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圣灵珠（中） ...
-
六界相通，江河相连，贝载其音，流归苍天。神女聆之，贸然下凡，与君未见，却得其声。君因貌丑，避而不见，及至逢魔，决心会面。一日欢愉，五百年寂寞，可叹何日再相逢，可叹那神女因思念化石像，沉入海底，不复得见。
安溪靠海，眼前便是一片碧蓝无垠的大海。一望无际，仿佛真能接天一线。
景天与徐长卿两人坐在一旁沙滩上的石头之上。少年人一只手枕着头，背靠着另一人，懒洋洋地放松着身心。
刚重逢之时，徐长卿连日来沉浸在俗事之中的思念涌上心头，这才放纵自己冒昧抱住了景天。
回过神来，倒是觉得自己脸皮躁得慌。
于是他不由得问道：“小天，我还以为你会走几天，怎么这么快就便回来了。”
“其实还能更快。”
景天说道，他摆了摆手，在白豆腐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个苦瓜脸，想起了那些难缠的神女和所谓的王母娘娘，恨不得再也不去那里一次。
听此，徐长卿微微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景天就往后仰去，一下子就倒在了白豆腐的腿上，指着天上的太阳，跟他诉苦。
“白豆腐你是不知道，我原本以为天帝老爷是个好神仙。”
徐长卿轻笑：“按照之前所见，天帝处事公平，赏罚分明，小天你说他不对他也欣然接受，这样说没错。”
听白豆腐没站在他这边，景天有一瞬觉得白豆腐该好好地被他说道说道。不过白豆腐要真这么照着他的话顺着说，又不是像是白豆腐了，毕竟白豆腐以前可是个死板的认死理但又那么正直善良的修道之人。他倒是更容易站在白豆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扯远了。
拉到神界那回事上，景天郁闷极了。
“白豆腐，我是立马上了神界，找到天帝请求圣果，然后天帝大老爷告诉我，他有办法让我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回去，这真是神奇啊。”
前面说的是对的，后面也是对的，连起来也是正确的，除了感慨是此刻他自己。
并不知道景兄弟在神界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徐长卿依据往日，倒也能想象得出来对方是怎么跟天帝商讨的。
他不由得道：“人间，神界，毕竟分属两界，其中奥秘，身为凡人的我们难以窥见太多。”
“是，是，白豆腐先听我讲。”
景天顺带还扯了扯白豆腐的衣带，叫他不要多嘴，后者自从善如流，闭上了嘴巴。
也不知道白豆腐现在这么健谈跟谁学的，反正不是他。
稍微分神，他便继续说起神界的事情。
之后，他被神女们带到了王母娘娘的面前。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天帝说能够遵守人间的时间，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变成一月半年，他也就安心坐下，大胆问王母娘娘所为何事。
王母也不是天帝的妻子，神界与人间不同，神人本就是同出一脉。这王母娘娘是管辖神女与神树之物的，司掌繁衍与生育。当然这些景天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端庄的王母娘娘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难题具体是什么，景天没说，他只是提了自己做的事情。
“……然后我被差使着从神界的这边跑到了另一边，中间还路过了神树，顺带跟夕瑶碰了面，我跟她说玉佩给了雪见。那神界也看不到日升日落，一直都是天亮，要不是我肚子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足足待了一天一夜。王母娘娘临走前还请我吃一顿好的，就是怎么感觉肚子有点胀……”
说着，白豆腐就朝着他肚子揉去，上下一手，微微皱眉。看着白豆腐这副面孔，顿时他脑子里闪过了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心里不由得懊悔起来自己当时真坐下来吃了那一顿。
他也不是贪图美食之人，怎么当时就觉得那饭菜可口之极，闻起来也仿佛香得口味都要掉下来了。
要是茂茂在那里，指不定多么快活。
被王母娘娘再三请求，他才坐下来吃了一些。
而徐长卿在景天追问他怎么了的目光中，他答道：“补过头了。”
“……我还以为是消化不良。”
“也有这种可能，那王母娘娘请你享用的恐怕是神界之物，其中蕴藏诸多灵气。想必此刻你身体内增加了许多灵气，因此能增强力量。”
说到这里，徐长卿突然脸色严肃起来，拉起了他。
“小天，快快运转蜀山心法，你须得将这些灵气吸收消化掉，不然反倒对身体有害。”
景天惊讶了。他嘀咕着原来吃到好东西也会变成坏事，但他动作丝毫没有耽搁，直接顺从白豆腐的指引当场打坐起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掌心向上，他心中默念之前白豆腐传授他的心法口诀。
白豆腐也在他身后坐下，结出手印，帮助他炼化体内的灵气。
听完故事的雪见等人过来看见这一幕，还以为景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紫萱挡住了他们前去的脚步，说道：“徐道长是在帮景兄弟炼化体内灵气。也不知景兄弟之前离开去了何处，有了这份大机缘。”
