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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罪,非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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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处陈旧的老式小区,住户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穷。
夏天的傍晚总是很长,六点左右,这里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醉汉,我想,如果不是他喝醉了佝偻着背,应该会超过一米八。常年的酗酒让他看起来已经五十岁上下,满脸除了乱七八糟的胡子就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沧桑又悲痛,手里还拎着一瓶酒,摇摇晃晃的走着,偶尔打一声酒嗝。
怎么说呢,这个醉猫以前应该混的不错,体格强健,衬衫是国内有名的牌子,却因为常年穿着不知打理,已满是酒渍。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已经喝成了这样还能有那么深的悲伤呢?
他摇晃着瞪着楼梯,每一步都让人揪心,偶尔下来的邻居看见了,都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似乎,他们对他都有些畏惧。
终于,他走到了四楼,用那双朦胧的醉眼看了看门牌就开始用脚踢门,然后又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妈的,开门。”男人粗暴地敲着,不耐烦又充满怒气。
吱呀。那扇年久失修的防盗门终于开了。
“你……”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她的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踢了,对,被男人一脚踢了进去。
“额。”女人吃痛地捂着腹部跪在地上,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忧郁的脸,那张脸又近乎完美的漂亮,短发齐肩,眼睛里有同样有悲痛,比男人更甚。
“钱呢。”男人进来,好像踩到了她撑在地上的手,然后他一个趔趄倒在了这间窄小客厅里那张唯一的破旧双人沙发,喷着酒气说了这两个字。
“额,还,还没发工资。”女人抱着手,看来是踩到了,还跪在那里没起身,那一脚应该很痛吧。她半转过身子低着头轻声说着,生怕男人再发力踢来的样子。
“没有钱?”男人没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生气的把酒瓶往木质茶几上一摔,一把揪住了女人的头发,女人也只是痛哼了一声,没有动。
“怎么,不想养我了?”他又骂了一句,把女人的头揪起来,让她仰视着自己。
“不,我……”她还是没能说完这句话。
然后,啪,啪……一连串的耳光声,一直持续了五分钟才勘勘停下。听得人心里直发怵。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两只手依旧紧握在胸前,没有挡也没有挣扎,更没有喊叫,只是仰着头半睁着眼睛任他打,眼睛里的灰败和平淡与迟暮的老人那么相像,似乎,被打的这个人不是她。
“啧。”男人起身,一手还揪着她的头发,一手又去拿桌上的酒瓶,她被拽着,眉头痛苦地皱起,嘴唇微动,没有出声。
“明天把钱给我,你对于我只剩这点作用,别让你最后的效用都失去了。”男人把酒举到女人面前,摇晃着空了大部分的酒瓶,说地模糊不清。
“我已经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了,不能……额!”她被男人一脚踢到了茶几边上,头发更加凌乱,嘴角的血迹让她的脸上的红色印记更加明显。
到底,是什么样的债务,让女人这样委曲求全。
“别给我说那些废话,我只要钱!”男人又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摇晃着走了。
“……”
女人扶着茶几慢慢站起来,想走过去关上门,又好像担心他没走远,就只是盯着门边看着,然后一下子坐上了那张沙发,又往沙发上一侧,躺下,直愣愣盯着门边,神情麻木。
好一会,她才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撇了一眼凌乱的屋子,又重新坐了起来,捂着侧腹部,慢慢走去了冰箱,拿了个装冰的袋子,敷到了脸上。
“嘶。”不知是太痛还是太凉,女人抽了一口冷气。也是在这时候,才看清了她的神态,那么年轻,绝不超过二十五岁。
登愣。
那间独有的卧室里,传来那个黑色手机的响声,是微信吧。于是,她又挪去了卧室,一手拿着冰袋,一手去拿手机,顺便让自己躺了上去。
她看着手机,快速地动着手指,点了几下,然后把它放到一边,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登愣~
有回信了,她拿起来又点了几下,皱了皱眉,把手机放到了嘴边。
“店长,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一晚上。”
咻~是语音啊。
“怎么了?”那边的声音是个低沉的男音,声音有些冷。
“病了。”她回。
“明天呢?”店长问。
“可以上班。”
“嗯。”
对话框里,也只到了这里。
“呼。”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把冰袋换了一边,又翻了几下手机,便又放下了。
好像,还没吃晚饭。算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东西了,明天再说吧。这样想着,她慢慢睡着了。
噔楞楞~
嗯?大概十点,她被这串铃声吵醒了。
“喂?”她睁着有些肿的眼,微微张开更肿的嘴,回了一句。
“嗯?雪,睡了吗?”那边是个同样年轻的女人声音,透露出点点的关怀。
“没,怎么了?陶姐。”她回复着,迅速坐了起来。
“你能来一趟吗?我们的程序出现了很严重bug,阿木和阿南快忙疯了。”女人解释着,有些急。
“额……”很长的迟疑。
“怎么了吗,不舒服?”他们彼此熟悉,知道她一般不会这样。
“没,我马上过去。”她还是答应了。
很快,她戴上口罩出发了,骑着一辆自行车。
十分钟,她到了离自己家不算远的一栋写字楼,直接进去,没受到看门大爷的阻拦,看来,是常来。
十楼,一间屋子。
“雪,快,快撑不住了。”一个紧紧盯着眼前电脑的男人招呼着她过去,另外一个有些矮身材匀称的漂亮女人递过来了一杯咖啡,“来,先喝杯咖啡,一会有得忙呢。”女人推了推鼻尖上的无框眼镜,笑眯眯地说道。
“哦,好。”她接过,却放到了电脑旁,并没有摘下口罩。
嗯?这个动作让三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雪,怎么了?”平时她每次来都会先一口气喝光一杯咖啡的啊。
“没啊,来,我来。”她只看着电脑上一串串的数字和字母,含糊地回了一句,推了推还坐着的肖木。
“雪?”几个人都叫她。
“哦,我一会喝。”雪接手了那台笔记本电脑,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放到键盘上,然后,指动如飞!
