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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我看见她从外面端了一盆水仙花回来,大冬天的,青花瓷的宽口花盆,清澈的水里站着一颗颗挺拔的大蒜,个个开着嫩黄的花骨朵,她双手捧着,手冻得通红。急匆匆的从我身边跑过去,经过了宿舍门口也没有进去,我喊了她一声,“哎!去哪?”
      她顿也没顿,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浇水!”身影就消失在了楼道拐弯处,那里没别的出口,只通向公用的盥洗室。
      我是刚从楼下浴室回来,湿漉漉的头上还顶着一块嫩黄色的干毛巾,我一边伸手擦着头发一边嘀咕:“还浇水,不怕淹死。”
      我回宿舍晾了会头发,期间打了两把游戏,往门口看了四遍,陈思问我:“你盯什么呢?”
      “等王扶摇,刚见她端了盆花,说去浇水,还没回呢。”
      陈思嗯了一声,正好一场游戏结束,她又叫我,“再来一场?”
      我摇摇头,“吹头发去,冷死了,吹风机借我。”
      “老位置,自己拿。”她头也不抬的回应我,手机上下一场游戏已经开始了。
      我拿着吹风机也来了盥洗室,宿舍电压小,用不了吹风机,只能来这边的公用插座,只有三个,已经都有人在用了,整个盥洗室里都是呼啦啦的吹风声,我排在后面等了会,不少人在洗漱,几乎所有水龙头边都站了人,我没带手机,等的有点无聊,四处打量着,在最拐角靠窗的位置看见了正在低头摆弄什么的王扶摇。
      我没多想,直接喊道:“王扶摇!”吹风声和洗漱人群的喧嚣让我不得不扯开了嗓门去叫她。
      声音大的有点突兀,不少人安静了下来朝我看,只有吹风声呼啦啦的一直不停。
      她听见了,一惊的那种,抬头的瞬间满脸茫然,在人群里扫了一下,很容易就看到我了。她一看过来,我立马朝她笑了笑。
      然后,,,,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没跟我说话,只是朝我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她的东西去了。
      好吧,我觉得有点无趣,不过她向来这样,一个宿舍住了三年,她从来不会主动跟我们说话,她好像有自己的世界,她在自己的世界也过得活力四射,所以大概是她排挤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排挤了她。
      前面的人终于吹好了,我插上吹风也加入了呼呼呼的噪音制造中。
      等我吹好头发再回头时,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是她站过的窗台上,留了一小朵嫩黄。
      鬼使神差的我就走了过去,食指并拇指拈起了那支花朵,枯了,从根部烂到□□,但是花骨朵倒是嫩黄嫩黄,不合宜的像是嫁接上去的假花。
      她有那么一大盆,估计也不缺这一个,我拈着那支花,走到门口的垃圾桶跟前,丢了进去。
      真是的,垃圾也不好好丢掉。
      我拿着吹风机回了宿舍,陈思还在打游戏,也不知道是第几把了,打打杀杀的喊个不停,王扶摇在自己的桌子跟前坐着,还在饲弄那盆花,林芳楚还没有回,我也回到自己的桌子那,手机屏幕刚好亮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回头跟陈思说:“林芳楚今晚不回,你喊你学妹来替一下,要查房了。”
      “啊,”陈思还是头也不抬一下,身子跟着拿手机的手左右摇摆,“她给你发消息了?”
      “嗯,在群里说了。”
      我说完,往门口瞥了一眼,王扶摇和林芳楚的床位正好在门边两侧,就顺带也看见了她拿起手机,按亮之后又按灭了。
      “哦,知道了,等会的。等我这把五连杀一个的。”
      “你快点吧,马上就要十点了,今天可是那个特凶的阿姨查房。”
      陈思抱怨:“刘嬷嬷?艹,那个老太婆喜欢掀人被窝的,谁顶得住啊。你让林芳楚好自为之吧,学妹可不一定敢来。”
      我坐下,给头发抹精油,漫不经心的说:“你自己跟她说吧,她圈的是你,我就传个话啊。。。。哎呀,你这一把还没完啊。大神带就是不一样哈。”
      陈思嘚嘚瑟瑟道:“那可不,跟你似的,五分钟完事。”
      我抓起毛巾朝她抛去:“小蹄子,你说什么呢你。”
      “哎哎哎哎哎,”她一边让着我的毛巾,一边拼命点着屏幕,嘴里不停念叨:“死了死了死了,妈也,四个围攻我一个,人干事?”
