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乌有》子渡白

25、大雪

　　比干之后，妲己又利用商王的好色之心令商王与黄飞虎反目，黄飞虎在逃亡西岐的过程中死于闻太师剑下，接着又利用费仲当年未杀杨戬之事，让商王屠戮费仲满门，太子悲愤拔开轩辕剑想杀妲己为故去的姜王后复仇，被商王阻拦又无法对商王下杀手，最终用轩辕剑自裁于商王面前。至此，商王身边，只剩下了闻太师。另一边，西岐集合四路诸侯，正在伐商路上，过不了几天，就能兵临朝歌城下。商王刚愎自用，认为西岐无法战胜自己的百万雄师，他自己看不明白，妲己却看得清楚。商朝的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到了这一地步，妲己也没了去见商王的必要，商王也忙于应付西岐，很少召见她。她得了闲，整日待在寿仙宫内，和子虚说说话，弹弹琴，日子竟过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妲己悠闲地跪坐着刻着手中的木碑，子虚看她已经对着这块木头刻了许多天了，忍不住问道：“你在刻什么刻了这么多天。”

　　妲己微微勾起唇角，艳丽的眉眼安宁从容：“我的牌位，”她抬起头沉静地凝视着子虚的，“留给你做个纪念可好？”不等子虚回答，她笑了笑，“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你会留我的牌位了。”她死了，这世间所有人大概都会拍手称快，以她的恶行，怕是坟都给人刨了。唯一会想起她的，大概只有这只狐狸吧。

　　子虚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幽绿色的眼眸，看不清神色。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谓地轻笑，调笑道：“那倒未必，若是你亲手刻的，杨戬怕是也是要的。”

　　想起杨戬，妲己淡淡地笑了：“这可未必，他会往前看。他这样的人，不是会沉湎过去的人。”如今再提起杨戬，她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杨戬代表她的过去，而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停留在过去。到现在，虽然只过了几年，她却早就变了，再也不是杨戬爱的那个妲己了。奇怪的是，这样想着，她只有感慨，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痛苦。突然想起她和狐狸的约定：“对了，你打算何时取走我的灵魂？”

　　狐狸缩在厚厚的容貌坐垫里，懒散地半眯着眼，声音有些模糊：“等你复仇结束了之后吧。”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天气转凉了，或是之前受了伤的缘故，这狐狸变得格外怕冷，平日裹着厚厚的容貌披风，坐着的时候整个缩在厚厚的坐垫里。

　　妲己看了看这空旷的寿仙宫主殿，只有她和狐狸两个人：“如今这宫里，可真安静啊。”这样的宁静无争，总让她有一种现世安稳的错觉。她虽期盼着最终结局的到来，但也莫名眷恋如今这样轻松安宁的日子。她的结局，要来了，狐狸，也该离开她了，“子虚，弹琴给我听吧。”这宫里太静了，她怕自己会爱上这静谧。

　　子虚睁开眼看着妲己，眉眼弯弯，看着妲己：“好。”从坐垫里直起身，他拂袖变出琴，置于桌案上，伸手抚琴。温柔淡泊的琴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妲己闭着眼欣赏，嘴角带笑。

　　一曲终了，子虚抬头看着沉浸在余音中缓缓睁开眼的妲己，幽绿色的眼眸中带着深重沉郁的眷恋不舍，突然开口：“妲己，你愿意陪我去看这人世间的万般风景吗？”他终究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次，明明知道不可能。

　　妲己看着那狐狸温柔期盼的目光，突然有些说不出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狐狸：“对不起。”狐狸，这辈子的我，太脏了。我早就没有归途了，沾染了一身脏污，满眼黑暗，怎么能爱你。

　　她看到狐狸温柔到近乎温顺的目光，他说：“好，我陪你。”他的回答，跟她让他弹琴时的回答一模一样。他似乎一直这样，以契约的名义，温顺地承受她所有的要求与愿望。他这样的温顺，让她的心开始泛起绵绵密密的疼痛，眼眶一瞬间模糊，她艰难地咽下喉间的哽咽，避开狐狸的目光，低低地开口：“欠你的，我下辈子还你。”狐狸，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走近她，伸手轻柔地抬起她的脸，他凑近她，低头，温热干燥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温柔眷恋的，小心翼翼的。他闭着眼，低沉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傻子，你从来没有欠我，是我自愿的。我想你欢喜。”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模糊的目光里，狐狸慢慢拉开和她的距离，幽绿色的眼眸深邃温柔，他定定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大殿。

　　下雪了啊。

　　子虚仰头看着满天飘落的细小雪花，纯洁的雪白的，就像妲己一样。

　　妲己，我爱你，从来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目光渐渐模糊了，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冷，他愣了一下，懵懂地伸手去拭，竟拭到满手泪痕。他看着满天的雪，含着眼泪笑了。

　　只要你欢喜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