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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番外:一念起,业火炽燃 ...

  •   天宗大殿内,一瞬间剑拔弩张。

      沈灵素忽感晕眩,只觉眼前图景惶然晃动似是地动山摇:“城璧哥哥,我...头好晕...”

      晃了晃头,浑身越渐乏力,她只靠入连城璧的怀中蹙眉轻哼了两声。

      “一定是这几日你神思紧绷,没有休息足够。皎皎,你累了,靠着我休息会儿,等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家。”

      “嗯...”

      手掌轻抚了抚妻子的腹部,连城璧安抚般将沈灵素圈进他的怀里,叫她紧靠着自己,俯身靠近她的耳根轻声安慰道。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妻子发间,轻摇着哄着她渐渐在自己怀中睡去。

      胸口处传来和缓轻柔的呼吸,他知道沈灵素此时已经睡了过去,空出一只手装作不经意间向自己腰间拂去,挂在他腰间的那只绣着并蒂莲的黑缎香囊上附着的无色无味的如意安神香在众人眼前悄然散去。

      抱着妻子来到风四娘身边,连城璧将沈灵素小心翼翼放下,在风四娘愣神间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接过沈灵素的身子后,只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对风四娘恳切拜托道:“照顾好皎皎。”

      不待这厢做声,他只在妻子脸上流连了片刻便回身掸袖,步履从容向大殿石阶前行去。

      他右手握着蔷薇剑,一身白衣飒踏而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之色,只一双幽深双眸带着灼灼火光,嘴角扬起温柔的微笑,待他止住脚步,众人这才猛然回神。

      他与沈飞羽连肩而立,一黑一白比拟善恶同源,这幅画面教得沈飞云与上首扶椅踉跄的逍遥侯和瘫坐于地的小公子一时竟不由生出几分胆寒。

      忽然逍遥侯喉间泛起一阵笑意:“王夫人当真是好手段,不愧是王怜花的女人~嗯哼...”

      胸中闷咳不止,教男人额间顷刻间细汗密布。

      “师父...!”

      抬手止住身旁人欲说的话,逍遥侯只转头看向一旁的连城璧和那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真相中的萧十一郎,视线逡巡半刻,他只与连城璧四目相对,嘴角带着讽刺笑道:“还有你,连城璧,倒是本座这次看走眼了。你与连泽天相比,犹如云泥之别,没想到他会生出你这么个剑戟森森的儿子。”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今业因果报皆现于此,为何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以善止杀,偏偏要将那恨根深种呢?”

      清净师太一席话却是教沈飞羽与逍遥侯不约而同笑了出声。

      “呵呵哈哈哈~”

      女人冷脆盈盈的笑声在殿内响起,艳丽夺目的面容映着烈烈火光眉眼间傲睨自若,只下一瞬间声线骤寒:“师太却是和得好一手稀泥~师太跟我谈放下,哼,那师太可知,真佛言谈‘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何谓无知;善报、恶报、速报、迟报,终须有报!’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师太自己都未曾真正放下,却叫我放下,这二十多年来,师太可还对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清净师太揉捻佛珠的手一紧,眼中滞涩,薄唇微抿,却不敢再言了。

      两人的对话将萧十一郎的目光吸引过来。察觉到来人注视,沈飞羽只清眸从其和沈飞云身上掠过,朱唇微吐:“你们是逍遥侯杀妻夺子的仇人,可你们和逍遥侯却是伤我女儿,毁我幸福的仇人!!”

      “你!”

      抬手厉指向上首的逍遥侯,沈飞羽冷声道:“负心薄幸,人情凉薄却又扛不住这红尘中的缠缠绕绕~终是自酿苦果,罪有应得!”

      “你!”

      纤手转而指向沈飞云,沈飞羽看着她自己的亲姐姐,眼中饮恨快意道:“我的好姐姐,我的亲姐姐!!失情失意自怜自怨到要以拆散自己亲妹妹的姻缘来满足自己扭曲的恨意。无情无义冷漠自私到要用我的亲生女儿的命去给你的宝贝女儿以命换命!”

