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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睿王栖宿云松院 ...

  •   “那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喽。”杨青青笑着望向那人。

      男子揉了揉鼻尖,眯眼望着远方,一管白玉萧在右手五指间飞速旋转,眉毛微蹙,像是在思考从何开始。半晌后,他把洞箫放在一边,伸直双腿,将被杨青青垂在地上的长发放到膝盖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粘在头发上的草叶仔细捡去,才缓缓地说道:

      “娘亲的头发也有这样长,握在手里就像缎子似的,我小时就爱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娘亲洗头,我父亲是个大忙人,可那时他每次都会抽出时间陪我娘亲洗头,会亲自把那盆淘米水一点一点浇到娘亲乌黑的头发上,明明是件很小的事,偏偏我娘亲每次都很高兴。那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美满,现在想来,那便是美满了。”

      他用五指作梳,慢慢梳理着头发,“大约世间男子都是很容易变心的。在我十岁那年,一位姨娘不声不响的复宠,父亲来我娘院子的时间越来越短,直至最后把我娘抛在脑后。我那时也傻,就每天去我爹书房里找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去帮娘亲洗头了,可每次都被人挡在外边。我气势汹汹的想找那位姨娘论理,可还没走到半路,就被人拖着打了一顿,打我的那个人是我哥哥。”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始狠戾起来,“比我大七岁、同父异母的哥哥,把我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事实上,我那次被打的跟死没什么差别了,躺在床上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可就在这半年里,我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容貌像朵不合时宜的花,迅速枯萎下去。”

      杨青青不知该如何安慰 。

      男子转而一笑,丝毫没有悲痛,像是在讲述别人家的事,“我娘亲终究没熬过那场大雪,守着满院他送她的红梅合眼逝去。她去世那天,大雪已经下了七天七夜,满院红梅一夜之间尽数绽放,美丽极了。我父亲听信谗言,说我娘亲是花妖转世,不肯给予我娘亲厚葬,只用几片薄薄的桐木板便把那个容颜倾城,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草草葬了。”

      “那天的雪真白啊,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淡淡的讲着凄惨往事,努力把自己从悲伤中摘出来,偏偏杨青青侧头就能看见他紧紧凝在一起的眉心,于是她神使鬼差的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眉心,想替他揉平愁绪,男子像是被定住了身,一动不动。意识到不妥的杨青青缩回手,留下一个尴尬的笑容。男子不以为意,从袖中拿出一只不值钱木钗把那束黑发帮她挽了起来。

      杨青青不好意思道:“我一向手笨,这等挽发活儿学了很久也没学会。”

      男子笑容温暖,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人不是他,“我叫赵逸沅,今年二十二岁。”

      杨青青抱着双膝看了眼天边那一抹斜阳,笑着回道:“我叫杨青青,刚好二十一岁!”

      名叫赵逸沅的男子笑道:“姑娘看起来也就刚过及笄之年,怎么都二十多岁了?”

      杨青青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我是有二十一岁,但这个杨青青也确实才十七岁,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反正你想我多少岁就多少岁了。”

      过了相亲似的诡异情节,杨青青迎着绚丽晚霞回到睿王府,令她惊奇的是已处理好伤口的睿王殿下还赖在云松院,并且有一直赖下去的趋势。

      杨青青拍了拍正趴在床上刻苦读书的睿王殿下,不耐烦道:“你咋还不回去?”

      元启铭一头雾水,道:“你让我去哪儿?”

      “回你的美人蕉那里去啊!”

      “哦,今天本王要下榻在王妃这儿。”元启铭回首看她抱臂站在床前,怒容可爱,而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头上那只不知名的木簪,于是,他又啧啧道:“呦,这是终于学会挽发了?还有你头上那支木簪乌漆麻黑的实在难看,戴上它看起来活像就要入棺的老太太,赶快摘了,本王还没穷到堂堂王妃竟要用这玩意儿挽发。”

      杨青青伸出右手,一副要账的架势。

      元启铭睁大眼睛问道:“什么?”

      “休书!”

      元启铭左手撑着床板直起上半身,望着一脸肃然的杨青青,挑眉道:“休书不是不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得替本王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三个月后十一月初四是父皇的六十岁生辰,你这个做儿媳的是不是要给他老人家准备点什么礼物?”