      等她终于结束,已经九点五十了,这个点,阿姨已经开始查房,十点左右就该到六楼了,陈思这才紧赶慢赶的给学妹打了个电话,学妹住在一楼,应该已经查完了,现在上来正好。
      等学妹的时候,我和陈思一起看偶像剧,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学妹来的时候,我往门口看了一眼,王扶摇还在弄她的水仙花,可是学妹进来的时候,她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凳子往里挪了挪。
      应付完查寝后,学妹也走了,我和陈思回了各自的床,她带着耳机跟男朋友视频,我躺在床上,看小说,王扶摇还在底下,不过花已经放到阳台了,她坐在那写作业。
      从我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阳台上放着的那盆花,外面起了小风,吹得花骨朵们摇摇欲坠。
      我趴在床边,对底下的王扶摇说:“刮风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不确定我在跟谁说话,她轻声“嗯?”了一下。
      我又说:“你花放外面没事吗?刮风了。”
      她有点恍然,点点头,开口时,嗓子哑哑的,她一边说一边轻咳着清嗓子:“没事,不娇弱的。”
      一句话后,她低下头,又没声了。
      “哦,”我撇撇嘴,心想这人可真够无趣的,想了想,还是继续问她:“你放窗台上那朵是不要的吧。”
      她抬头看我,对我的话十分茫然。
      我提醒她:“就是那个,你在盥洗室窗台上放的,我看都烂了。”
      “哦,那个,那个我忘记拿回来了。”说完,作势起身。要去开门。
      她这一回答,吓到我了,我一下坐直了身子,喊她:“啊?你还要的啊?”
      “嗯,”她手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花还好着,我挑出来准备单独养的。忘了。”
      “我以为你不要了,给丢垃圾桶了,对不起啊。”
      我十分诚恳的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然后道歉。她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呆愣的看了我会,失落的点了点头,“哦,没事,丢就丢了吧。”
      “对不起啊,我看根都烂了,还以为你不要了。”
      “没事。嗯,没事,我就是有点可惜,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是养不活的,根都烂了。”
      她说着话,还朝我温和的笑,可是眼神却不知飘忽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实话,她有点吓到我了,总感觉她不像不在乎的样子。本来还想多问一句,想想还是算了,我又郑重的向她道了歉,然后就躺下准备睡觉了,熄灯之后,我听见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估计也上床了。
      闭上眼睛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我又睁开看了眼天花板,要不明天给她买个新的吧,嗯,可行的,当赔偿她的。
      然而,
      然而,,,,,,我没有想到,这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歉疚,永远也没有补偿的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六点半,宿舍楼的门刚开,我睡眼朦胧的坐起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床框边向噪音来源看去,迷迷糊糊就看见宿舍门大开,好像有两个人逆光站在那,我估摸着有个林芳楚,不知道大早上回来抽什么风,我懒懒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今早没课,你回来这么早干嘛,大惊小怪的。”
      得不到她的回答,我的耳边还是惊慌失措的叫喊,我迷蒙的看见她向我冲过来,浑身颤抖,而这时我也终于找回了被困倦裹挟的视力,顺着她哆哆嗦嗦给我指的方向看去,霎时间,浑身的血都凉了,大脑一片空白。
      门口另一个“站”着的是王扶摇。

      直到晚上我们三个惊魂未定的坐到临时分配的新宿舍时,我的思绪才终于慢慢归拢回来,一双手仍旧在发抖,胃里不停的翻腾,但我比林芳楚好点,还没吐,中午也能吃一点饭,她是一点不行,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也喝不进去,吐了三回,还跟着救护车去了一趟医院,打了点葡萄糖,刚回来没多久。我们三个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这么坐着,早晨的恐惧到这时也一丝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不可能消减,也不可能忘记,早上,人抬出去之前,我们三也像现在这样,抱成团坐在阳台门旁边的角落里,一动不敢动,外面围满了别的寝室来看热闹的人,她们不敢进来,就在门口,惊慌失措的讨论,个个面色凝重,还有人拿手机拍照片拍视频,这种事情传出去很容易,谣言变样也很容易。领导赶来驱散了人群,白大褂进来,将人收进蓝色的袋子里,然后才有人来安抚我们,我明明一直看着她的,直到袋子的拉链被拉上,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最后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大脑很奇怪,总是逼迫我一遍一遍回放那时的场景,从她的脚尖到她的头发丝,还有她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没事。嗯,没事,我就是有点可惜,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是养不活的,根都烂了。”