龙葵就告诉紫萱，王兄去了神界。
雪见则摊了摊手，十分可惜地说：“这臭豆腐有机缘又怎样？他这个人没点修道心，就是可怜长卿大侠拉着他咯！”
“雪见姐姐，哥哥有自己的主意嘛。”
龙葵听着便笑了，倒是紫萱若有所思，反倒不吭声了。
午后的海滩，潮水冲刷着岸边，浮起的贝壳带着大海的声音来到了陆地上。只是贝壳再没有昔日溪风的声音，只剩下大海等待的回应。
等两人办完事，天都黑了。
夜色下的海滩无比静谧，连带着一旁的篝火成了这附近唯一的点缀。
景天伸了个懒腰，在白豆腐的帮助下活络自己麻了的腿。而白豆腐是修道有为，这点时间根本不在话下。他呲着牙，哎呀呀地叫了一阵，叫得跟龙葵一起过来看看的雪见嘴角一抽。
“臭豆腐，你看你，这弱身板的，平日还是多锻炼吧。”
“这跟锻炼有什么关系？唐女侠，你要是坐着不动几个时辰，也跟我一样。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脚麻了？明明我是在表演金鸡独立！”
关键时刻，景天一只手抱着白豆腐，一只脚提起来，试图说明自己没有脚麻，就是累得白豆腐突然身体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完全没想到臭豆腐居然这么不要脸的雪见瞪大了眼，指着他指了一阵，气得心平气和，忍无可忍只好再忍。
“算了，臭豆腐你居然为了吵架赢我，脸都不要了。”
“咯咯咯~~~”
龙葵满脸迷惑：“雪见姐姐，哥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那是什么意思？这臭豆腐明明人长卿大侠亲他一下他都不好意思亲回去，现在居然敢扒着长卿大侠说自己在金鸡独立？真的假的？要是臭豆腐你现在敢亲长卿大侠一下的话，本女侠承认你的脸还在！”
“啊？”龙葵头一次觉得自己在文字上的天赋不如雪见姐姐。
“这……”徐长卿也吃了一惊。
但景天似乎争强好胜了起来，脚都不麻了放地下，拉过白豆腐就说：“亲就亲！你们不要偷看啊！”
“谁想看两个大男人亲嘴啊！”
雪见愤怒地叫道。
只是偏过头的龙葵看见雪见姐姐捂住脸的手张得有点开，这是什么意思？
景天够意思地狠狠亲了白豆腐的脸颊。
惹得雪见“切”了一声，然后她放下手，说道：“算我输了，嫉妒你臭豆腐有人爱吧。走了，走了，懒得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亲亲我我。”
说完，她就跳下石头跑紫萱那边去了。
剩下龙葵，好奇地追问王兄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小葵……”
景天将那些事情再说了一道，也是如此，他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糟了，白豆腐，我怎么把魔剑跟镇妖剑拿去给清微老头铸剑啊？”
他临走的时候，天帝说送他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当时心里就想去白豆腐在的那里。没想到刚巧了，白豆腐正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安溪。这下铸剑的材料都在他手中，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山又该怎么办呢？怎么去？剑怎么铸造？
白豆腐却是柔声道：“景兄弟莫要担心，掌门已经将铸剑的方法教授给我，此事不急，等找到圣灵珠之后，我们先去剑庐铸剑。”
剑庐在哪，景天也不记得，所以他哦了一声，把这件事交给了白豆腐。
然后龙葵就问：“哥哥要将魔剑和镇妖剑铸成一把剑吗？”
她有些纠结，揪着自己的衣角。
魔剑曾是她容身之处，她到底还是不愿意魔剑消失。即使她已经不需要回到魔剑里了，却还是会去在意这件事。
景天也想到了，笑着揉了揉自己妹妹的头，大声说：“放心吧小葵，魔剑会留下来的！”
他的妹妹也一样会留下来继续陪在他身边的。
“嗯，哥哥！”
龙葵开心地笑了。
当然在此之前，则是进入海底城寻找圣灵珠的事情，虽然准确来说唤醒沉睡化作石像的水碧才是要紧之事。
而这件事则需要那个红毛的帮助。
对了，红毛，景天想到了红毛，抬头看向白豆腐，偷偷跟他说：“白豆腐，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气息？”
“气息？”徐长卿反问道。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容，恬静安和，仿佛能洞察人心。
白豆腐摇了摇头，说：“长卿不知，不过小天，你莫要多思多想了。”
“？”
白豆腐为什么说起来了这个？景天有些困惑地看向他，稍微凑近一点，看得出来白豆腐这句话是真心的。不要多想吗？景天自个儿沉思着，听见妹妹说自己先过去了，稍微提起神来回应一句。
“那快去吧，小葵。”
“嗯，哥哥，等会见。”
然后他听见了白豆腐的话，融化在他的耳边。
“事在人为，小天已经做得很好了，放轻松吧。”
景天也看见了白豆腐嘴角的一丝苦笑，就好像是不能承担起他的责任而感到悲伤。情不自禁地，他伸出了手，给白豆腐画了个笑脸，自己却先乐呵了。
他也说：“白豆腐，你也别想太多。我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虽然是救世大侠，但天下苍生的担子要我来背，还是太重了。”
