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苍穹 尘炎尘]云间有帝炎》扎坦诺斯

33、时间使者(六)

　　小圣贤庄之事被揭过不久，农家神农令的出世，将诸子百家里人数最多的大家拉进了纷争。
　　在青龙计划开启的节骨眼，农家内斗开始，没人知道这场纷争的终点，可暗地里那张无形的网，逐渐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卫庄虽然在心里急，但进了那么大的蜃楼，哪怕墨家和流沙联手都不一定找得到人，而且阴阳家的实力也高深莫测，只能先把白凤和盗跖派去探路，而自己则留在桑海，集结可以利用的力量。
　　阴阳家能在萧炎手里夺人，必然有雄厚的实力。萧炎现在生死不知，流沙的力量也削弱了不少，只有手中的底牌足够多，卫庄才有绝对的把握将韩非夺回来。不过，似乎除了阴阳家和罗网的几个高层，并没有人知道韩非还活着的消息，卫庄也只能将心思藏起来，跟墨家、农家、兵家和儒家周旋。
　　荧惑之石现世，本就对秦始皇修筑长城怨声载道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现身，妄图浑水摸鱼。诸子百家则面临来自帝国最大的危机，天罗地网随时可能将他们吞灭。边关也爆发战事，胡人入侵。在这乱的不能再乱的节骨眼上，秦始皇嬴政竟然还是按照计划离开了咸阳，东巡桑海。
　　这似乎给了他的敌人一个绝妙的刺杀机会。
　　始皇东巡的阵势是无法隐藏的，但是，这个皇帝总是能做到出人意料，就像他尚未亲政之前，谁都以为他会成为下一个傀儡王，却不想他及冠之日，便已雷霆手腕去除异己，开启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秦盛世。不过，始皇的出乎意料对他的下属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事，因为他们不得不为了陛下的一意孤行操碎了心，尤其是身为影密卫之首的章邯。
　　前段时间，章邯才见识过诸子百家的恐怖之处，在几家内斗之时好容易保住性命，不过这些人各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在帝国奇兵的围攻之下，仍然逃走了大半，这也意味着现在的桑海如同虎狼之地。谁也猜不到，诸子百家的眼线会不会探到始皇的行踪。但能勉强劝动陛下的那位已经不在了，章邯和李斯都拿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没辙，只能顺了他的意思。
　　嬴政秘密脱离了东巡队伍，在章邯的互送下提前到达了桑海。
　　李斯心惊胆战地准备迎接秘密前来的始皇，却被密诏压在府里。毕竟他的目标太大，如果和嬴政随行，反倒更容易暴露。
　　此次微服私访自然不是嬴政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非常在意扶苏从桑海归来后提到的子言先生。自己这位长子嬴政心里还是清楚的，在看人这一点上，扶苏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他太过谦和，镇不住那些对帝国权力虎视眈眈的人。扶苏虽只见了子言先生一面，却对此人的评价极高。再者，此人不但唇枪舌战能胜过公孙，独战六剑奴还能轻易取胜，这些足矣让他在江湖上称霸一方。可至今为止，江湖没有任何他的事迹，自从论剑之后，这人请辞小圣贤庄，连影密卫都没发现此人的行踪。
　　而这一次，在东巡至离桑海只有快马两日，车队六日的路程时，这个人突然现身海滨酒庄，并且连续喝了两天的酒。嬴政猜到了这个人的心思，若是旁人，他甚至不会去关注一眼，可扶苏对子言的评价却提起了他的兴趣。
　　那是一个有着帝王般霸气的人，却又做到了如此彻底的隐世，锋芒尽收，可又偏偏在扶苏面前露了一丝。这是勾着他嬴政亲自去见面。
　　每一个帝王都有自己的骄傲，嬴政同样也有。不过，那人既然会这样拐弯抹角地让他前去，必然不会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当年可以为了几本书，冒着生命危险去见韩非，现在自然也敢做同样的事。
　　海滨酒庄的风景是桑海除了海月小筑最好的了，而子言挑的雅间还正对着海面，风景甚佳。老早得知消息的嬴政进门后和埋伏着的影密卫打好招呼，只带着章邯将军走进了雅间。