      杨青青瞪眼道:“什么礼物?”

      元启铭唉声叹气道:“你杨青青以前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怎么嫁进我睿王府连这点小事都要问我。”

      杨青青看着他。

      元启铭挥手道:“罢了罢了,还是用本王这颗绝世聪明的脑袋想吧,等本王想到会告诉你一声,但你首先得说说你都会什么。”

      杨青青认真想了想,红着脸低声道:“我好像没什么会的,读书写字做文章我不行,画画做饭弹琴好像也行不通。”

      元启铭匪夷所思的看着那个难得脸红的女子,道:“那你总能找出来一两个会的吧?”

      杨青青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元启铭扶额长叹,“看来之前传言全是假的。”说着,他一拳砸在床沿上,恼道:“明天本王得去找传出流言的那个人,以后谁再说你才气不输男人,看本王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杨青青轻声问道:“你是因为杨青青的才气才娶她的?”

      元启铭没好脸色道:“要不然我娶她干嘛?!”顿了顿又道:“现在可能有些不一样了。”

      然而为时已晚,杨青青已经揪着他耳朵把从床上揪起来,扔到西间书房,“这么喜欢读书,那你就在这里读一夜好了!”

      元启铭捂着手臂伤口,察言观色,小声嗫嚅道:“本王有些饿了。”

      杨青青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今天只吃了早晨一顿饭,还被某人给打扰了,杨青青瞥了眼已换了身月白色家常衣袍的元启铭,灵机一动,快速跑到屋外将门在外边上锁。之后她让绿衣摆桌院中,两人坐在一处,有说有笑,肥胖的狸猫在桌下转来转去。

      云松院这个不大的院子在浅浅夜色中其乐融融,除了在屋中狂拍门的某人,一切都是和和美美。

      被锁在屋里的元启铭使劲踢了几下门,除了膝盖上青紫一块什么都没收获到,他气急败坏的坐在屋里,忽然笑道:“杨青青,你有本事今晚别回来睡觉!”

      杨青青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美美的咽了下去,才道:“您老人家好好在屋里呆着吧,别浪费口水,省的茶壶没水渴死在里面。”

      元启铭果真去提了提茶壶,空空如也,好像料到他会如此,杨青青又道:“你想出来,想吃饭都可以,给本姑娘一封休书,从此江湖路远,咱们不见,怎么样?”

      元启铭很有骨气的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

      绿衣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不怕他去向陛下告状?”

      “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我懂,他更懂。更何况天子之家,更容不得这等事情,若他当真向别人告我一状,那是最好,反正名声这玩意儿我好像看的很开,有镇国大将军这棵大树在,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能保全一条性命,到时候以七出之罪给我一封休书,我也自由了。”杨青青又叹了口气,“只怕他知道我的目的,所以这三个多月以来我不管做什么他都忍着,但没关系,总有他忍不住的一天,反正现在我等得起。”

      什么都没听懂的绿衣喝了口汤,道:“小姐真聪明。”

      杨青青收拾好碗筷,就在绿衣房里睡了一晚,还没等天亮,就听到一阵比一阵急的敲门声。理了理头发,穿好衣裳,才见一个绿油油的美人站在门前,眼中含恨。

      杨青青使劲揉了揉眼睛,问道:“你找谁?”

      “我找殿下!”美人刚起床,火气很大。

      杨青青不想搭理她,正要关门大吉时,该死的元启铭在房里故意喊道:“王妃,本王那件葱绿衣袍昨晚扔哪儿了?!”

      杨青青推门的手吓得一哆嗦。

      焦美人的脸上表情好不精彩,失望,难过,悲伤一一浮上那张动人容颜上,最后,她咬着下嘴唇,颤抖着嗓子道:“你等着!”

      美人一闪而逝,杨青青怒气满怀的踢开木门,元启铭懒洋洋躺在床上,幸灾乐祸的望着她。

      杨青青压住心头怒火,给出一个笑容,随后便听到敲桌子砸板凳的声音,再然后,某人就被鼻青脸肿的“请”出了云松院。

      抱着衣服的睿王殿下冲柴门紧闭的云松院里面喊道:“欺负伤患,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算什么英雄好汉!”

