是很厉害？”
　　“喂——————”
　　“能不能教我很厉害的法术？我……可能资质不好，但是一定会认真练习的。”
　　他抿唇笑了一下。
　　还真是…………
　　但说起资质…………她的资质并不是不好…………而是…………太危险了。
　　“哦？你想学什么样的法术？【咻】的一下就消失？还是打个响指就变出东西？”
　　“我想想…………”
　　“……………………”
　　渐渐的，一切，恢复安静。
　　他的脚步，在山道的森林中行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盏油灯在他手里，被微风一刮，点点晃动起来。
　　她的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仿佛是没有那么久的时间，她已经均匀了呼吸。
　　他想起，其实这一天，她应该原本也是，煎熬的罢。
　　她担心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因此，她醒来之后，小心的，隐藏了想法。她或许也是，害怕的。在她心里积压了那么多事，他想，她一点也不粗心的，她既然注意到了二郎神杨戬的受伤，一定也……思考了瑶老太婆的话，虽然他并未将那么多事全盘的告知她。她没有问出口的话，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放在心里。她想学那些法术，无非只是……担心自己成为他的麻烦。
　　那些夜色里的黑暗，又深又沉，那些笼罩起来的世界下，有另一种绝望的天空。他静静地背着她，站在那森林遮挡的山道，看到那些雨雾之中的城市，那里包裹着深深的怨气，这世界也许就是因为怨气如此的凝重因此全年都是雨水，那城市里有将她毫不留情的束缚在地下监牢的玫瑰之馆，她来到这世界之后被残酷伤害的地方，那城市里有着一旦发现她特殊的血液，便会将她毫不留情的撕碎的那些妖魔……他的眸光隐隐透着坚韧，他要做的是在这样一个四处都是杀机四伏的地方好好的守护她的安全。他要更强才行，真正的敌人是隐藏在那城中的十五人会那样的存在，要逐一攻破，并且，要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地——————
　　他的眼睛有一闪而逝的锐利红色。
　　他势必要守着她，遇神杀神，遇魔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