      看着沈飞云听了她的话,面上一派惊惶之色,被她说得连连踉跄后退,涕泗横流间无措望向她,沈飞羽忽然放声大笑,只笑中尽是说不尽的苦涩和疯狂。

      “怎么样?我的好姐姐,你现在知道当时我的感受了吗?!切身体会到了吗?无助、惊恐、悲凉,一切都不可信,战战兢兢,还有面对孱弱的女儿,承受她随时会离我而去的痛苦!沈家庄从那以后,成为我心里最脏最臭最恶心的地方!我恨不得一把烈火将它毁灭殆尽!!!”

      沈飞云喃喃道:“那也是你的家啊....”

      “家?!”沈飞羽看着她脆弱易折的神情,神色天真的对她道:“是啊,那是家啊~可是是你一次次教会了我,在没有公道的江湖里,在没有公道的家族里,要想活下去走到最后,只能仗着狠心维持个人的自由~沈、盟、主!”

      “你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你看,现在沈璧君虽然病入膏肓,可却也不是无药可医。”忽而沈飞羽嘴角泛起一抹风情万种又温柔似水的微笑,她上前拉着沈飞云颤抖的手,将她扯到离逍遥侯不远的阶下,轻捏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蛋儿叫她抬头对着上首的逍遥侯,柔声在她耳边念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你看看你的旧情人,没了李小婉,他还是你的哥舒天。我用了和王怜花‘幽都云梦’齐名的‘桃花扇底风’,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最爱的人到底是谁吗?当他在快乐中死去的时候,你不妨就问问他:‘逍遥侯爱的女人到底是谁?’”

      生于人世,江湖浮沉,他们曾策马锦衣少年狂,意气风发名动四方。少年人的恣意,青年人的野心,渐渐的欲望渐染,后来他们才知晓,千万种世上最毒的毒药,都不及人心的可怖。寒气可折花,无情可刮真情骨。可堪回首,难得回头的人太少,不堪回首,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太多。

      逍遥侯、沈飞云,甚至可能还有李小婉,那个从来只活在这些人回忆里的女人,都是为了一场感情游戏赌上自己一生的人。女人总想赢女人,男人总想觅“真”情。花花的世界,花花的心,世上没有热爱似火不褪落,只是有那么一颗难得可贵的真心而已。

      沈璧君不明白,沈飞云不明白,逍遥侯更从未真正明白。

      拖着沉重的病体,沈璧君苍白的脸色在看见沈飞羽将神思惘然的沈飞云带到逍遥侯面前的阶下半跪着颤抖撑地时,她心中从未有过的羞耻与悲愤陡然喷涌而出。

      “不...!不要...!姨母,求求你,璧君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娘!姨母,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娘!你们是亲姐妹啊....!姨母....!”

      她眼里全是自己母亲狼狈跪在石阶之下萧索颓丧又凄孤的背影,曾经骄傲自矜,威严端庄的盟主沈飞云早已不在。心间酸涩蔓延至鼻间直冲眼眶,双眼模糊间她只看见一侧立若松柏的连城璧在众人屏息间依旧风采翩翩。

      在沈璧君的眼里,连城璧是一个严谨自律的男人,他永远都是修饰整洁,风度翩翩的,无论任何人,在何时见到他,他都像是一株临风的玉树,神采照人,一尘不染。他就好像是一个世家贵族子弟高贵身份的复刻品,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沈璧君觉得连城璧就跟沈飞云对平时的她的要求一样——她和连城璧好像不是人,只是名门里没有多余感情的纸片人。

      所以她爱上了萧十一郎,他身上的野性与天性的自由是她不敢想,却又向往渴望的。

      世上很少有人能像连城璧那样约束自己。可如今,在她脑海里刹那间,连城璧的种种好处又回到她的心头,她忽然发现她其实真的对连城璧一点也不了解,可她此时却觉得连城璧很可靠。

      “城璧....城璧!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已经没有爹爹了,城璧,求求你帮帮我....”

