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杀手失忆后》久不悲

77、娘亲

　　飞流三千水，万里烟云绕，清脆的鸟鸣飞过，是自由又烂漫的气息，从窗外看过去，那高山之处流泻下来的层级分布的瀑布看得入迷，可是她的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她没有记忆。
　　“阿离，该吃药了”，这是一个虽见年月，却依然美艳的妇人，腰不可握，肩头若垂柳，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哪里像是有着一个十七年岁孩子的娘亲，她将药端了过来，慈爱的摸着她的脸，颇为满意的叹道：“看来我们阿离是真的快要痊愈了，如今这脸色倒是日渐红润”，说着，她又朝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轻声问道：“阿离在想什么？快和娘亲说说”
　　没错，这个美艳妇人就是她的娘亲，名叫晚来风，她还有一个父亲，名叫叶良绅，该怎么形容那个中年男子呢，那是个长相甚出众，却胜在气质儒雅。她接过晚来风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刚入胃，一颗蜜饯便被快速的塞进嘴里。
　　“怎么样？还苦不苦？”，看着那宠溺的眼神，她只是觉得心中暖暖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离”，娘亲的声音欲言又止，她懒洋洋的轻哼出声算是回应，“阿离，可是想起了什么？”，又是这个问题，她在心中暗叹一声，端起架子，压低声音，阴阳怪气道，“娘亲，奴家方才的愁眉只是看见那瀑布之处有一路过的松鼠弄掉了那嘴中吃食，想到它辛苦付诸流水，觉得惋惜罢了”，担忧的气氛瞬间缓和，她有些嗔怒，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孩子，这些阴阳怪气的腔调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娘亲，如今我这身子像是是好全了，你看这天高气爽的，想阿离出去走走了。”
　　“阿离，神医说了你体内余毒未清，切不可妄动，还要再躺一段时间的”，又来了，她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话说这神医其人极其神秘，她从未见过其真容，他每次来诊，是要待人入睡。甚至若不是有人告知，她都不知道又这样一个人来为她诊脉开药。可每次都是他说这不许，那不能的，无端的，他有些讨厌这个大夫。
　　“那大夫到底是何方高人，每次来诊断都要等我入睡再来，鬼鬼祟祟，真是叫人生厌”，由于他的这些原因，在阿离心里，那人大概是个呆板固执的半百老头。晚来风见此，眼神里的思绪一闪而过。
　　“别这么说，当归神医的医术世间无二，亏得有他，阿离才得以有幸捡回这一命，此人个性孤僻，但是阿离要记住，此人于你来说恩重如山，但是对于娘亲来说，希望阿离永远不要和他再见面”，见我面露疑惑，娘亲又笑着解释道：“因为见了他，意味着阿离又受伤了”
　　“于娘亲来说，阿离像是一个恩赐，娘亲知道阿离因为没有了记忆，总是对于现在有着许多的疑问和不解，可是阿离，没必要过分纠结于过去种种，失去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她不知道为何她的娘亲对她总是有着强烈的担忧，娘亲告诉她，她是外出春游求佛的时候贪玩不慎失足跌落悬崖，每每说到这些，总是面露感伤，不愿多言的样子，于是有些疑惑便卡在喉咙间戛然而止。
　　比如其中有个强烈的疑惑是，对于这件事的说辞，为何两人连每个组词造句都相差无几，每每问起，都是一样，还有身体上的有些伤口，特别是腰间的伤疤，一点也不像是坠崖所致，那整齐的切口更像是利器所为
　　就在她想着怎么转移这个话题的时候，阁楼之外，有些微的响动。“是父亲回来了？”，果然外面传来的呼声。“晚风，我回来了”，人未见，声已到。
　　“阿离的东西我带来了”，声音在门外止住，像是有些踌躇，娘亲迎了出去，两人相视一眼，将东西搬了进来。那是一些书，打开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些江湖话本，奇实怪录。只见两人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将这些书填充了满满的一书架。
　　“娘亲记得阿离最喜欢看这些江湖话本，这不你父亲此次出行，就特意找了很多给你带了回来”
　　“真的！多谢父亲”，突然被提到，叶良绅整搭在书架上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只要阿离喜欢就好！”，说着，看着收拾妥当，默默的就要出门。
　　“夫君？”，晚来风的突然出声，使得刚迈开准备离开的步子一顿，随后他转身笑着，只是此时的笑有些勉强的意味了，“阿离，看这时辰尚早，为父书房那边还有几本账本未看，你好生歇着，为父先走一步”
　　“父亲大人舟车劳顿，也要注意身体啊”
　　“哦，好的”，转身便出了门。
　　这时晚来风走了过来，笑吟吟的样子有多了几分愧意，“你父亲向来寡言，阿离不要因此多想”，感受脸上那充满母爱的爱抚，“娘亲才多想了，父亲寡言，自我醒来就知道了的，才不会多想”，话落，轻轻的搂住了那和她差不多纤瘦的身体，带有几分软腻的的心疼道：“娘亲怎么那么瘦，想来是为我操心过多，阿离现在身体恢复了，娘亲可是要多吃些好的，补补身体才是”，只是身子一顿，无言的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再一细听，那呼吸竟是有些哽咽了起来，她心一叹，娘亲总是那么容易感伤，她想她过去肯定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不然一个小小的拥抱怎么会让一个母亲如此感动。
