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瞳》一一九九

3、叁。

　　姬蘅姬桁与姬恒失散了。在他们入世后的第三年。
　　那一次人类中的大动乱里。游荡在开阔平地上的三只狗被搅入突如其来的两支大军中。姬蘅和姬桁习惯性地向右跑，但姬恒往了南。
　　这一别，就是几十年。

　　姬桁在那时才想到说，应该和姬蘅一样练练功了，才好去寻他兄弟。两狗遇见的第一只异类居然是一棵树精。原本明明是初看惊艳的模样，细谈起来，树精却显了那懒懒散散的本色。
　　“修行？像我一样，睡吧。”
　　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像是示范般地，这树精居然率先睡去了。任凭姬桁如何用它的爪子挠他的根，他就是不醒。
　　“那，我们也睡吧。”
　　姬桁居然这么说。他就缩了缩身子钻进那树下的一个小小的洞里，不久后鼾声已起。
　　姬蘅黑着脸想，其实你就是想睡吧。他没有照姬桁的方式钻进另一个洞里，而是化成了人类的模样在树下静坐。
　　日复一日地。他看着这棵睡去后不再开花的树，在春天夏日繁盛的树林里显得突兀，在冬季积了满身的雪也不肯抖一抖，自当是盖了被子。
　　在秋天倒是能佯装一下脱发脱得比较勤快的正常的树。
　　姬桁居然一睡几年，也不曾醒。

　　苗枫出了平原就在沿路细细地寻找姬蘅的踪迹。猫族有与生俱来的明辨细节的能力，但是姬蘅已经去了四五年，风云变幻，却也是踪迹难寻。
　　但是苗枫自信满满地觉得姬蘅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个冰块脸的聪明孩子。
　　其实自己对自己这么说了，内心深处还是着急的。
　　苗枫一入人类的地界，就化成人类的形体。
　　穿了朱红色松垮的袍子，叩地有声的黑色木屐。对着每一个向他投来注视目光的人类展颜微笑。摇着纤细的腰，缓缓地踱着步子。
　　这也是猫族生来便有的，魅惑众生的习性。
　　苗枫漫不经心地笑着，注意力实际上是在街边路过的狗身上。只待让他找见一只有灵气的狗，无论是敲摸滚打还是胁死利诱他都做得出。
　　但是那时候，人类的地界还没有完全拓宽的时候，成精的妖兽一般都在各自的地盘里惬意快活，谁管这人类的乱七八糟。
　　所以苗枫根本没找到。一天下来一无所获，倒是让这全城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物。
　　苗枫坐在屋顶上听全城议论纷纷，脸上又露出想到恶作剧时的笑容来。摇身一变变成当初的那只深灰色野猫，连夜窜出了城去。

　　心思活络的苗枫思索了姬蘅他们的想法，果断地认定他们一定会随了姬桁的意思往人类那最大的城池去。他偷听过姬轩的故事，知道最近的大城是缅。
　　一路颠跑着过去，却只发现断壁残垣。
　　那时候他才知道人类世界的变迁更迭与他们族类的迥然相悖。
　　这一下，又断了线。

　　苗枫茫然四顾的时候眼前有水红色一晃。
　　定神一看，一只长相有点特殊的鸡站在他身旁，眼神有点好笑。
　　“看什么看，不怕我吃了你。”苗枫伸出一只有尖尖指甲的爪子，故作凶恶地张开嘴，显露出里面已经长齐磨亮的尖牙。
　　那鸡咯咯咯地笑起来。苗枫逼近。
　　“哎我们做个交易。”差一瞬就咬上他喉咙的时候，这鸡开口说话。
　　“干吗。”苗枫的嘴没离开他原先的位置。
　　“你要找那小狗是吧~”
　　“……所以呢。”
　　“我知道它在哪~但是你要帮我个忙。”
　　“干什么？”
　　“嗯，现在还想不到。但是以后我找你，你不能推辞。”
　　“……不违背我的想法的，就可以。”
　　“嘛~我这事和你其实没什么特别大关系。”
　　苗枫就把嘴闭上，离开了那只鸡的喉咙。
　　“跟我来。”
　　于是一只猫就好笑地慢慢地跟在一只五彩大花鸡的身后慢吞吞地走。越过了十里的废墟，三十五里荒废的田地，沿着一条河流走，走入树林中。
　　“死公鸡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咯咯咯~”
　　公鸡就装作完全没听见苗枫的声音，在前面领头跑得欢着，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的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