　　子言身着绝不属于秦地的暗银云纹宽袖玄衣，没有规规矩矩地坐在案前，而是正对着窗外的大海，一手搭在支起的左膝盖上，另一手端着酒樽。秦王自认阅遍天下美人俊杰，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子言确实俊美到不似此世之人。他确实有定夺天下的霸气，但不似自己这般锋芒毕露，而是藏在云淡风轻的超凡之下。
　　嬴政令章邯站在一边，自己走到桌案另一边坐下，那里正放着一樽美酒。见子言仍凝望着大海，嬴政难道有了许多耐心，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品着美酒说道:“先生好雅兴。”
　　窗外是已有几分落日之韵的碧海，巨大的蜃楼正好占了大半的风景。
　　子言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人落座，侧过头来望向了嬴政。嬴政今日穿着的不是黑金的朝服，而是素淡的白衣，可昔日出尘的气质却被满是鲜血枯骨的王位侵染了，即便穿着白衣，也挡不住嬴政眉间的威严与霸道。
　　寻常人可没胆子直视嬴政，但子言不但看了，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先生也一样。”
　　子言果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称他为“陛下”。
　　嬴政并没有接受子言善意地微笑，而是咄咄逼人地说道:“异乡之景却是别有风情，不过应该终究比不过故乡。不知先生为何背井离乡？”
　　子言放下了酒樽，又望了一眼苍茫大海，似是呢喃似是轻叹，“前路漫漫，家在何方？”语罢，终于正式地坐好，道:“你我果然不太一样，他的评价没错。”
　　“他？”嬴政心神一动。
　　“以凡人之躯一统六国，威震四海，若我在先生的位子，自认是做不到的，也没那心情做。你我的天下有本质的区别。”子言并未给嬴政解惑，而是说起了别的事。不过，他恐怕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敢自比秦王的人了。
　　嬴政微眯了眯双眸，问道:“有何区别？”
　　“我的世界是天下求我，而你的，是你谋天下。”子言道。
　　“天下……求你。先生想暗讽寡人不得民心吗？”嬴政冷笑一声。
　　“那倒不是，先生已经很厉害了，但你我之间也有天差地别，自然不能对比。”子言没在意嬴政表露的不悦，又道:“不过，你这千古功绩和骂名是铁定要背上了。”
　　“寡人可不在乎后世人有什么看法，寡人现在要创造一个强盛太平的千古帝国。”嬴政的语气带着霸道至极的意味，这一刻，没人会觉得他做不到。
　　子言的眉眼动了动，垂眸笑道:“你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不知这么评价寡人的是谁？”嬴政没忘记方才的疑惑，问道。
　　子言的嘴角上扬的幅度大了一些，却没饶弯子，道:“是韩非。”
　　嬴政的神情猛地一动，却又很快镇定下来，道:“阁下是韩公子的旧友？”
　　“算是吧。”子言紧盯着嬴政，第一次露出了探究的神情道:“本座费尽心血才保了他一命，陛下竟然不知？”
　　这一句“陛下”含着几分讽刺，嬴政却没精力注意了。他差点将手中的酒樽打翻，急道:“韩公子还活着！”他可是亲眼见了韩非下葬。
　　“哦？陛下居然不知？前段时间，本座还以为是你命令阴阳家来将人抢走了呢。”子言连假装都惊讶都懒得装，一副果然如此的微笑。
　　阴阳家的不臣之心嬴政早有感觉，但江湖的奇人异士实在太过神鬼莫测，他需要有同样的人来为他产出隐患。阴阳家正好暂时与他有同样的目标。但韩非还活着甚至被抓的消息，他居然半点都不知晓！不过，他说的就是真的吗？死人复活这种事……
　　“你说韩公子被阴阳家掳走，那他现在在哪？”嬴政理清了思绪，问道。
　　子言又望向窗外，道:“他在蜃楼。”
　　蜃楼确实算是阴阳家的据点，他一直命令阴阳家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和炼制长生不老丹，韩非复活是真，被抓到那去也是正常，但知情不报就不合理了。再说罗网这么消息灵通竟然也又不知道的事，这更说不过去了。
　　“看来陛下握不稳手里的刀。”子言很是时候的又戳了嬴政一刀。
