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燕北飞

10、抉择

　　夏夜的晚风袭来，竟让我泛起丝丝冷意。现在我干了一件生下十七年来最出格的事——现在是午夜十二点，而我却站在小街旁看着你走向小吃摊为我买烧烤。
　　我是众人眼中品学兼优的乖乖女，可在遇见你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第一次旷课是因为你的脚崴了，我骗了老师说感冒了难受想回家，跑去医院看你。
　　我第一次放下作业不练琴，是因为你叫你的表弟来叫我出去钓鱼。
　　我第一次半夜十二点趁着母亲熟睡与男孩跑出来，是因为你说要请我吃烧烤。
　　我收回思绪，紧了紧外套往你走去，勾住你的肩膀，边朝着小吃摊老板大声说，“老板，再要两串鸡翅。”
　　我并没有看到你微皱的眉，只听你闷闷地问，“吃得下吗？那么多。”我轻笑了下，“当然。”
　　一会儿后我从老板手中接过烧烤，斜睨着眼用胳膊推搡了一下，“喂，老板等着你付钱呢。”在你面前我似乎从未想过要用‘淑女’的面具来伪装自己。
　　你仿佛如梦初醒般急急地从裤袋里掏钱。当你掏出钱的那一刻，我觉得今夜的风比以往都要凉意更重。我拿着油温尚存的烧烤，愣愣的望着你从袋中掏出零零碎碎的零钱。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回去，思绪百转千回表面却依旧认真地对付手中的鸡翅。突然前方的你停住转过身来，我措不及防地往你身上撞了上去，手里的鸡翅沾染到你雪白的T-shirt后滑到地面，我惊得回过神伸手去擦，却忘了满手的油脂反将你胸前衣物弄得惨不忍睹。
　　我抬起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你望着我，随后宠溺地笑说，“没事，回去吧。”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睡去，我想到你刚来到H城的那一天，你就站在你家门口，以彤红如蛋黄的夕阳为背景，而你就成了一个颀长的剪影，画面在一刻定格，成了整个故事的开端。你无声无息地走进我的生命，走进我的十七岁。
　　思绪划过我与你相处的日子。我想起了那电子琴的来历。
　　我小时候没有洋娃娃，没有玩具，没有漂亮的公主裙。因为妈妈的收入只供得起我上学。所有的吃穿用度都要节省，何况是那些无谓的东西。
　　那个电子琴是我求了妈妈一年多，她才狠下心给我买的。之后的我便将所有的课余时间投入到练琴中。
　　我企图用音符来掩盖我的出身，我企图用舞姿来缔造我的气质，我企图用淑女的面具嫁一个多金的丈夫，我从十三岁起便这样企图着，野心勃勃着。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的野心隐遁了。我忘记了这五年来自己所坚持的，我忘记了自己和母亲还蜗居在三十平的小公寓里，我忘记了你不过是刚刚从老家辍学出来闯荡的打工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时，我做了一个决定。多年后的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这样做，结果会不会不同。
　　第二天，母亲去上班了，我发了短信约你出来。
　　我想了一夜，组织了一夜想对你说的话，可当看到你穿着蓝色运动服踏着夏日的阳光向我走来时，我竟有些愣神。我发现你脸上洋溢的笑容比这阳光更能温暖我心。
　　我努力地扭过缠在你身上的目光，对刚走到我身边的你淡漠的说，“嘉，我们……我们分手吧。”
　　你愣了愣然后轻笑，“傻瓜，你说什么呢，大清早的，睡傻了吧？”边说着边习惯性地揉着我额前的黑发。我后退一步，抬起头坚定地重复，“我们分手吧！”你看出了我眼中的认真，“你说什么呢，我们，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要分手呢？”
　　我顺口接道，“还有三个月，我就要高考了……”
　　“这不是理由！”你皱着眉喝道。
　　我轻轻笑了认真看着你，说：“嘉，对，这不是理由，只是我的借口。我只是不想将话讲得那么直白。嘉，我想了很久，我要的生活你给不起。所以，我们还是散了吧。”
　　你激动的抓住我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对，现在我是给不起，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嘉！”我打断你的话，“对，你现在给不起，给你时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对不起，我等不起！”
　　我转身想走，听到你喊我，“静！”我顿了顿脚步，还是走了，而你却没有追上来。
　　其实我转身的一刹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里开始有点后悔刚刚说的话。我在想如果当时你追上来，我是不是会改变心意，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永远都只有一次选择，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地走下去，因为那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人。
　　之后，我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选了省外的学校，四年里每次回家都正好和你回老家的日子错开。四年来，我努力学习拿得奖金，并且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来减轻母亲的负担，没有时间去想你，没有时间再去谈恋爱。
　　就这样忙碌地过了大学四年，毕业了，我在一家外企寻到一份企划部助理的工作，刚开始的三个月所有的事都要努力地去适应，之后等熟稔后便轻松些。
　　许是上天看到了我的努力，又或是上帝的日子太无聊所以安排了那场邂逅。
　　前一晚为了做企划书熬了通宵，早上差点迟到。我急急地抱着一堆企划书跑进即将要关上的电梯，没想到就撞到电梯中仅有的一人，企划书散了一地，我急忙的蹲下捡，边低头道歉。我捡了几张，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过一叠整齐的纸。
　　我惊讶地抬起头，抬头的一刹那，我竟有些恍惚，身前的人嘴角透着的淡淡笑意像极四年前踏着阳光向我走来时你脸上的笑容。
　　“小姐，我到了，麻烦让让。”我惊得回过神退到一旁，男人神态自若地向我一笑走出门去。片刻我才回过神，抬头看到是六楼，立刻拦住半合的电梯门跑出去。
　　之后，我便在会议室看到了那个男人，我才知道他便是刚从国外调回来的副总裁，郭鑫。那天，我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讲解完我的企划。我也从他眼中读出了赞许的目光。
　　郭鑫，32岁，未婚，龙庆公司的副总裁。难得钻石王老五，也是我多年准备后的终极目标。在我的刻意下，我与他有了好多次的‘偶遇’。渐渐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越来越多。
　　终于，他在一次下班时，约我吃饭了。
　　一切都非常的顺其自然，我们恋爱了。
　　情侣间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吃饭，逛街，游玩，甚至是上床，一切都遵循恋爱的法则进行着，最后，在公司的某个庆典上，他花费心思的当众向我求婚。
　　我答应了。
　　当我挽着他的胳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进教堂时，我以为我成功了。
　　我以为我处心积虑的嫁给了他，我以为我和母亲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以为……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
　　现在我走在南京中路，就算手中提着LV的手提包，就算脚上踩着prada的高跟鞋，可是当触目手中的娱乐杂志时，泛起阵阵无力感。
　　我和郭鑫结婚不到两年，他便对我冷淡起来，渐渐地隔三岔五地晚归，我实在受不了和他大吵起来，结果便是他光明正大的出轨，他与某个当红明星绯闻满天飞。
　　此刻我才明白用金钱构建的幸福是多么的脆弱，就像镜花水月一样难以掌握，况且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纯。
　　多年的苦心孤诣就这样破碎在风中随风飘散。我只是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从一出生就拥有我毕生苦苦追寻的，而在我追寻到后又这样轻而易举地剥夺。
　　我有错吗？我费尽心机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并没有害过谁，没有伤害谁。
　　不，我伤害过你。
　　嘉，也许我真的错了，可是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
　　嘉，你过得好吗？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