      反正也养不活,,
      根都烂了、、、
      她好像不是在说花。

      我们三个在临时宿舍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叫到办公室,三个老师分别把我们带到了三个小房间,里面已经有人在等我。
      他们一个问一个记录,我坐在对面,像一个犯人。带我进来的老师我见过,但不熟,此刻却像是长辈似的,坐在我旁边,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一手握着我的手,温声细语的跟我说:“没关系的,警察叔叔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不要紧张,如实回答就好了。”
      叔叔?我不合时宜的有点想笑,他们也就比我大七八岁,已经是叔叔了吗。
      这份不合时宜很快就被抛在了脑后,因为他们的问题紧迫的让我没时间东想西想。
      总是他们一问我一答,到了最后却更像是我在自言自语:
      “我和王扶摇是同学,嗯,一个班,一个宿舍,从大一就是了。关系、、、一般,,很一般,她不怎么跟我们玩,也不怎么说话,不是不是,不是孤立,就,我也不是很能说得上来,刚认识的时候,我们经常找她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她总是找借口拒绝,渐渐的就不叫她了,可是有时候她看起来又很像是希望可以跟我们一起,我不知道,她没说过,是我自己感觉的,她没拒绝加我们的微信,嗯,宿舍群也加了,四个人的,可是她从来不在群里说话,也很少回我们的消息,嗯,有的,我们以为她会觉得我们总在群里说话很烦,就又单独建立了一个没有她的群,偶尔聊一聊八卦约着玩什么的,但我们有大事会在四个人的群里说的,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孤立她的。孤僻。。。吗?好像也没有,她人挺好的,只是不主动说话,问她的时候也会回应,只是不会延伸话题,可能就是有点直吧,说不清。别的朋友?不知道,大概有吧,她从来也不跟我们说她的事情,但是她会出去玩的,朋友圈也会发照片。平常看起来挺开朗。。。也说不上开朗吧,反正就正常,没见过什么特别反常的举动,反正我没见过。那天?那天她很早就出去了,那天休息日嘛,估计是出去玩的,中午见她发的吃火锅照片了,晚上回来挺早,我洗完澡就见她回来了,买了一盆水仙花,嗯,就是阳台上那盆,她好像很喜欢,在盥洗室弄了挺久的,回宿舍还收拾了一会。还有,,,还有一件事,我那天丢了她一支花,她忘在盥洗室台子上,我看根烂了,以为是她挑出来不要的,就丢了。失落,她就是好像有点失落,别的没什么好像。嗯,没事,嗯好,没关系。”
      也不知询问了多久,两个人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忙回头问道:“其实能站起来的是不是。”
      那两人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莽撞了,可是我真的想知道:“她其实能站起来的是不是?”那个床不高的,她只要站起来、、、、、、

      他们没有回答我,一句都没有。我呆呆的坐了会,又进来几个人,是学校的领导,照例问了些问题后,半威胁的提醒我,这件事情,不要出去乱说。
      我点点头,有些失神,最后可以离开的时候,那个一直安慰我的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学校已经请了心理咨询师,过几天帮我们做心里疏导。我还是点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下午的时候,王扶摇的爸妈来了,还没进校门,她妈就已经哭的不省人事,在外面拉都拉不住,昏了好几次,动静闹得很大,班级群校园群贴吧学生会群,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和阻止谈论这件事的声音。很多人只是看到了那天救护车开出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而那天看到的人传出去的流言,几经加工,已经变幻出各种版本,去食堂的路上,我遇到了好几个只是一起上过大课的点头之交的同学拉着我,亲昵的问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跟我说她听到的版本是,割腕了,血流的满地都是,自杀理由是失恋,也有别人说是怀孕被抛弃,她问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手里还端着刚打好的面条,面汤盛的很满,都要溢出来了,我小心翼翼往座位上走,她却半道拦着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抿,却一点没见伤心的神色,以这幅姿态询问过世人的八卦,好像已经是她们最大的尊重了。
      其实我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可她这幅亲昵的样子,加上我手里的面汤,我没办法甩开她,可是看着她我又觉得很好笑,我反问她:“我们不是一起上的大课吗?”