      睿王殿下宿在云松院的消息像龙卷风一样,一顿早饭的功夫,整个睿王府上下全都传诵王妃战绩,也让他们对这位不受宠的王妃刮目相看。

      绿衣趴在桌上望着摞成小山的礼物,手里拿着一副无价水墨画,皱了皱眉便扔到一边,当作垃圾处理了。

      金渝自上次郊游再次踏入这座小院子,喝了口茶,道:“今晚上新科状元在语默湖设局,来告诉你一声,去还是不去?”

      杨青青毫不犹豫道:“去!”

      是夜,月亮高悬,湖面风平浪静,半枯半绿的荷叶铺满湖面。

      而新科状元在一艘豪华楼船上设宴,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不说别的,单就坐在琴台上白衣先生所弹的那张焦尾琴就不下千金。

      船楼上美女都只身着薄纱,衣下风光隐约可见,在保守的古代来说应该算是道德败坏,但对于穿越过去的杨青青来说,这些都不过是小意思,并没有什么看头。

      杨青青坐在船尾阴影处,再加上衣裙本就是红色,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那里坐了一个人。

      金渝提来一壶酒水放在她身边,杨青青笑道:“你忘了?我酒量差得很。”

      金渝蹲在她身边指着远方若隐若现连绵不绝的山脉道:“语默湖位于京城北面,西北面环山,山上种满辛夷花,现在都落叶了,春天应该更好看,等下一年春天我再带你出来看……”

      杨青青打断了他,“金鱼,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金渝愣了一下,笑道:“谁告诉你的?”

      杨青青道:“你看看你现在锦衣玉食,通体做派哪还有以前的样子。”

      金渝一字一顿的说道:“青青,你是我金渝的朋友,从前是,以后是,只要我活着无一刻不是。所以,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时,琴声起,音乐婉转,如泣如诉,悲悲戚戚。

      断断续续的音乐就像妇人哭泣一样,触动人们心里那一根最细的弦,令人不觉泣下。金渝气道:“王安宁这孙子找的什么琴师!大喜的日子,偏偏弄的像寡妇哭坟!”

      金渝前脚刚走,就有一名衣饰富贵的女子来到船尾,粉腮挂泪,面向湖面,身后紧跟着红袍玉带男子。

      红袍男子拉住与他置气的女子,双手捧过那张脸,明明是个异常温柔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像把刀子一样直插人心:“你想见他今天我也让你见了,你想来语默湖看辛夷山我也让你看了,云笙,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嫁给他?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王安宁的人!”

      拥有美丽名字的女子咿咿呀呀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说不出,只能用双手比划一通。

      那个叫王安宁的男子冷声道:“云笙,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啊!从你把我救出鬼门关的那一刻,从我睁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啊!你能不能仔细看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比那个船舫里弹琴的人差,他现在也考上了新科状元。”说到后来,语气减弱,变成了恳求。

      云笙努力挣脱男子的怀抱,一直摇头,眼神惊恐,像是被吓到了。

      一直躲在阴影里的杨青青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两个人听到。

      两人循声望来,杨青青提着酒壶左瞧右看走到两人身旁,晃了晃酒壶,道:“你们喝酒不?”

      王安宁尴尬的收回手臂,云笙趁机躲在杨青青身后。

      王安宁今日宴请的客人都是京城中与他年龄相仿的富贵子弟,见她虽穿着普通,但姿容不俗,想来身份不简单,他为免失礼,拱手一礼,“在下刚才在处理家事,还望姑娘不要插手。”

      杨青青看了一眼躲在身后的云笙,道:“你的家事我当然不会管,我就是来问一句你们喝不喝酒,既然你们不喝,那我走了。”

      所谓清官难管家务事,人家包青天都处理不了的事她杨青青当然没那个能耐,所以她对楚楚可怜的女子说道:“姑娘想喝酒?那咱们去找金渝再重新要一壶?”

