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香蜜]月下逢》辰紫未眠

40、征途

　　润玉醒来之时，倒是把在床畔守候的邝露吓了一跳，看到年轻的天帝正转头看向依旧在沉睡的林妹妹，邝露不觉红了红眼眶:“陛下，林妹妹...”

　　“她只是身子比较弱，很快就会醒了。”说罢润玉抬手将黛玉已然汗湿的额发拨开，将自己锦被给黛玉添上，半响才捂着心口低声咳嗽，蓦然注意到自己手中竟还拿着那块石头，而那身后拖拽着长长尾巴的勿忧此时正安静地蜷缩在黛玉床畔，心下微叹:“本座昏迷了多久？”

　　“四日。”邝露有些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润玉，猛然想起面前这位可是连一半天命说舍就能舍得主，在梦境中不知又义无反顾到了什么地步。

　　“无妨，多谢。”润玉掩下咳嗽，转念一想捻了个诀，只见石头下多出了一个流苏穗子，这才满意地将它放于黛玉枕旁，权当辟邪用。

　　不想却蓦然撞进黛玉惺忪的睡眼里，见她正歪着头懵懂地看着自己，不觉好笑:“小丫头，你睡了多久，你自己知不知道？”

　　“大概...是很长的梦吧。”黛玉倒真垂眸思考，方轻启樱唇:“总感觉一辈子都梦完了似的。”话未说完黛玉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挠她的手心，黛玉向身旁看去赫然是一只白尾小猫咪。见它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自己，令人见之欣喜，黛玉将其抱在怀中心情居然瞬间明朗了许多，歪着头问道:“润玉哥哥，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勿忧，若你喜欢便养着罢。”润玉也顺手揉了揉勿忧软萌萌的小脑袋，看向黛玉也知是因那僧道梦境破碎的缘故，黛玉自是不会全部记得她在梦境中所发生的事，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可还记得梦境发生之事？”润玉适时将黛玉扶起，将引枕垫在她身后，看着黛玉轻轻摇了摇依旧苍白的小脸，心中也不知是希望她记起还是不希望，揉了揉小丫头的发丝敛眉看向立在身侧的邝露。

　　邝露立即敛裙，笑道:“大病初愈，应当喝粥，林妹妹你等等我去给你端。”

　　“怎能劳动姐姐？”说着黛玉拿丝帕掩住低声咳了咳:“烦请给我一杯水就好。”

　　温热的茶水入口，黛玉才缓了缓繁杂的思绪。这个梦实在是太长，梦境里所发生的事情她大部分都遗忘了，只隐隐记得爹爹含泪摩挲自己鬓角的脸，以及...黛玉拿眼飞快瞥了一眼此时就在她床畔的大哥哥，待触到大哥哥的星眸时，又慌忙掩饰着低头喝水。

　　只觉奇怪，为什么梦中的父亲会知道润玉哥哥并且将自己托付给他呢。

　　“小丫头。”润玉见她这番模样，也不多言，只将《石头记》的残本交与她:“待你看完残本，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无论你选择为何，我都会支持你。”说罢便起身离开，动作行云流水，黛玉下意识探出头却只能看到他和梦里一样的飘逸衣袂。

　　“林妹妹，你好好休息，这个…以后看也不迟。”邝露从仙侍手中接过红豆小米粥摇匀放于床案，看着小姑娘依旧盯着书名默默沉思，这才忍不住开口劝慰。

　　闻言黛玉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多谢姐姐记挂。也许这本书打开于我而言是不能承受的，但是——”话没说完，黛玉便翻开了扉页，只见有诗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润玉回宫略微整理仪容便往大殿而去，不用想都知道那里定已经乱作一团，特别还有他那个令人不省心的叔父在。真难想象他这个执着于话本故事的叔父会因他不在朝数日给他安排些什么狗血戏码，想到这里润玉不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果不其然，还没进殿就听见月下仙人被无限放大声线传来:“我这个大侄子虽然冷血却向来十分隐忍，正是受小姑娘喜爱的性格，再加上这个天帝的身份加持，啧啧啧，倒是很符合《霸道天帝在线追妻》...”