      “君儿!不许求他们!!我沈飞云没错!我从来没错!!错的是他逍遥侯,他负我、弃我,让我在世人面前难堪,叫沈家蒙羞!!是他!!!”

      一声轻笑从连城璧唇齿间溢出:“这二十多年来,无垢山庄从曾经的誉满江湖到后来的讳莫如深,造成这些的皆少不了沈盟主的推波助澜。而我连城璧也一直为了一个答案而活了二十年,那就是我父亲连泽天到底是否在华山比武那日向逍遥侯下过跪...
      曾经这个答案是让我向前一步一步走的动力,无论江湖众人在背后如何非议嘲笑连某,我都不曾恨过怨过,因为我是无垢山庄的希望,我是要抹去无垢山庄污点的唯一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直到我遇到皎皎,是她告诉我连城璧是连城璧,连泽天是连泽天,我只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失败的延续,我不是他,所以更不会成为他。是她让连城璧知道,纵然连城璧被自己关进了黑屋子里,也总会有一个人愿意亲手打开那扇门。”

      连城璧抬眼看向逍遥侯,嘴角微勾,态度斯文对那个压抑着怒火的男人淡淡道:“我很感谢你,在我向你询问真相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有一点,我和你不一样,和我父亲也不一样,那就是我有一个无论何种境地都不会舍我弃我对我失望的妻子。她的真心和她的人,是我此生唯一会奉上神坛的宝物。”

      因为不管他是魔是佛,他心中都还有一片净土,只要净土还在,他便神智不失,若世间再无沈灵素,那便无人可救连城璧。

      “所以,你们何辜?”

      “哼~那又怎样!饶是你沈飞羽聪明绝顶,可你又能奈我何?毒?哼,我逍遥侯从来就不怕死!哪怕你连城璧再指掌间覆雨翻云,终究也会遇上难啃的骨头。你们以为你们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逍遥侯忽然放掉扶住椅背的手,长身而立,双手猛然扬起,高声喝令道:“在这里,我就是王~!来吧,让我们共赴深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爹!”

      男人身形微滞,侧目看向一旁不远的萧十一郎,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见他轻轻摇头,轻微的动作在他身上却是做起来十分艰难。逍遥侯看着他紧攥的左手,之前放血给沈璧君的伤口浸透了白色的纱布。

      “你很好,我知足了,能够在最后见到自己的儿子。”

      只那一丝柔软转瞬即逝,萧十一郎脚下的割鹿刀忽然铮鸣轻颤,刀音响彻大殿,倏而向上首逍遥侯手中飞去。

      “没有人能够左右我,在逍遥侯的字典里,‘输’字早就不知道怎么写了。”

      男人手执割鹿刀,刀锋一横,带着肃杀不可阻挡的刀波直直向阶下荡去,连城璧右手蔷薇剑出鞘,左手横在沈飞羽胸前,只将她凌空推起向后退去,转而双□□踏点地飞身执剑劲挽出七品螺旋锋浪迎向扑面而来的刀波。

      刀鸣剑啸声响起的同时,紧接着是殿内还残存的江湖人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引得萧十一郎与沉默无措的杨开泰这才发现,殿内近火山岩底的崖边忽而借着绳索轻身落地的一群青衣鹰面人正在持剑杀戮夺命。

      唯有四人却是飞身将凌空疾退的沈飞羽接应落地后,恭敬的站在她的两旁。

      一切都混乱了,可这场混乱却昭示着一切都将用鲜血结束。

      “沈二姑姑...”

      杨开泰看着眼前眉眼冷烁,却在看向他们一行人时倏而柔软,她轻轻踱步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柔抚倒在风四娘怀中的沈灵素的鬓发,整个人终于不再冰冷。

      “转眼间,我的皎皎嫁了人,如今却也要当娘了...放心,以后再也不会痛了...娘会保护你,会永远保护你们......”