      云笙怯怯的看了王安宁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王安宁本想拦住她,但听到金渝这个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手。

      金渝,大理寺丞独子,平时手眼通天,京城中半数官宦子弟都与他交好。此刻,这名红衣女子提起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借他的势,但他不得不吃这一招,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杨青青拉着云笙来到船舱,挑了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坐下,她也没找金渝要酒,只是顺手成人之美而已。

      云笙感激的看着她,两只手上下翻飞。

      杨青青笑道:“你不用谢我。”她指了指呼朋唤友的金渝,“咱们两个都是托他的福。”

      云笙腼腆笑了笑,望向台上那个孤零零的琴师。

      琴师自她进舱便一直看着她,指尖乐曲却是越来越欢快了,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在喃喃诉说着相思之情。

      船舱里人很多,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她们,杨青青一边嗑瓜子,一遍透过打开的窗棂望着黑漆漆的远方。

      期间,金渝朝她招了招手,她也笑着回了过去。

      不多时,就过来一个短打装扮的人,低着头,上了壶好茶。

      杨青青喝了口茶,才发现坐在身边的云笙跪坐在白衣琴师身边,两人相对而笑。云笙示意她过去,杨青青便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坐一旁。

      琴师把那张古琴双手托起,交到杨青青手上,用很青涩的发音说道:“你带着这张琴快跑!”

      杨青青一脸懵然。

      琴师与云笙十指交握,表情慌张,努力说道:“快跑!”

      听明白的杨青青抱琴往外跑,这时,嘈杂无序的船舱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金鱼!”杨青青拉住站在门口的金渝衣袖跑到船尾,才发觉其实二人无路可逃。

      而此时,船舱内开始了一场毫无前兆的厮杀,红袍玉带的状元郎提刀冲进里面,死死护在云笙身前,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怕死的杀向琴台中央的两人。

      而此时,另一拨刺客也已冲向船尾。

      金渝把杨青青护在身后,眼睛死死瞪着那些蒙面刺客,“谁让你们来的?!”

      带头的刺客道:“金公子,我们要杀的是你身后那位小姑娘。你快些让开,我们也省的浪费时间!”

      金渝呵呵道:“她是我朋友,你们要杀她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杨青青尽管躲在他身后,杀气仍就扑面而来,金渝嘴上说着硬话,可那只藏在被她拽住的袖子里的手却微微颤着。

      杨青青松开衣袖,往旁边稍微挪了挪,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船舱里的情况,今日来赴宴的贵族子弟都带了随身侍卫,因此里面情况倒都还好,但船尾的情况却并不是那么乐观了。

      杨青青思量再三,决定拖一拖时间,里面的刺客处理好了,自然有人会出来帮忙。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各位好汉不管怎样也得说一下到底是谁要取我性命,省的到时候我一介孤魂野鬼想报仇都找不到仇家。”

      十数名刺客把她和金渝挤在船尾角落里,想逃走除非有遁地飞天之能,带头的显然也放松了警惕,道:“姑娘死后去阎王殿告状,就说是老天爷要取你的命!”

      金渝显然明白了她的意图,道:“这就不讲理了哈,我没读过两本书也知道老天爷掌管三界,可比那个阎王爷大上许多倍,舍妹胆小的很,恐怕这个方法不可行。”

      杨青青想接他的话茬时,胃里一阵绞痛,接着便感到喉咙腥甜,止不住弯腰呕出一滩血来。

      杨青青欲哭无泪,紧要关头怕什么来什么。

      金渝显然吓坏了,赶忙扶着她道:“你没事吧?”

      杨青青擦去嘴角血痕,道:“没事!”

      “姑娘中了我们投入茶水中的毒药,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

      杨青青惨笑道:“你们既想杀我又不想我立马死掉,这不是自相矛盾?”

      带头的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们兄弟奉人之命抓您回去问些话,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您自己的了。”

      杨青青因中毒四肢酸软,瘫倒在甲板上,金渝怕她意识模糊,便拼命喊她名字,杨青青苦笑道:“我还没死!”

      看着金渝一副吓的要死的样子,又笑道:“你说会不会有白衣大侠从天而降,手执一柄长剑,三两招间便能救我们出困境?”

      金渝想说你看书把脑子看坏了,只是下一刻他再也说不出这话来。

      有一名白衣大侠衣袂翩飞的落在杨青青与刺客中间,白纱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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