　　向来勤勉的天帝接连几日了未来上朝，兼之先前天帝有女的传言，使月下仙人这番谈论显得真实了几分，众仙家便纷纷开始猜测看似冷冷清清的天帝陛下其实只是去追妻去了？

　　“叔父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润玉踏进殿内时一拂袖将正要偷溜的月下仙人揽进殿内，语调依旧平和:“只不过我不是旭凤。”说完这句后，润玉便登上台阶撩袍就坐，清冷的目光环顾着正行礼的仙家，面无表情，但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容侵犯:“朝堂之上谁要是再敢乱议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天刑伺候。”

　　此令一下，乌烟瘴气的娱乐八卦之风消减大半，月下仙人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是几月不上朝。

　　而此时的黛玉现在心情亦是复杂。手中拿着的《石头记》也随着她呆立的动作无助地滑到锦被上。勿忧在她身侧舔了舔黛玉手心，她这才猛地回神，眼眶已然盈满泪水。

　　原来如此…体弱多病，父母皆亡寄人篱下的表小姐…都不过是他人杜撰的话本罢了。

　　但是这个话本并没有结局，黛玉心不由一痛，垂眸将玉指放在作者姓名上，想那作者也算自己半个父母，只是不知道他的结局会不会比自己好。

　　又想到润玉哥哥，原来让自己做决定是这个意思，不由悠悠长叹，这才将一直用法力保温的小米粥细细吃了。

　　待蓄了七分力气，黛玉便下床穿戴好衣物，过程中不小心带到了枕边的石头，捡起一看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将其放好转身抱起勿忧，待做完这些直摇摇往主殿走去。

　　不巧正遇到身穿大红毛皮大衣拄着一根缠绕红线拐杖的仙官正拦着润玉哥哥说着什么，从黛玉这个角度只看见润玉哥哥依旧挺拔如松的背脊以及头上束发的朝冠。

　　匆匆瞥了一眼，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离开时，那边红衣仙官的声线突然拔高:“好你个没良心的！你明明知道凤娃和小锦觅有多么艰辛才能换来这次能重入轮回的机会，你倒好！都这时候了还将锦觅藏起来不让凤娃知道？”

　　“没有做过的事本座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受叔父的指责？”润玉说话时带语调未有起伏，拂了拂衣袖不打算搭理月下仙人这般狗急跳墙的模样。

　　“你站住！”月下仙人抬起拐杖拦了一下，直气得指着润玉道:“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长辈？润玉如何对待长辈，难道叔父忘了当初润玉是怎么得来的帝位？”润玉勾唇眼底尽是讽刺:“润玉自问不是个大方的天帝，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仅凭一面之词就将欲加之罪安在润玉的身上，真是好一个长辈。”

　　“不是你！还有谁？”虽说这月下仙人前几次也没能在润玉面前占得上风，但到底想着旭凤偷偷前来询问自己锦觅的下落，不觉理直气壮，这件事除了润玉，还能有谁？

　　润玉没打算再和他纠缠下去，转身就想离开，这时才注意到身后原是正垂眸搅着手帕惶惶不安的黛玉，心下不由一松:“叔父若要执意如此猜测润玉也没有办法，只是润玉想问叔父，就算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润玉，又有什么不对？”

　　说罢也不理会月下仙人的反应，直直朝黛玉走去，蹲下身子与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子相视，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 ，语调温润:“明明有勿忧，为何小丫头还是哭了？”

　　“他……欺负润玉哥哥。”黛玉抱着毛绒绒的勿忧哭着指着润玉身后正一脸惊奇的月下仙人，小肩膀随着微微抽动。

　　“小娃娃，别胡说。”没等润玉开口，月下仙人已然飘过来盯着黛玉，有些不自然地拂开飘落在胸前的发丝，一时间竟把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焉了大半，只小声地问:“大侄子，这就是那个你传说中的小公主？”

　　“看来叔父的记性真是一如既往，润玉才说的叔父又忘了。”润玉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习惯性地将黛玉抱起，勿忧也顺势跳出黛玉怀抱宛如巡查似的高傲地蹬腿离开此地。润玉这才立起身，行云流水的动作有着说不出的清冷。

　　“不是？那这个漂亮娃娃哪来的？”说着月下仙人伸出手想碰碰这么好看的娃娃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黛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连忙双手环抱住润玉的脖颈趴在润玉的肩胛上，月下仙人这才尴尬的收回手。