      她点点头,理所当然“是啊。”
      “我们啊”我加重了语气,“我们!还有你想问的那个人,我们不是一起上的大课吗?我们在一个大教室上过三年课,你不认识她吗?”
      “认识归认识,我又不了解。”她讪笑。
      “不了解?不了解你不还挺相信那些传言的吗。我今天告诉你没有,什么都没有,不是失恋不是怀孕,也不是割腕,我也不知道理由,你信吗?”
      她尴尬的笑笑:“没有理由为什么自杀,肯定有理由的吧。”
      “是啊,肯定有理由的啊。可你不是已经准备相信你愿意相信的那些了吗,你来问我是为了知道真相吗?不就是为了从我这得到肯定的回答吗,哪怕我现在回你一句,不知道哎,可能吧。你也会把我的话传成,是的是的,她舍友都说了,就是那样的。不是吗?”
      她脸色微变,“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我就是问问,至于吗。真是。”然后甩手走人,我的面汤被她那一甩,洒了不少,沾的衣服鞋子都是。
      我看着被染黄的白色羽绒服和粉色运动鞋,忽然好难过,很难洗的,好不好,干嘛要弄脏,洗不干净了怎么办啊。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眼泪糊了眼睛,我连头也不敢抬,忽然心里鄙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为不相干的人流泪是一件丢人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件事好像就过去了,一件又一件新鲜的新闻将她压了又压,埋在了书籍的最底下,只是偶尔,还是有爱研究“历史”的人会翻阅到这一页,随手一翻,将她作为谈资,拿出来唬唬下一届。到最后可能连名字都没有了,甚至会模糊了性别,只是“有个人”
      “你知道吗,我们学校以前啊,有个人在宿舍上吊的,后来那间宿舍就封掉了。。。。。。。”
      然后得到不大不小的惊呼“啊,真的吗,好可怕。。。。。”

      所以你看,死亡一点也不好,他们都不认识你,却都在谈论你,编造你,诽谤你。以后除了你,世上没有一个人还记得真正的你的样子,所以你看,你为什么还要死。

      寒假结束,返校的时候,我们三个已经被分散分到了别的宿舍,反正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也没有必要折腾,原来那间封掉了,不止原来那间,旁边的几间也都闹着要搬走,最后校领导废了好大的口舌才制止了他们。
      返校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一盆水仙花,王扶摇那盆作为遗物被拿走了,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又得了什么样的命运,我无处打听。
      宿舍虽然分开了,但群还在,我和陈思,林芳楚依旧你粘我我粘她,跟连体婴似的,去哪都一起。我分到一楼的大一宿舍,她两还在楼上,于是每天都是我在楼下等他两上课,她两爱墨迹,没个半个小时下不来,我就坐在外面台阶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准备下载一个游戏时,却被告知内存不足,清理聊天记录之前,我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重要的要备份的,却看见了已经沉到最底下的四人小群的聊天框。最后一次聊天还是年前的十月份国庆假,林芳楚@全体成员,不要忘记班导留的作业,拍摄家乡风景,剪辑视频作业用。
      我和陈思都是秒回,然后又叽叽喳喳互侃了几句,王扶摇是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这句【好的】就这样横在了聊天截止框上,再无人回应。
      我点开了她的头像,跳进了她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是她姐姐拿她的手机发的一条讣告,没有人点赞,但拉了很长一串评论,我那时候也看见了,刚发生时,总是会恍惚,觉得是假的,好像她只是出去旅游,过几天就会回来,说不定还能看到她更新朋友圈,后来的确是更新了,却是向人宣告“我已不在人世”的噩耗。
      紧接着的一条就是她在世时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三张火锅的图片和一张水仙花,配文:世界上怎么会有火锅这么好吃的东西,然后还买了花,卖花的老板说了,三天之内必开花。
      明明等着花开的人,怎么就突然、、、、、、
      刷着刷着,我忽然记起我好像还加过她的□□,大一为了给她发文件加的,我很少用□□,突然有点好奇,她的□□都发过些什么,我赶忙退出微信,又去了□□,因为没有备注的习惯,我对比寻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的头像,一只带兔耳朵的自拍,加了美颜滤镜,又有贴纸,跟她平时一点也不一样,网名很可爱,叫菜兔。我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很久,嘴角竟然也不自觉的上扬,她曾经无比鲜活的存在过啊。
