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忠诚》白壁

1、禹尔南

　　禹尔南到达墓园的时候雨刚刚下起来。

　　像深秋的每一场雨一样，绵密又冰冷，在风吹来的时候，用寒意向你昭告秋天即将离去的讯息。

　　她踏着满地枯黄的落叶走向那个已经来过数不清多少次的墓碑前，黑色的马丁靴碾碎枯叶的声音和落雨的声音成为这片地方唯一的躁动。

　　蹲下身随便拂了拂地上枯败的叶子,她席地而坐，习以为常的盘起腿来，避开了墓前不知谁新换上的白色雏菊。

　　“程昱，今天还是我来看你。”她说的平常，像是来看望一个时时相见的朋友。

　　“我最近还是老样子，大家过得都还不错。”禹尔南眯起眼来看向天空，像是回忆什么的样子，平淡的念着那些故人的近况。

　　雨水浸湿了她的灰色连帽衫，在纯色的布料上浸染出了深浅不一的花纹，但她还是没打伞，即使雨伞就在身后的书包里静静躺着。雨水落下的声音混杂在她说话的声音里，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朦胧。

　　“有时候我就在想，你们姓程的，脑子是不是都和别人长得不一样，你也是，你家小丫头也是。”眼睛因为雨水而变得酸涩，禹尔南闭上眼睛，任由并不算大的雨落在脸上，没有躲避的念头。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个叫程昱的青年的脸庞，坚毅而沉稳，带着和其他二十多岁的男人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安稳气息，一身警服帅气利落。然后是另一张脸在脑海中闪过，明明已经成年却仍然稚气未脱的模样，是个喜欢穿着穿着球鞋到处跑，也会用不情愿的语气喊自己嫂子的小姑娘。

　　那是程词生。

　　“词生她呀，忽然就消失了。可那些事情，我是不信的。”禹尔南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气息减弱时睁开眼，像是为了完整的结束这一声叹息，之后就只余沉默。

　　本就暗沉的天在几阵风后变得愈发昏暗，云在翻涌，树叶相撞在风中发出宛若尖叫的刺耳声音。

　　显而易见的是，雨马上就要下大了。

　　禹尔南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支白色的玫瑰轻轻放在程昱的墓前，然后动作利落的一撑腿站了起来。

　　“老天爷让我走呢，下回来的话，也送你白雏菊好了。”禹尔南看着墓碑上青年的照片，忽的就笑了，她压低了声线，终于说出她今天来专门说的那句话。

　　“最近不能来看你了，我要结婚了。”极尽温柔的语气，却是对着一块冰冷的碑。

　　墓园建在个算不上的风水相应的地方，看管的人也少，就好比在这落叶纷杂的季节，也不会有人常常来打扫。禹尔南当时为了坐下而拂走落叶的那一小片地方，很快就被沾染了雨水的枯叶重新覆盖，一切又恢复了寂凉的样子。

　　“咔” 树叶被碾压于脚底的声音。

　　来人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她静静停在程昱的墓前，站在禹尔南之前坐过的位置，然后将伞从自己头顶移开，伸出手臂向前倾斜，将伞罩在了墓碑和白玫瑰的上方。

　　“真啰嗦啊，那个女人。”她轻轻嗤笑一声。

　　“我呀，没见过比她更能絮叨的人了。”明明是嫌弃的话，却莫名显得温柔。

　　她弯了身子去擦青年黑白照片上的水，指尖划过照片上青年的眼睛，然后收回手。

　　“日子真糟糕啊，不过都快要结束了。”

　　“对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