他是为了妹妹龙葵何必平才继续走这一条路的。虽然平日里他总是说自己是救世大侠，实际上，这份殊荣要是他早知道真的不想沾染上。
天下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路上，谁又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呢？好在这重来的一路，他当真改变了很多事情。
这大概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听完这话，白豆腐若有所思，回应他道：“小天，没有人能负担起天下苍生的重担。即使掌门说你能承担，长卿也不希望你将这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
“你走之后，掌门就跟我说起过，他算过命，你到蜀山前他算过一次，我们在人间游历之时他又算过一次。掌门说，人间的命运本应更为糟糕，可是某一天有一颗星星突然越发明亮，它本该在最后才发出那样耀眼的光芒，可它却从踏上这一条道路之时便一直闪耀着，那光芒改变了许多的事物，相连的命运也更改了轨迹，这才一步步地换来了今天的局面。”
“在那天之前掌门还无法确信那个人是谁，但那天之后他知道那个人只会是你，小天。”
说话之间，徐长卿凑近了景天的脸庞，一只手触碰他的侧脸。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景天不觉得反感，倒是心慌慌的，好像这一只手不止是在碰他的脸颊，更像是借着去触碰更深处的他。
埋在那似有若无，断断续续的记忆深处，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无法改变既定命运最终还是会遗憾的未来的自己。
蜀山那老头可真狡猾啊，这句话都把他景大爷最大的秘密给抖了出来。
明明他还想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跟白豆腐坦白。
这样搞得他很尴尬。
胡思乱想的他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越发深邃的目光。
最后，徐长卿没有放手，反而是上前一步吻住了还呆愣的景天。
夜色静谧的月光落在彼此的目光之中，银白的海浪裹挟着沙砾冲刷着沙滩。
景天下意识地红了半张脸，却又不甘心自己落在下风，于是拉着白豆腐说：“可恶，白豆腐你偷袭我啊！”
这白豆腐脸都不红地颔首，回答：“小天，长卿只是有感而发。怎么小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这句话说得……说的也有道理，景天心想，毕竟他白天才冲动亲了一口白豆腐。
白豆腐的脸蛋还挺可口的，光滑得跟上好的绸缎似的。
不管了，就算白豆腐有理吧。
而那一天晚上，白豆腐最后还说了一句话：“小天，既然一切都已经计划妥当，那就不要再担心了。你要相信长卿，相信你的朋友，相信蜀山上上下下的人们，我们一定会成功。”
“一定会成功。”
好像也的确看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景天重复着这句话，毫无介怀地笑了。
另一边，魔尊重楼在观察着紫萱。
他同时也在观望着景天这边。
然后他不解了：紫萱的那个人喜欢飞蓬，飞蓬喜欢那个人，飞蓬亲了那个人，那个人亲了飞蓬，所以喜欢等于亲吻，那么……但紫萱说他不喜欢她，那她喜欢他吗？
独自坐在篝火旁沉思的紫萱突然觉得心脏一暖。
紫萱：……这个魔到底在想什么？
去往海底城还得等三天后的涨潮。
或许是因为白豆腐的话，景天当真有了几分放松的心思。就当自己出了趟远门，在玩。于是这几天都拉着白豆腐跑沙滩去赶海，挖贝壳，甚至还脱衣服进海里去摸鱼游泳。景天心想自己还好不是个旱鸭子，不然到了海只能跟妹妹一样在沙滩上堆沙子。
雪见对变成旅行状态还拉着长卿大侠疯玩的景天大感震惊，然后面无表情，最终决定带着花楹拉着龙葵背着紫萱决定单方面孤立这对狗男男。
那时，龙葵无聊堆着沙子，还好奇地问她：“雪见姐姐，你真的要孤立哥哥他们？”
雪见重重地点头，说：“当然要！龙葵妹妹，你要跟我一起这样做！”
“啊？”龙葵大感无奈，虽说王兄跟徐大哥整日形影不离，时不时开始打闹，偶尔亲一亲，但她也没觉得他们很碍眼。
或许只有龙葵这个兄控才不觉得卿景两人之间过分的感情展露。
雪见作为其中之一的受害者，严重表示了抗议，但臭豆腐根本不自觉，还试图跟她说这都很正常，除了最后的亲嘴，他跟茂茂也打闹过。
茂茂：……这地方虽然很美丽，肚子也不饿，但莫名有点冷。
雪见停止了跟臭豆腐说明自己无意间的行为有多闪瞎人眼，虽然她跟长卿大侠说要制止臭豆腐的行为，管好源头，奈何臭豆腐不要脸，单凭长卿大侠完全制止不了臭豆腐。
看见龙葵困惑的表情，雪见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么就看在臭豆腐的份上，龙葵妹妹跟我一起孤立臭豆腐跟长卿大侠吧！”
“啊？这个——雪见姐姐，话不是这么说的。”
可怜蓝葵实在太好说话了，总之雪见在一旁五毒兽“啾啾~~~”的赞同声中还是拉着龙葵成功“孤立”了臭豆腐他们。
此时离涨潮还有那么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圣灵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