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与糖爹》鲨鱼有鳞

86、第 86 章

　　肖长冰略一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海华晚报》会到冷宙的记者会去。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校园霸凌取材去的。
　　“采访时间不长，就四十分钟，但是在海华的办公楼，我中午下戏就十一点多，开车过去正好是中午下班高峰，所以没法回家给你做午饭。”冷宙有些歉疚。“乖，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肖长冰笑了笑：“我在你心里就是吃货啊。”
　　“我倒是想把你养成吃货。”冷宙捏他脸，现在有了点脂肪，手感更好，却没显胖。肖长冰骨架小，比例好，连头骨都几近完美，脸上线条没有一处不好看的。
　　“得了吧。”肖长冰拍开他。“别捏，你之前还说我皮薄，容易留印子，这会儿不怕留脸上印子，被我员工发现？我下午可还有个会要开。”
　　“你皮确实薄，也确实容易留印子啊。”冷宙不怀好意地看他衣领。“上回我就嘬了一口，都没用力，就——”
　　“你快闭嘴吧！”肖长冰搡他。“你还不去拍戏，剧组都等你，就你大牌！”
　　冷宙偷亲一口，才心满意足离开。
　　董舜看到他走的时候哼着歌，心情更加不美好了。
　　中午肖长冰在公司吃饭，他被冷宙养出饭后适当活动的习惯，绕着能躺四五个人的办公桌走了十来圈，觉得消化了些，才去午休。
　　冷宙则是带着Bella去了《海华晚报》的办公楼，采访室布置得很简洁干净。记者就是那天去的魏姓女记者，今天她做了头发，化了淡妆，穿着一套裸粉色西装裙，显得很有气质。问题不算多，都是些预想过的，无外乎遭受霸凌的经历、是否求助及求助是否得到回应，还有就是如何走出校园霸凌的阴影之类。
　　魏记者今天已经采访了五六个人，同样的问题基本得到同样的答案，她没想到会在冷宙这里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那么，时至今日，对于那些霸凌过你，或者没有霸凌你，却对你被霸凌一事视若无睹的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之前的几个人都说自己已经不介意了，自己原谅他们。
　　冷宙却说：“我……实话实说吗？”
　　魏记者笑了一下：“作为采访者，肯定希望听到实话。”
　　“我记者会的时候说，我不原谅他们，是真的。”
　　魏记者点了点头。
　　“因为……很多人其实过得很幸福，他们没有遭受到霸凌，或者有人在有意无意的帮助他们消除霸凌，可有些人没有那么幸运。”
　　“比如说你。”
　　“对。”冷宙爽快承认。“在遭受霸凌的时候，我求助过，但是被无视了，所以后来我保持沉默。”
　　“退一步风平浪静，忍一时海阔天空？”
　　“恰恰相反。”
　　魏记者看着冷宙。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冷宙笑起来。“面对霸凌，沉默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意妄为，我知道现在都说面对霸凌要积极发声，但是很多人没有想过，发声可能不被听见，可能被听见了，但是别人不在意。”
　　“所以要反抗？”
　　“反抗，但不是以暴制暴。”冷宙补充。“霸凌者其实也是弱小的那个，只要展现出自己的强大，他们就会退缩。”
　　“这是你的经验？”
　　“对。”
　　冷宙揪着破洞裤的线：“还有就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受害者原谅霸凌者？搞得好像霸凌者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明明被影响的是受害者。比如我被霸凌，我的性格不好，这我知道，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意去相信别人，这都是校园霸凌给我留下的看不见的伤口。霸凌我的人跟我道歉了吗？没有吧？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他们？再者说，就算道歉，我就要原谅吗？他们给我造成的伤害会绵延很久，先弥补一下试试，别口头说着对不起，实际上心里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魏记者嗅到话题，追问道：“我们这次专题采访了很多曾经受过校园暴力、校园霸凌影响的名人，但是你是第一个演员，我们也知道，你在成名之前其实受到过网络暴力，那你觉得网络暴力你的人，你会去原谅他们吗？这些人你觉得跟校园暴力有什么不同？”
　　“很不一样。”冷宙说。“首先，作为演员——谢谢您认可我是个演员——我是公众人物，我的一举一动……往自己脸上贴一下金，会被很多人看到，众口难调，我不能满足所有人心里的标杆，有些人会采取过激行为，比如网络暴力。我不支持，我很反对，但是对于他们，我也只能说我没有办法。”
