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喜逢花开客》莫道真

4、第一章 玄然大师兄

　　说那玄然有三好，一是生得是风度翩翩，清隽儒雅，眉目自带七分笑意，二是年轻有为，二十岁就是半步金丹，料想这资质在这修真界也是寥寥无几；前两好是“好俊秀”“好资质”。
　　至于这第三好却是——“好好好”。当然，这是玄然才来宗门那几年留下的祸根，如今已经改善很多了——料想这人在面临危难时义无反顾挡在你身前，一身慷慨赴死的决然之气，带着惨淡的笑容回头对你说“师弟，此番凶险，自当由我前来阻绝，你且回师门……我断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这凶兽碰你一根汗毛……师门，还需要你……”，这个时候，你只能吞下要说出口那句“这就是个普通的鸡，连个灵兽也不是”，也不能说出他就是为了逮只鸡烤来吃的目的，只得半晌无语，无奈道“好好好”，是了，玄然师兄你说的都对。
　　当然——这个第三好，只在玄然才入宗门那几年特别严重，如今虽然改善，当年造成的影响却是至今尚存，并且广为人知，被人津津乐道的。因此万物宗总是会响起这样的话语：
　　——“玄然师兄又偷吃鸡啦！”
　　——“嘘，说什么呢，玄然师兄怎么会吃鸡，那明明是阻挡凶兽！”
　　或者：
　　——“玄然师兄又偷了一把葱！”
　　——“呸，玄然师兄那是采了灵草！”
　　——“好了好了！玄然师兄要来了，别说了！”
　　现如今，玄然听见这些，还是会咳嗽一声，面不红心不跳的离开，大有一幅谈论的不是自己的样子。

　　这玄然嘛——自然是沈修然，只是入了仙家，脱离尘世因缘，俗名自然不可用了，得按万物宗辈分来，正好七十三辈一个“玄”字，父母之言“然”字留着，就名为“玄然”了。
　　看着“沈修然”渐渐变成了“玄然”。徐越也不得不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它不仅能杀猪，还能让一个熊孩子小王八蛋变成了现在看着温文儒雅，一身正气的少年——只是可惜，岁月依然改不了沈修然那奇葩的性子只是收敛，却并未改变。
　　怎么说——一个清俊外表，一个狂热的羊驼的心？
　　“徐越！”沈修然，哦不。现在该叫他玄然了。
　　玄然怒气冲冲盯着屋里的徐越，半步金丹的威压一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而徐越只是懒懒抬头看了玄然一眼，玄然拼命对徐越使眼色。
　　徐越一顿，当下拍了自己一巴掌，含住口中未溢出的鲜血，整个人萎在地上。
　　不过片刻，这狭小的室内就来了三个人。
　　“节正师叔。”玄然对着为首的人作揖，看了另外两人一眼，道，“玄征师弟，玄梦师妹。”
　　那为首的人看了徐越一眼，目光便停在了玄然身上：
　　“玄然，你那仆人好大胆子！竟然敢欺辱玄梦师侄！”
　　玄然脸上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
　　“徐越一个凡人，哪里有本事欺辱一个修仙之人。可知我万物宗才入门的弟子都可以打过徐越，哪有欺辱玄梦师妹的能力？”
　　那节正脸上一青一黑，玄然这话可不是拐弯抹角说玄梦学艺不精，连个才入门弟子都不如？
　　“玄然！你就会包庇你仆人！”玄征开口说道，看着玄梦欲泣的双眼，只觉得玄梦受了天大的委屈，本就暗恋玄梦的他自然是忍不住了！
　　玄征当下一掌向徐越拍去。
　　电光火石之间，徐越和玄然交换了个眼神，在玄征的掌离胸口一厘米时，身体往后仰去，鲜血从口里流出，整个倒在地上，脸色泛出青白。
　　玄然立即往前几步，半扶起徐越身子，怒目瞪着玄征：
　　“我倒没想到，在事实未查明前，玄征师弟就敢私自出手了！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自会和师父禀报，是非对错由他老人家定夺！”
　　“我，我……”
　　玄征看了看徐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明明记得未曾打到。只是这徐越脸色又不似作假，只得呐呐不言，低头回了节正身后。