      这边一时之间陷入一片寂静,风四娘满脸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抬眼往前看去,但见连城璧的蔷薇剑与逍遥侯的割鹿刀利刃相交,刀是遗恨刀,剑却是凌云剑...

      ——金器呼啸争锋,血红的剑锋与带着血气的银白刀锋,乍一相拼带起耀眼夺目的火花,周身真气与兵刃带起的煞气四散飞流将二人大殿周围的立柱与旗杆皆震碎化为了齑粉。

      二者一触及分,连城璧被冲击得向后急撤,逍遥侯一刀截秋光飞沙走石合着滚滚气浪将他四面环围,蔷薇剑动龙游浅海,熏风袭秋霜凝成剑网遮天光,一手掠腰间,惊鸿剪影而过,手中碧血丹青照。

      萧十一郎眼见战况,本欲上前阻拦,那边逍遥侯一身高深莫测的内力运起割鹿刀势不可挡,他只得从连城璧身上着手,可惜为碰其衣角,却被他左右两手同招不同式的剑法给错开逼退。长剑与短剑互为补充,远攻近守合宜。或许他功力不及逍遥侯,可他的武功招式却是刁钻诡谲外加精微奥妙,一时渐占上风。

      深中沈飞羽“桃花扇底风”的逍遥侯身体逐渐被随着运功而渐入心脉的毒性而蚕食,而连城璧的左右互搏之数,左手剑右手剑配合天衣无缝,让他渐觉棘手难敌。

      额前虚汗已成线布满脸庞,连城璧只见逍遥侯双眉微蹙,瞳孔有一瞬的滞散,趁他病要他命!割鹿刀斩下的速度顿滞的一瞬间,连城璧凌空后翻,聚汇九阳真气于足尖,碧血照丹青直插入地,借力撑起,右手蔷薇剑斜刺向上,当空千里,直取长襟。

      “你输了。”

      逍遥侯看着被连城璧单足击落在地的割鹿刀,再看见自己颈下三寸的鲜红剑尖,最后才将目光落在连城璧的身上。碧血照丹青已落入腰间剑鞘,仿若它从未被打开。

      “我输了。我竟然输给了连泽天的儿子......”

      大殿再次回复了寂静,满地的鲜血染红了火光。

      噼啪!

      一块碎石带着下坠的簌簌灰尘落地,平地忽起震动,似是如谜林中的地动那般,震感越来越明显。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老爷和大龙首还在外等候!”

      “哈哈哈哈~你赢了我又怎么样,连城璧、沈飞羽、还有你们,一个都逃不出去!嗯...噗...”

      无典疾步上前将手中的黑色瓷瓶扔给了瘫坐在地的小公子手中:“游戏已经陪你们玩完了,这是‘桃花扇底风’的解药,有些仇,不需要以死亡休了,继续的活着,眼看起高楼,眼看宴宾客,眼看楼塌客散才好。”

      看了眼跪坐在地兀自挣扎的沈飞云,青衣男子只轻转扇柄发出一道劲气,解了适才被沈飞羽以细毫银针封住脉门的沈飞云的压制。

      剩下的狗咬狗,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这辈子,谁爱谁,谁恨谁,他们连自己都不清楚,一手睡在自己亲手编织的梦里不愿醒,旁的清醒的人又有什么义务去点醒他们呢?

      抱着怀中的妻子,连城璧眼中碎光流动,幽深的黑眸因那丝明亮而越发耀眼。轻托着沈灵素的脑袋,贪婪深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他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们回家,皎皎。”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不定时诈尸再写~
    很感谢在我自闭锁文不想再发的时候,还有朋友愿意让它在收藏夹吃灰。这是我第一部同人文,不足之处还是有很多的地方。
    写它是图个开心,就是为了看了太多不错的作品坑了过后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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