“他又打你了?”一旁的陶皱起了好看的秀眉,每次都这样!
“没有。”她依旧动着手指盯着屏幕,眉尖轻轻皱着,墨黑色瞳孔随着字码转动着,灵动又亮丽。
“这是被敌对公司黑了吗?”她随口问着,要转移话题。
“唉,以前我们不怕这些人,可最近他们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黑客高手,搞得我们很是狼狈,你知道这个程序我们搞了很久的,他们想收购又不肯给太多钱,真是气死。”另一台电脑前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说话了,他是楚南。
她叫墨雪,他们几个,是大学同学,同样是那所重点大学培育出的无数佼佼者之一。曾经互相看不顺眼,又因为能力惺惺相惜成为最好的知己好友。他们都知道雪的事,都插不上手,也是雪不让。
大概半个小时。
“没问题了,修补完成,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到什么漏洞了。”她十指交叉,舒展了一下,抬起头笑得一脸得意。
“还是雪厉害,这么快就编好了一个新的完美循环,替换了他们检测到的东西。”楚南也从另一台电脑上抬起头,笑着说。
“跟这家伙比就是打击自己的自信心,她可是最厉害的黑客了。”陶沫说着,端来了一盘蛋糕,放到雪面前。
“嘿嘿。”她在这里,眼睛里才有了那属于年轻人的热忱与快乐。
“雪,快吃些东西吧。”
“额。”她不想拿下口罩。
“让我们看看吧,需要去医院吗。”肖木走来,从她耳边拿下了口罩的带子。
“不用,没事。”脸微微侧移,想尽量避开几人的目光。
“太过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忍着?”最沉不住气的也是这看似温和的陶沫。
“好了,没事。我不呆着了,明天还要去商店上班。”她重新戴好口罩,站起来要走。
“雪!你,你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非要……你想急死我们啊!”不善言辞的楚南冒出了这么一句。
…雪站住不动了。
“雪,求你了,让我们帮你吧。”陶过来搂住她愈加消瘦的肩膀,说的恳切。
“那不是你的错。”楚南一句话迎来了两个白眼。
“闭嘴!”肖木低吼一声,走去雪的旁边说道:“雪,我们都在你身边,别怕。”
“嗯,我没事,真的,你们已经在帮我了。”雪眼睛里又流露出痛苦与自责,眼圈更红,余肿未消。
肖木递过来一个很厚的牛皮纸袋,目测,有三四万,“那,这些钱,你都拿着。”
她看着带子,没接。
“雪。”陶沫叫了她一声。
“好。”她接过,拉开门,走了。
这是一间程序研发公司,员工除了他们三个和偶尔来帮忙的雪,没有别人。这,是他们几个毕业后自己经营的公司,四年,已经在业界稍有名望了,全靠这四个年轻人没日没夜的研发各类程序,修补各种漏洞,累,也快乐着,这是他们共同的爱好和心血,为他们提供了无数的金钱。
但是,雪三年前退出了,她说,她不再做程序了,不再做黑客了,不想再动电脑了。他们无声地同意了,因为知道了发生的事。但是,三年里他们还是会找她,求她帮忙,每次她都来,拿了钱就走,绝不久留。是不是,一但坐得久了就再也不想离开?
“陶,雪这样太痛苦了。”肖木轻声说着。
“嗯,我们能做的还有什么?”陶轻轻的抱着自己的双肩,靠到了楚南怀里,眼泪一直憋在眼中。
“钱。”楚南说,他们知道,如果她有钱,就不会被打。
几人都沉默了。
雪把钱揣在怀里,骑上了车子,在凌晨一点到了家。路上耽搁了一会,因为遇上了几个醉酒的流氓。现在,那几个流氓正安睡在夏季温热的偏僻街道里。
恼人的闹钟声震醒了熟睡中的人,早上六点。一双好看的素白玉手伸出来,摁掉了还在震动的手机,然后,坐起一个双颊浮肿的身子。
“唉,好困。”她揉揉眼,起身去了卫生间。
半小时,她戴着口罩骑车出了门,没有早餐。
二十分钟,7-11连锁超市,她在这里做收银,连上两个班,A班和C班,C班有餐补,而且后半夜没什么人,还能稍稍休息一会,反正,平时的晚上她也不容易睡着。同事说她太拼,她并不反驳,这个年纪拼一拼没什么不好。
“刘姐,我来了。”进门,打着招呼顺便打了个哈欠。
“好,给你个面包。”刘姐待人很好,经常给她一些吃的。
“谢谢。”她接过,撕开,啃了一口。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确实饿了。
“那我收拾好就走了。”刘姐笑着说。
“好。”她啃着面包,含混不清地说着。
忙碌到下午四点,到家,还没上楼就闻到了酒气,拎着袋子的手一紧,叹了口气。
果然,男人已经在屋子里了。她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冲着沙发上睡眼惺忪的男人叫了一声:
“爸。”父女关系吗?!
“嗯?”男人含糊着,抬眼瞅她。在他动手之前,雪把那叠钱放到了他眼前。
“你觉得够吗?”男人喝得比昨天还多,有些大舌头。
“这是昨天……”
“滚开。”男人并不听她说什么,拿着钱站起来把她扒到一边,走出去了。似乎,来的目的只有钱。
“爸,少喝点。”她还是抬头,冲着男人消沉佝偻的后背,小声说了一句。男人似乎没听到,摇晃着下了楼。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对父女。
罪,是暴力。非罪,无人能解。
「说明:这个故事是从我的另一个故事中分离出来的,那里不会再更新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