　　魏记者点点头，“的确如此。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对于我们这次校园霸凌的专题采访有没有什么看法？比如说我们这个专题放出后会收到什么效果？”
　　“我觉得这个专题会起到一定效果。”冷宙说。“但是……抱歉，我不觉得能够对校园霸凌有什么深刻影响，因为人们总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即使你把专题报纸贴在霸凌者和他们的支持者脸上，他们也会无视。”
　　魏记者有些吃惊。
　　《海华晚报》算海城最重量级的媒体，来这儿做采访的人说话都比较小心，也都比较好听，像冷宙这样直接说不看好专题效果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她迅速调整情绪，问说：“这也是校园霸凌给你留下的后续影响？”
　　“可以这么说。”冷宙起身，谦逊地伸出手。“谢谢贵社邀请。”
　　魏记者也站起身，跟他握手。摄影师关掉机器，工作人员开始整理桌椅。
　　冷宙要走的时候，魏记者忽然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
　　“冷先生！”
　　冷宙回头。
　　她犹豫一会儿，说：“前天下午，海城三十六中，有个初二女孩跳楼自杀了。”
　　冷宙睁大眼睛。
　　“她也是父母离异，长期遭受校园霸凌。霸凌她的人听了自己父母闲谈时候的话，在校园里散布关于她的谣言，说她妈妈是个小三儿，她也是小三儿，就有人在她课本和书桌上写脏话，还有很多更过分的行为。”魏记者开了头就忍不住。“目前封锁消息，因为校方想要低调处理，但是只要有消息，记者就永远不可能让它低调，这也是作为记者应该做的事情，对吗？”
　　冷宙露出一个微笑，眼睛里却盛满难过。
　　“对。”他说。“‘一个女孩儿死了，别人却只关心她没穿衣服。’”
　　魏记者看着他离开。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姜远终于发微博。
　　“我的儿子姜晓宇，他以前是多么阳光可爱……现在，我觉得他陌生得让我害怕。”
　　配图依旧是冷宙小时候天真大笑的照片。
　　他可能认为自己还能圈一波同情，但是这回不管是吃瓜群众还是媒体都不站在他这边。
　　除了记者会直播让人对此事改观，还有《海华晚报》。
　　今天的《海华晚报》提前两个小时售卖，头版头条不是经济政治，而是黑体大字——“一个女孩儿死了，别人却只关心她没穿衣服。”
　　这样博眼球的标题自然引人购买，除了实体纸媒，《海华晚报》的公众号和app都是这个头条。不管是习惯看报的中老年人，还是喜欢玩手机的年轻人，都看到了校园霸凌专题和三十六中初二女生不堪忍受霸凌跳楼自杀的消息。
　　微博公众号一发出，就收到了疯狂转载。肖长冰看到后，让董舜买了份报纸送到家里，仔仔细细的看。
　　报纸上是简略的采访内容，公众号和app里却有各个采访者的视频总集。肖长冰看过报纸后，开始看视频，第一位居然就是冷宙。
　　对于三十六中自杀事件的简单回顾过去后，冷宙的照片出现在黑屏左侧，右侧则是“我选择不原谅。”
　　剪辑过的采访播完，是《海华晚报》的评语。
　　“原谅是宽容，不原谅，是抗争的态度。”
　　无论是文字内容还是视频里的配词，对于冷宙都不偏不倚。
　　肖长冰放下心来。
　　《海华晚报》的专题出现后，姜远最新的微博就炸了。
　　冷宙的粉丝没有跟着去骂，他们只是自己刷同样的话。
　　“陌生吗？不陌生。只不过因为你，他才收起阳光与快乐，为自己筑起坚硬的城墙，试图隔绝他人的伤害。我们都知道，他的心是金子做的，只有爱他的人才知道。#他是温暖的少年呀#”
　　四十分钟后，姜远抵不住压力，关了评论。
　　此举不但没有让他消停，反而惹火了吃瓜路人。他们纷纷在转发里指责，又在自己的主页各抒己见。
　　就像前几天他们骂冷宙一样。
　　又过了十分钟，姜远删了最新的一条微博。
　　肖长冰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六点多，冷宙下戏回家，肖长冰冲过去抱住，让他一头雾水。
　　“今天这么粘人？”冷宙差不多是把他从身上撕下来的。“让我先换衣服，最近又有流感，我在剧组混一天，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衣服上肯定有流感病毒。”
　　“没事儿，我不怕啊。”肖长冰笑眯了眼睛。
　　冷宙一边换鞋一边说：“我怕，我真怕死了，我怕你半夜发烧又说吃点儿药就好。肖老板，你身价都几位数了啊，去趟医院花不了多少钱。”
　　“我……我怕打针不行吗？”
　　冷宙狐疑看他：“真的？”
　　肖长冰偏头。
　　“你居然怕打针？你今年几岁？”冷宙把外套叠起来，丢到脏衣篮里。“那就更得注意，不然带你去打针哦。”他故意做出推注射器的动作。“不要怕，冷叔叔打针不痛的！”
　　肖长冰抓起冷二狗挡在身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