　　她和叶良绅之间那股莫名的疏离感，从她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种莫名的疏离感除了她内对于记忆的空白，还来自于他对她那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尊卑感以及……厌恶感。
　　叶良绅走后，晚来风过了一会才小心的追了到书房来，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阿离所在的阁楼之处，才轻轻的将房门关严，还未开口，对面的却先出声，“你又要来训斥我了！”，他微微有些薄怒，手中的毛笔便被轻轻一摔，那微微泛黄黄的洁净宣纸上便污上了一滩墨水。
　　“良绅，我知道你对阿离始终有着隔阂，可是阿离心思细腻又敏感，我只是觉着你今天有些过于冷淡了些”
　　“我冷淡？我哪敢冷淡她，若不是她，我哪里会有这个福气等到你晚来风和我修得这半生残缘！我该是感恩她还来不及”，说到这些，他难免觉得讽刺，话说当年他的父亲作为御厨在皇宫当差，可是有一天，娘亲却跑回家哭诉，原是父亲无缘无故捡到个女娃，和他一般年岁，宠爱得不得了，娘亲断定那是父亲和外室养的野种，撒泼耍赖，怎么都不同意父亲将这个女孩送回家来，更不愿意女孩随了父亲姓氏，父亲无奈只能让女孩以一个宫女身份留在身边，让女娃跟着一位厨娘姓了晚，那时年少，自咿呀学语之时在娘亲的教导之下，便恨极了她。后来年岁稍长，父亲和娘亲的隔阂也因这个女娃越来越深，他便越发恨极了这个素未谋面抢走他所有父爱的女娃，所以，在一次机会中，他随着父亲进了宫，本想见面定要折辱那人一番，为此，他曾多次将那些折辱质问之词写在书中，每日反复练习。
　　可当真的见到小小粉色宫女装扮，娇嫩可人的女娃之时，他当时却退却了，他从未见过这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娃，一时间，来寻仇的人却违背初心和她成了朋友。从那之后，进宫看望父亲变成了他年少最为期待的事。后来年长的他也不再被允许进入那宫殿，两人便通过宫墙处一狗洞来保持着联系。后来年随着时间流逝，她于他，便又是一段少年心事，可是他哪里能料到，这份少年心事竟成了他这一生割舍不下的旖念。
　　“当年我父亲骤然长逝，恰逢东楚政变，千家逼宫，你本有机会与我远走，我那时年少，不知道你为何拒绝，后来才知你因精通厨艺被千家赏识，被留了下来，我以为你是嫌弃我贫苦，所以我努力读书，奈何官场腐败，我数次名落孙山，所以后来我努力经商赚钱，终于有方法将你带出那暗无天日的深宫，可是你又不愿意了，你说我可以觅得良人，不愿意耽搁我为由头，从此和我断了联系！现如今你我都年近半百了，就在我以为此生和你无望了，都准备放下过去，迎娶佳人之时，你又突然出现，说你愿意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可是，那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个叫阿离的人需要一个父亲，只是她需要有个完整的家，我对于你晚来风来说算什么？”，晚来风听着着这些话，自知愧疚，“良绅，是我有愧于你，可是选择嫁于你，确实出自真心，你，别生气了”，话落，却见叶良绅苦涩一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今天到底在气什么！”，她面露不解，因为她不知道除了这个，他还在为何生气。
　　“那些江湖话本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是怎样的不安吗？你知不知道那人心思深沉，为他办事，需得万分谨慎，我倒不是怕自己怎么样，是我怕出了什么事情来，我在他面前不过像蝼蚁一般，我根本保不住你，你知道吗？”话还未落，一个温暖的身子便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那一瞬间，怒气全然消失不见。晚来风感叹，能够事事为她考虑周全的人，怕只有他叶良绅一人罢了。
　　“那阿离，我们就当伺候她一般罢了，莫要再多出许多事端了，好不好？”这微微颤抖的语气里包含了多少无奈怕也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
　　“可我怕阿离一个人闷着，才想起她以前她最爱这些江湖话本，我知道他不愿让阿离再接触任何以前的物件，所以我才擅自主张飞鸽传书给他，这可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不敢告诉你，是知道你定不会同意。”
　　“来风！”，她感受到怀里的力道收紧，接着便听到他胸口处重重的叹息，“你我半生孤苦，你前半生于深宫，我救你不及，原以为你出了宫，却没想到又要受制于人，他千君翥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这后半生还是要受其胁迫，这后半生，我还是护不住你”
　　“嘘！你小声一些”，她紧张得四处张望，却只闻秋风深深
　　“良绅，和我同岁之人，若是有了孩子也该和阿离年岁不相上下，我在深宫之中，处处战战兢兢的活了半生，阿离，生性孤冷，或许是特别的缘分，这宫中，我对人待事，特别是像她那样的上位者，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可是我第一眼见了她，我就莫名的喜欢这个孩子，她历经苦楚，我对她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怜爱。从她苦心孤诣只为我能够安然离开的时候，你不知道，从那时起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再看见的就是那身中剧毒，浑身是伤且失了忆的阿离，他要我照顾她的时起，阿离被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良绅，阿离以前活的太苦，我只希望阿离对于她现在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怀里的温度加深，叶良绅那无可奈何的叹息声终究淹没在这夜深人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