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魂》活蹦乱跳小阿妍

15、第 15 章

　　寒山弟子的资质的确大不如前了，可好在格局景致没什么变化。他将她抱到自己最熟悉，也是寒山最为幽静的禁地处。一进门却被眼前的精致惊得说不出来。
　　自打苏衍仙逝后，他就自请罚入禁地，非有要事不出。他师姐岚娴担心禁地湿冷损伤身子，命人送了炙炎石和各色花种过来，让他平心静气，不致太过郁结。他在这里无欲无求清修了千年，直到魔族祸乱方才离开。
　　他分明已经离开了万余年了，可这一石一景，一草一木，都一如当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就连院内修竹，都笔挺如初，不曾挪动。
　　他的卧房纤尘不染，显见是有人常来洒扫。寒山当代的掌门不过百余岁，那这万年间，寒山该是数代弟子更迭。究竟是什么人，能从始至终，替他打理着禁地的小别院？
　　温然的目光落在床眉头紧锁的女子身上，心下不由得一跳。般若说她替他守了万年的神殿，难不成也替她守了万年的寒山？
　　这样的念头刚一起，他就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一只与他无甚渊源的小妖，修为又不过尔尔，能替他守万余年的神殿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再做这许多？温然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替床上的女子盖好了被子，转身绕了出去。
　　如果说三十三天的神殿布置是甚合心意，那这里便是归宿。
　　温然坐在宽大的桌案前，抬手把玩着之前惯用的白瓷盏。虽然时间已过了许久，他亲手上的釉仍旧均匀透亮，没有一点裂痕。他所不曾经历的万年时光，在这寒山禁地处也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曲指敲着桌案，透过雕了兰花的小窗看着窗外的萧疏竹影。
　　空气中忽然传来点清甜，是寒山最为常见的安神香。只是这样的清甜间，似乎带着点血腥气，夹在淡雅的香气中，闻起来有些发腻。
　　温然的反应慢了半拍。
　　他循着香气重新绕进卧房时，血已淌了一地。大红衣裙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单手撑着床沿，而另一只手则深深探入眉心，仿佛想把肌肤下的血脉都扯出来。
　　“？！”饶是温然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慌忙上前两步想按住女子的手，可脚步刚动，就被困在了一团紫雾中。
　　“太胡来了!”温然在心底轻斥了一句，袍袖一振，挥手将那团紫雾驱散。那是姝魅族的媚术，如果来者不是他，而是怀远或是任何一个寒山弟子，撞进她这团紫雾里，都要被勾了三魂七魄去。温然对妖没什么偏见，可对这样胡来的妖，却也没什么好感。
　　可不认同归不认同，他历劫前就兼爱苍生，现在也学不会见死不救。他向前两步，单手按住女子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要！”她的手腕纤细，温然的拇指和食指甚至能握着她纤细的手臂环成一圈。凌妍拼命想挣，手臂却被温然握得死死的，无论她是向前还是向后，都动弹不得。
　　“别胡闹！”温然微微蹙眉，看着女子犹自带血的眉心，忍不住训斥了一句。他以往觉得，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没有谁一定要活得和他一个样，所以他极少居高临下地训斥旁人。只是眼前的女子太过乱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反应出这句话。
　　温然这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言重了。可刚刚还不把自己的脸抠破死不休的女子，竟在一句话之下停了动作，仰脸怔怔看着他。她的眼眶红了一圈，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其他。
　　“……”温然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看似怔忪，却夹杂着无数深情的目光。他捏了疗愈的法术再度点向她的眉心，那道伤口却没有愈合。往事镜是神器，即便是碎片也承载着无限神力，不是普通法术可以疗愈。何况这片碎片在凌妍的眉心埋了万余年了，早就长在了她的血脉里，如今受了惊动，怎么能那么容易愈合。
　　“没事……”凌妍朝着温然摆摆手，身子无力地滑下去。她不是一天不作就会死，只是这碎片给了她太多美好的回忆，如今她所执念的人已经回来，且不记得她了，她不想再给自己太多的希望。
　　床上的女子折腾得太久，在安神香和疗愈法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温然站在床前看着她眉心的血红微微蹙眉，忍不住将手指搭在她手腕的脉搏上一探究竟。
　　他本是想看看她眉心的伤为何一直难以愈合，可在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时，眉头却越琐越紧。
　　她从小到大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刀剑斧钺落在她身上都算是小伤了，恶灵的啃噬，不同禁术的一次次反噬，甚至还有无数天刑留下的难以疗愈的损伤……她身上的血脉甚至都不是通畅的，除了几处郁滞之外，还有几处打着结，错综复杂，连他都难以摸清。
　　温然归来后第一次仔细去看她的容颜。瑶池一见，他只知她是只小妖，如今细细打量，方知是一美人。那样的美，惊世骇俗，就算他曾活过万年，也不曾见过这般妖媚中又带着清冷，还点缀着点无助的美人。
　　淡极、艳极；妖媚、天真。诸多本该相互排斥的词语在她身上实现了完美的融合。温然看着女子昏睡中也不得安稳的容颜，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捏了点凝神静心的凉意，替她抚平紧蹙的眉间。
　　“师父……”刚刚被他握住手腕都觉得被冒犯地女子忽地翻过身来。凌妍迷迷糊糊地将温然宽大的袍袖压在身下，抱着他的手臂吸了吸鼻子道：“你……好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