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倾虞白

4、第四章 刘妈妈有据慰卿心，陈喜茵无理搅三分

　　饭罢，香玉奉上一茶树菇老鸭汤，一粟米甜汤。媛姐儿自是要喝甜汤的，就着凉拌黄瓜丁喝了一碗还要一碗，还亏是奶娘拦下了，不叫她多喝，气得媛姐儿直嚷嚷“为什么小姑姑可以喝两碗”。
　　于夫人也说要甜汤，还道：“正是嘴里要些甜味儿呢，怎么又上老鸭汤，怪腻的。”老夫人虽觉得无可无不可，却不会驳了媳妇的面子，也便让奉了粟米甜汤。
　　香玉等老夫人漱过了口，上前低声道：“老夫人，要不要给大少奶奶送些老鸭汤？是温补的极好的东西。”老夫人笑眯眯地道：“嗯，好。给焦氏送些老鸭汤，给伯爷、三少爷送些甜汤。”香玉忙答“是”，正要退下，老夫人却又叫住她，向于夫人道：“老大现在在哪儿呢？”
　　于夫人正着急，见问忙道：“伯爷这会子正在外院书房呢，子茂也在，说是有军务要处理。”老夫人便颇有些失望地道：“那便罢了，上次老大还跟我说，送了酥酪过去几个管事的表情都怪怪的，让我顾着荀儿的脸面，这几个爷们儿倒这么矫情，好像甜汤、酥酪都是女人吃的，他们就吃不得了。”于夫人见老人家失望得紧，正想着今晚要和徐沛说一说，已听到香玉道：“厨房里现熬着海带排骨汤呢，因想着您早上用的就是排骨汤，便没有上。”
　　老夫人果然高兴起来，笑着道：“好孩子，亏是你周到，去吧去吧。”香玉应了一声退了出来，正暗自庆幸才刚厨房的喜茵非闹着要学做汤才有了这海带排骨汤，边往外走着，边听到老夫人颇有些得意地道：“这些个汤都是香玉做的，所以我说，画玉是最有心的，你们...”
　　香玉抿着嘴笑了笑，自去安排送汤去了。
　　等她回来，老夫人正与于夫人商量五月初五打五毒钗子的事，香玉没打算进去，想了想去了后罩房。
　　老夫人这儿刚放走了一批人，正是人少屋子多，香玉又由老夫人做主一来就领的是二等丫鬟的例，因此她和小丫头莹儿、刘妈妈三个人占了一个小院子，香玉独住，刘妈妈和莹儿住了套间——刘妈妈上了年纪，行动也须要人伺候。
　　香玉慢悠悠地晃了过去，这儿看看花那儿逗逗鸟的，等进了小院，才一面快赶了两步，一面笑道：“妈妈歇着呢？”
　　那厢莹儿一挑帘子跳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快来快来，正赶上了。”香玉见她穿了一件桃粉色的绉纱裙，揽着她笑骂道：“你又赚妈妈的东西，也罢了，偏攀扯上我？”刘妈妈果然在收拾箱笼，见她进来忙招手道：“姑娘来得正好，快替我看看这布能干点儿什么。”香玉答应着坐在床沿上，刘妈妈举着一块玉色叠得小小的的绸布，香玉接了过来，触手又轻又软，似棉似绸的，只是爱生褶皱。
　　莹儿在一旁跳跳脱脱地道：“料子是顶好的，一来动辄就要生褶子，二来太小了些，做小衣都似不够的样子。”香玉听了笑道：“妈妈上了年纪的人，不如做双寝袜，又保暖又舒服，我在文家时几个南方的妈妈告诉过我做法。”
　　刘妈妈果然说好，一面道：“姑娘不妨拿了去，给咱们老夫人做上一双，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说着又好笑起来，“打姑娘来了，哪天不听老夫人夸你几句？姑娘不再给老夫人递个话头，我听老话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香玉早满面飞红地站起来道：“还亏是妈妈教导我规矩，不然哪儿来这样的好，妈妈倒别忙着臊我，我看这块布做上两双似是足够的。”
　　说着回屋取了针线篓来照旧坐在床沿上，就裁量起布来——莹儿早脚下快着去针线上讨来了老夫人的袜样子，香玉拿来两下就量完了，还又让她还回去。她也不嫌烦，只是急着回来看香玉要怎么裁布，香玉虽不擅绣，针线上却是极老练的，因此平常里刘妈妈也总告诉她要留心学着点儿...
　　香玉见了只得放下来，赶着喊道：“我等你回来了再做，你别忙，仔细冲撞了人。”
　　刘妈妈听了笑道：“可不是吗，她总是忙忙乱乱的，论起来她也许月份上比你还大，你偏是这么稳重。”
　　香玉听了这话正合心意，忙道：“妈妈说我稳重，我却实在惶恐，有一句话央妈妈告诉我，从我来了，老夫人也夸我，底下小丫头们捧着我，妈妈嫂子们也抬举我，我若真是十分难得，便生受了，然而我实在样样普通。”
　　刘妈妈见她是真慌了，忙搂在怀里心疼道：“姑娘且别慌，这缘故说少还真不少，一来辛威家的在我们这些人里是很有几分脸面的，姑娘就如同她的女儿了，怎么教我们不疼你？二来有一个——别的不说，姑娘这样的好样貌，谁看了不喜欢不心疼呢，”说着见香玉还是惶惶的，索性道，“这是我们，再有我们老夫人，之前派了人去打听，说文家并没有大举遣散下人，只是撵了几个犯了错的，姑娘若没有错处，为着什么事容不得姑娘，果然打听出来，说你是为读书的事遭了眼了，老夫人就在那里不停地叹，觉着姑娘小小年纪委屈了。”
　　正说着，就听见莹儿欢欢快快地进了院门了，等莹儿进来，两人已是平常的样子，只是香玉的眼睛略有些红红的，莹儿也没注意，笑着向两人道：“遇着陈嫂子的干女儿喜茵了，给了我一碗碎的花生酥糖，可好吃了。”刘妈妈正要打趣她，她却自一拍手，道：“是了，把正事儿忘了，喜茵姐姐找着姐姐呢，说奉了乌梅汤，老夫人夫人也没动，二小姐与媛小姐玩儿得累了也只喝了茶水也没有动，问姐姐呢。”
　　香玉一面叹着气道：“我犹恐她忘了，白嘱托了四五遍。”一面紧赶着走了出来，脚下生风地走到了厨房，见喜茵还在那里且坐着嗑瓜子呢，气道：“你还是个小丫头呢，这样没记性，到老了可怎么办呢？”喜茵闲闲地笑道：“我对莹儿说完了就想起来了，只是乌梅汤虽是我送的却是你做的，银耳粉圆虽是你做的，若是我送了去，岂不是让你背了我的错处，我抢了你的功？”
　　香玉似被她绕晕了，一听忙行了大礼道：“你这样周全，倒是我想左了，等我送了汤再来谢你。”说着领了小丫头捧上蝶纹甜白瓷的南瓜盅急匆匆走了。
　　喜茵被逗得“咯咯”直笑，想起她愧得脸都红了，又是好笑，又生亲近，自己坐在那儿想一茬笑一茬，直笑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