　　而节正听到玄然搬出他师父名义，黑了脸色，却也不得不给出三分颜面，留下一句“我且等着”，便带玄征玄梦离去了。
　　“好险好险。”徐越拍了拍自己脸，坐直了身子，扬起手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然后看着染血的衣服犯起了愁，“这一身白月丝凌金卷做成的衣服啊。”
　　玄然翻了个白眼，找出件自己的衣服扔给徐越：
　　“你给我小心点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玄梦看我不顺眼，你干嘛还去招惹她。”
　　徐越翻了个白眼：
　　“她自己来找事，技不如人被我戏弄了怪得了谁？”
　　玄然为这理直气壮一噎，道：
　　“你还是小心点好，怕就怕我离开后他们对你下手。”
　　“宗门不是规定金丹期才能离宗历练吗？”徐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都在巩基大圆满卡这么久了，我看再卡几年也不是问题。”
　　——这说的是什么话！别人都说祝他突破进阶，哪有祝他卡瓶颈的？
　　玄然暗自磨牙，考虑到武力值——算了算了，他一个修真者和凡人计较什么。
　　深呼吸，深呼吸。

　　没过几日，徐越就被打脸了。倒不是玄然突破至金丹，而是玄然要离开宗门，带人前往洪源小秘境了。
　　说来也是巧，洪源小秘境古书中尚有记载，传闻其中珍宝无数，而几百年来了无声息，在众人以为都只是幻想中的东西时，却又突然在世间出现。洪源一出，仙缘小世界各方惊动，而洪源小秘境偏偏对修为有限制，金丹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因此各方虽然蠢蠢欲动，但是大多也只能派遣门派弟子前往。
　　玄然在上次本代门内弟子比试博得头筹，又正好是巩基大圆满，金丹以下，可以说是非常合适了。因此门派命令玄然跟随节田真人率队前去洪源小秘境，而队中的二十余人，正好是上次比试中的前二十，也就是说，玄梦和玄征也在队里。
　　玄然微不可见地揉了揉眉心，只一瞬间觉得头疼，但是转念一想，玄梦和玄征和他一同前去，节正持着长辈身份，自然不会对徐越一凡人出手，而就算玄梦还有什么小动作，以徐越的手段也应当能对付，况且宗门内有长老看管，还会出什么大事吗？
　　玄然想着，走前警告了几句徐越，让他小心，想着留些护身的法宝或者传讯的音符，但徐越一凡人没有灵力也催动不了。玄然再不放心也得离开，徐越却是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
　　徐越在玄然离开前卜了几卦，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去草地拿了几根草在玩——就地起卦，徐越也并没意识到这在修真界也是很少人能达到的境界。
　　徐越一挂算玄然，运势多波折，但总大安。
　　徐越又起一挂算自己，手中的草抖了抖，掉在了地上，徐越心中啧一声，果然，他无法卜算到自己的命运，就像天道在故意遮掩一般。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因得镇，是因果的因，舍得的得，乃是一方仙人感化世界玄机而得名。这一方小镇，本是来人寥寥，避世自乐之地，却因为洪源小秘境的出现而再次为世人所知。
　　多方势力潜入因得镇，相互计算计较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抵达因得镇时正是一个清晨，节田真人带着众人从万物宗专用的飞行法宝万里帆上下来，便安顿了住所，让众人随意安排自己时间，只是要求在日落前回来。
　　和玄然住一房的是内门一位师弟，名字叫玄言，上次比试中排行十五，修的木系功法，为人内向却有一些胆怯。
　　——这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玄然看着冲他打了招呼，便回去收拾自己床铺的玄言想到，幸得没有与玄征一间房，不然就不得安宁了。
　　等到收拾好住所，玄然看向一边已经开始打坐修炼的玄言，问道：
　　“要不要出去逛逛？”
　　玄言顿了顿，道：
　　“不了，临近小秘境门大开，我想再修习一番，好应对以后的危机。”