      动态里都是些零碎的日常,最近的日期到三年前,应该是刚上大学那年,发的是一张录取通知书还有和朋友吃饭的照片,她坐在中间,鼻头沾着奶油,举着一杯饮料,笑的无比灿烂,配的文字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未来一定要越来越好啊。
      原来生日是夏天啊,之前问过都不愿意说呢。
      我又看了看相册,也多是些日常,最远的日期差不多是十年前了,大概还是小学吧,十年前的像素,糊的脸都看不清了。
      看来大家都一样,上了大学之后就不怎么用□□了,除了偶尔传一些照片,我点开日志,空空如也,最后点开留言板,本来只是打算随便瞄一眼的,却发现,近五百条留言几乎都是她自己写给自己的。最近的一条是她自杀那晚的凌晨一点钟,
      她写着:
      “方心说的对啊,花都烂了,烂到根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我忽然怔住,手不自觉的发起抖来。方心?方心是我啊。
      那晚的对话猛的跳出来:
      “花还好着,我挑出来准备单独养的。忘了。”
      “我以为你不要了,给丢垃圾桶了,对不起啊。”
      “哦,没事,丢就丢了吧。”
      “对不起啊,我看根都烂了,还以为你不要了。”
      “没事。嗯,没事,我就是有点可惜,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是养不活的,根都烂了。”
      根,,都烂了。我的喉咙突然哽咽
      那朵被丢弃在垃圾桶的花不是因为我才腐烂,却是因为我而消失
      那么,我是不是也有罪。
      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还没有缓过劲来,眼泪已经啪嗒掉在了屏幕上。

      “人间究竟是何种人间呢,我总在想,我看到的世界和别人看到的一样吗,大概不一样吧,不然为什么他们能看到那么多快乐的事情,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呢,独独我看不到。”---2020/10/1
      。。。
      “痛苦这个事情不会因为岁月过去就平息,只是偶尔忽视了,一旦想起来,还是万劫不复,仿佛又被□□了一遍”---2020/4/28
      。。。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坏事偏偏落到我头上”---2019/7/7
      。。。
      “我总在下午午睡醒来的一瞬间,觉得我不需要谁的拯救,我就应该是这样,这是我的归宿,是我所向往的结局,有一天,我会走向安宁”---2018/10/21
      。。。
      “从今日起,梦变得很长”---2018/9/25
      。。。
      “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做错什么了?我不是已经闭嘴了吗?”---2018/4/8
      。。。
      “我啊,终究是个心软的人,本来觉得不可饶恕的人,一掉眼泪,我就反而觉得是自己太过狠心”---2017/5/6
      。。。
      “那才不是大人喜爱小孩的行为!何况我也不是小孩,我只是穿着裙子在床上午睡,是他先脱了裤子,是他先做的奇怪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却要我闭嘴。”---2016/7/8
      。。。
      。。。
      。。。
      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冲出来的秘密震的我耳廓发麻。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的耳膜好像忽然蒙了一层薄雾,将外界声音隔得很远很远,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林芳楚和陈思,她们的嘴巴不停动作,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直到陈思要来抢夺我的手机,看我正在看的东西,我才恍然醒来,赶紧暗灭了屏幕,笑嘻嘻的搪塞道:“小说,可感人了,看的我都哭了。”
      陈思鄙夷:“放屁,那特么是小说界面吗,蒙谁呢?”
      “小说看完了,正准备写点读后感,你们就下来了。才不好意思给你看呢。”
      “切,谁稀得。”
      我站在中间,一边挽着一个,拖着她们往教学楼去。
      “快走吧,你们两太磨叽了,都快迟到了。”
      “来得及来得及。”

      今日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太阳灿烂的不像话,我抬头看看太阳,太阳也看看我,它好像在笑我,我也在笑它。

      作者小记:我们都不知道在替谁遮掩罪恶。没有人的手上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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