　　嬴政有些气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子言却忽然一怔，而窗外也传来了一声巨响。一切的发生不过转瞬之间，等嬴政回过神来，他还坐在原位，可他身侧的那面靠海的墙已经破碎，而子言正挡在他与那面崩溃的墙之间，一道金色的细沙般的流光从子言身前飘落在了他的身上。嬴政有些怔愣地抬手接住了流光，那些细沙并未流走，而是融入了他的身体。
　　章邯这才赶到了嬴政身边，紧张地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嬴政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时发觉子言半侧过身来望着他，那目光在霞光的阴影里并不清晰，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了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惋惜。
　　他在惋惜什么？
　　子言终于移开了目光，轻声道:“看来，你注定孤身前行。”
　　“什么意思？那是什么？”嬴政站了起来，厉声问道。
　　“不！！！”远处传来带着极端愤怒的声音响彻了桑海。嬴政刚想循声望过去，那声音又忽然近在咫尺，他看到了阴阳家之首，东皇太一出现在了子言身后。
　　“交出苍龙七宿！”
　　东皇太一这一声还没喊完，人已经被子言一掌打飞。子言连看都没看被一掌打出百丈开外，在空中翻飞的东皇太一，抬手，一朵巴掌大的翠绿色火焰莲花便漂在了他的手心。
　　“凡人，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力量。”
　　那朵花消失了，不过一瞬，天边那个黑点处爆发了巨大的爆炸。那爆炸可不似韩国城头的那场烟火，而是在天边形成了一个连接天海的翠绿色火焰龙卷。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只是嬴政章邯，还有遥远的蜃楼上正在交战的双方和桑海的民众。这般惊骇，甚至让众人没注意到蜃楼正离岸边越来越远。
　　子言毫无让东皇太一粉身碎骨的喜悦，挥了挥袖子，蜃楼上被冲散的几方势力目瞪口呆的脸便出现在了嬴政面前，其中自然包括几张他极其熟悉的面孔。子言缓步走向了四个裂口，竟然连人也分成了四个，分别站在了众人面前，挡住阴阳家的攻击。
　　韩非第一个反应过来，一面拖着卫庄往裂缝走，一面道:“萧兄果然靠谱！”
　　回答他的，是萧炎短促地一哼。不过，等众人跨过裂缝，诸子百家的众人和嬴政打了个照面，场面一度迷之寂静。
　　“秦王嬴政！？”大铁锤第一个吼了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影密卫自然全部跑到了楼上，天罗地网地将嬴政围在了中间，不过他们这点人在诸子百家这么大规模的高手团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在坐几乎所有人都和嬴政或多或少有些恩怨，只是拿不准秦王怎么会和接应他们的人在一起，还有这么多影密卫，没有立刻动手。但僵持了一会儿，众人之中，最憎恶嬴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高渐离第一个出手了。这一剑，却被盖聂下意识拦下了。
　　“盖聂，你什么意思！秦王暴政，民不聊生，除之是顺天下民心！莫非从一开始你就是秦王的奸细，故意利用天明打入百家内部，好替帝国除掉我们？！”气急的高渐离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盖聂百口莫辩，毕竟他保护了嬴政十几年，就算离开，也未曾想过要去伤害嬴政。
　　“诸位，可否卖本座一个面子，今日放过秦王？”去而复返的四个萧炎走出了裂缝，合四为一，他手里多了一个精巧的盒子。虽然他在与众人说话，目光却放在手中的盒子上，他打开盒子时，所有人都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药香。萧炎飞快盖住了盒子，看了众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将盒子收进了袖子里。
　　众人:……好想抢，可是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