　　玄然却是一直笑嘻嘻地看着他，直到把这个内向的人看得紧张起来。玄言只觉得玄然的目光带刺，自己坐的地方下也满是刺，瞬间心也静不下来，功法也修习不成了。
　　玄言僵硬地挺了五息，就在玄然要开口的一瞬间，终于认命一般弯了挺直的腰杆，叹息一声：
　　“好好好，我陪你去。”
　　玄然终于心满意足，温和地笑着对玄言说：
　　“马上就要进入洪源小秘境了，临时抱佛脚可是不行的。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疏解疏解压力不也是极好吗？”
　　玄言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是一同逛逛，其实只是玄然单方面在到处瞧瞧，到处转转，而玄言却是想个老妈子一般在后面跟着。
　　对玄然来说，逛街这种事还是在几年前。自从他入了万物宗，这几年每天活动的范围就那么点。现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出来看看，就像脱缰的野马栓不住绳了。
　　——这修仙者的镇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玄然是没见过这满街灵宝咒符的样子，看见那极品的灵剑，上佳的咒符，虽是大感惊奇，却完全忘了给自己钱袋考虑。
　　在看见玄然一次又一次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东西掏腰包时，玄言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玄然的钱袋。
　　“你看上的极品灵剑是一次性的，用过一次就会坏掉。那个咒符，是通过特殊方法强行提升的，看起来是天级，其实只有人级效果。”玄言不顾店家黑掉的脸色，拉起玄然就走，一向内向怕生的他第一次当着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果然是被气过头了。
　　玄言想着，一边瞪了玄然一眼：
　　“玄然师兄，你刚才手里拿着的是此次前来，宗门发放给二十多人的灵石，这个我先帮你保管着。你自己的钱袋呢？”
　　玄言心中暗骂着把宗门发放的灵石全放在玄然那里的节田真人。一抬头就看见玄然在身上到处乱翻。
　　——玄然师兄的钱袋，该不会是丢了吧？
　　玄言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你的乾坤袋呢！”
　　“好像出来太匆忙，不知道是放在客栈还是……”
　　“还是？”玄言瞪着玄然。
　　“……还是放在了宗门……”
　　玄然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脸色越来越恐怖的玄言，住了声。
　　玄言快要被气笑了，修士一般会随身带着乾坤袋，里面算是一个小空间，通常会放些武器，咒符，灵石，灵果，药物等等，通常一些修士会把乾坤袋看得与性命同等重要。现如今倒是让他看见了一个乱丢乱放的家伙！
　　玄然看着玄言，不禁冷汗一点点流下，快速在身上翻找着——也算是时来运转，竟然还真让他翻到了！
　　“玄言师弟！你看你看！我找到了！”玄然心中一喜，冲着玄言道，将乾坤袋高高抛起又接住。
　　玄言闻言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又看见玄然这般动作，当下一皱眉，呵斥道：
　　“玄然师兄你别玩了，小心扔掉了。”
　　玄然冲他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又把乾坤袋高高抛起——这是他从小留下的恶习：
　　“不会的不会的，我幼时就常把钱袋抛着玩，哪里有接不住的道理。”
　　这话音刚落，就见得一道黑影从头顶高速略过，乾坤袋也消失了踪影。玄然好歹是这代首席弟子，反应自然不能慢，在意识到乾坤袋被拿走的瞬间，就跟着黑影跑去。
　　留下了一脸冷漠的玄言和玄然空中回荡的呐喊：
　　“这什么鸟！还小爷的乾坤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