　　“若叔父没有其他事，润玉先行告辞。”说罢也没等月下仙人回神，润玉手揽在黛玉瘦弱的脊背上一个闪身便不见踪影，徒留在原地跳脚的月下仙人。

　　“小丫头，想什么呢？”润玉见黛玉直盯着自己半晌无话，倒是想起了在扬州那会他们也是这般将近半个月一句话都不说，黛玉见了他只是无声行礼然后飞快离开。

　　“我在想润玉哥哥如果从小就要面对这么黑白不分的长辈该有多累阿。”黛玉揉了揉帕子，倒不好再继续大大咧咧地盯着他，若说黛玉为何会理清这天庭里的人物关系还得多亏了岐黄仙官在替她诊脉时顺手拿来的《八卦天界》，本意只是想给她打发时间，却不想那本刚好写了他们兄弟二人为夺佳人而引发的一系列事情，黛玉只觉那跌宕起伏的故事同话本一样。

　　润玉将小丫头放下，揉了揉她的发丝，看着五岁的黛玉道:“能有亲戚于幼时的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又哪敢对长辈有所要求呢？”

　　“没关系，玉儿会陪着父帝的。”黛玉垂了垂眸，突然想到《八卦天界》专栏说自己是润玉哥哥的小公主不觉掩唇打趣他一下。

　　“父帝？”润玉心头一跳，看着掩唇莞尔的黛玉蹲下身伸手捏了捏黛玉微红的小脸:“你这个坏丫头，成天都看了些什么书在肚子里？”

　　黛玉嘟了嘟樱桃小嘴:“可是大家都是这么猜测的呀，说我是你的小公主。”说话时直拿丝帕掩住半张脸，露出笑意嫣嫣的水眸。

　　“走吧，小公主。”润玉当即败下阵来，抱着黛玉往璇玑宫走去。

　　黛玉埋在他的肩窝里不敢抬头，感受着微风请拂过她的脸颊，因思:石头记的世界到底只能当作一场未完结的噩梦，至此那些将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都会从此刻开始。身为人子只能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能因她的离开而避免书里的劫难。如今打起精神来过好这一生也算是尽孝了。

　　黛玉看着手中依旧飘散如烟的花朵，不觉泄气，蹲下身子喃喃开口:“润玉哥哥，我能问为什么天界的花都不是真的麽？”

　　“这会又不喊我父帝了？”润玉也同黛玉一起蹲下看着这些用灵力仿照的假花，不免有些沉重:“因父帝之前有愧于先花神，所以这天界的花都不是真花。”

　　闻言黛玉轻哼一声眼眸微垂:“如此也好，如此便不用经历由盛转衰的凄凉之景了。”

　　润玉揉了揉小丫头的发丝，到底不知如何安慰，沉思了半晌终是开口:“丫头，在璇玑宫住下吧，如果你嫌璇玑宫太过清冷，那栖梧宫也是可以的...如果怕天上时间过长，我可以教你摆星盘，还可以...”正说着蓦地撞进黛玉清凌凌的眸子里，呼吸有些停止，随即不自觉地立起身子。

　　“润玉哥哥。”黛玉也扯着润玉的衣袖起身，抬眸看向他，到底年纪小话语里尽是稚气:“黛玉很喜欢润玉哥哥，很喜欢邝露姐姐，很喜欢璇玑宫，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么让我喜欢的润玉哥哥他自己却不喜欢自己。”见润玉看她的眸子尽是难以言明的苦涩，黛玉强扯了一抹笑意:“润玉哥哥，你在怕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呢？小时候害怕母亲剜龙角刮龙鳞，被前废天后带回天界又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嫌弃，等到旭凤出生总算有一个能同自己玩耍的朋友了，又怕那些偏心的长辈说自己欺负旭凤。后来又怕那个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会离开自己去找旭凤，然而千防万防还是留不住。

　　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失去，他也害怕拥有。他害怕自己所珍惜的都会在他面前一点点凋落，也害怕自己所拥有的因为自己的大意而离自己远去。

　　他现在甚至不敢去想旭凤为什么会来天界，就像他不敢去想锦觅到底是因何缘故消失。

　　“润玉哥哥。”黛玉抿了抿唇，终是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清凌凌地目光看着他，吴音软语煞是好听:“我们去找锦觅姐姐罢？听月下仙人讲那旭凤也没有找到锦觅姐姐，想来润玉哥哥还是有机会的，可不能为了避免结束，就避免了一切开始。”

　　“傻丫头。”润玉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声音温润却坚定:“锦觅于我而言早已是结束。”话音未落，润玉便扳过黛玉柔弱的身子，将其抱起，向璇玑宫走去，语调随风传来:“但是这该来的就算我不去找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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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父帝”这个梗是同贴吧一个小可爱定下的，完成了呐√
番外还是……最后再写吧【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