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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夜色已深,月明未上。

      “哈、哈......”

      男人立于树下,脚下踩着不知从何处搬来的大椅,神情慌张间,飞快地从袖中抽出一条麻绳,向上抛去后接住垂下来的一边,哆哆嗦嗦将两端凑在一起,挽成结状。

      “呼……”

      男人抬手一揩头上汗珠,弯腰从后环抱起一人,努力举往高处。

      若再细看,被抱起之人双眼直瞪,舌头半吐。由于那人身型壮硕,男人托举不能,好几次险些踩空,从椅上跌下。

      尝试数次,男人终于将那人脑袋探入环中,遂撒开了手。

      ……

      “啊啊啊!官爷,是真的疼,真的疼。”少年呲着一口黄牙,一侧脸被按在墙上,双手则反剪着被一人牢牢压于背后,“爷、爷,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嗯?”那人似是没能听清,又加重了手上力道,“大声些。”

      “啊啊,爷,真的不敢了,给十个胆都不敢了!”

      青州城的朝日柔光勾勒出男人如削侧脸,好似丹青妙人起手描摹,笔锋提按精湛,双睫之下的眼如入画春,澄澈且倨傲,教人看不分明。

      只见他微抬下颌,语带调侃:“哦?”

      少年眼泪汪汪,声音也随之变了调:“不敢了不敢了,爷,千个胆万个胆给小的都白搭!再手贱,小的就去京城云韶筑卖艺卖身,生生世世当人胯……”

      云韶筑乃一处王公贵族取乐的南院……这姑且也算是个毒誓。

      “逐水。”男人似是领会了这份毅然决然,将头顺势点了两点。

      “嗳,带回衙门里。”捕头秋逐水一挥手,只见几位捕快快步向前,将少年押了走。

      “还有她,也一同带回去。”男人回身指向一位正要从围观人群中抽身而去的女子。

      “啊?”秋逐水不解归不解,但还是命人去了,“玉爷,那位姑娘不是方才抱恙晕倒那位么?”

      原来玉笙寒刚踏上这条街时,远远望见几人围成一堆,似是要搀一位突然晕厥的姑娘起身,接着他便见那少年往人堆里挤。

      一面喊着救人,一面摸向几人荷包。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是四五个到手,在其抽身而退之时,被玉笙寒逮了个正着,而那位倒地不起的姑娘见少年受制于人,自个儿竟在瞬间痊愈,起身要走。

      “声东击西的小伎俩,不必动刑,还是稚子,尚有感化余地……也能顺藤摸瓜寻到上家。”

      秋逐水道:“这又是为何……”

      “方才捉他时,他手腕一圈有常年被拴而留下的伤痕,后背有恙以致提举受限,而且……”玉笙寒抬手揉了揉眉心,面上不忍,“他行走不便,脚筋曾被人挑断过。”

      “啊!原来如此,恕卑职愚钝。”秋逐水恍然大悟,随即念叨,“玉爷总是这般颖悟绝人,八面莹澈……还生得仙人样貌,老天不公啊……”

      玉笙寒没接话茬,只是将别在腰间的双锏微微挪了位,一抖墨绿官服:“方才你说有急事相告,只说了一半。”

      “回玉爷的话,是城北出了事,刚有人要赶着开城门时驾车出城,结果马失了控,一头撞到陈家长生铺外的柱子上,铺子塌了大半,都埋下边去了,看那惨状,啧……”

      “伤亡几人?”

      “所幸长生铺尚未开张,无人伤亡,但那马车就不好说了,卑职方才去看时,马夫被店外面那石像所持的长矛捅了个对穿,当场气闭。车厢被外廊柱压住了,具体如何,兄弟们还在忙着,不过看情况……难讲。”

      玉笙寒晨起时就听得城北传来巨响,本就有一探究竟的打算,没想到一出门就碰见来寻自己的秋逐水,也正是为了此事。

      等两人到长生铺时,捕快们才将撞掉的金字牌匾挪开,马车车体庞大,能同时容纳多人,即便用得是上等乌木打造,经历了这般冲撞,大半也散了架。

      马匹直冲店中案台内,以马头卡在了一处暗格中,马背被倒下大柜所压而壮烈收尾。内室的闼帘被扯了个稀烂,以往陈老板藏着掖着的那些好物,隐约也能窥见一二。

      然而玉笙寒志不在那处,他被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引去了注意,那手露在被倒下大梁卡着的车窗外,五根手指缺了两根指节,剩下的三指似乎也在碰撞中折了骨,所留的橘红长指甲,摇摇欲落,着实刺眼。

      长生铺的陈老板讲究,数月前搬来一座肖似怒目金刚像辟邪,可现在看来,邪是未能驱走,祸是从天而降。不仅是自家铺子,与之毗邻的小店也不可避免地遭了殃。那马夫无疑是来不及勒马止损,在马冲进铺子里时被甩了出,不偏不倚就戳到了长矛上。

      血线拖了数丈,正顺着长矛滴答流下,在石像脚边汇成一滩。血腥味合着陈年旧物散发而出的霉味,着实让人作呕。

      马夫中年样貌,腿骨节节寸断,双眼未完全闭合,尚露了一半眼白在外。玉笙寒微微皱眉,起手将眼皮帮他合了上,心下只觉此人面熟,但又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厢中人如何?”

      一个离得近的捕快答:“回玉县尉,换了几声无人应声,不知还有没有气。”

      “乌仵作何在?”

      “在路上了。”秋逐水顿了顿,“不过今日乌仵作有事告假,是他新收的徒弟来,那个蔫儿瘦的小丫头片子,说是十八,卑职看十四都没得。”

      玉笙寒依旧没搭腔,只要不妨碍他办案,四岁都对他来说没差。

      反之亦然。

      好在日头尚早,人群尚未聚集,又有捕快拦着,地上所留印记依旧清晰可见。

      “城门还有多久开?”

      秋逐水叹了一口气:“不足两刻,待城门开了,怕就收不住场面,估计再传到樊县令耳中,不知那人要想出甚么失职罪名往兄弟们身上扣。”

      “尽快罢。”玉笙寒一瞟远处跺脚骂娘的陈老板,那人与樊县令交好,若这事处理不当,只怕秋逐水所言不虚,“去城门那边告罪一声,通融通融,再如何也要把尸首搬走后再放人进来。”

      “是。”

      秋逐水接着去指挥众人,玉笙寒则沿车轧印往回走去。

      他在离北面大道上最近的转弯处停了下。

      好在这处也有捕快看着,痕迹甚是清楚。

      “玉县尉。”捕快豁牙见玉笙寒前来,忙一指侧边小道,“马车就是从这边西口转出来,要拐到北面时出事的。”

      玉笙寒轻应一声,示意他继续。

      “据卑职了解,这条道是两座大宅的后墙,本就不是马车通行之处。就算要过,最多也只能过一辆,理应速度不该过快才是。可不知这马车上人有甚么要紧之事,也许一直在催,或是那马夫在转弯处未能控制好力道,车厢还未出巷口,马就受了惊。失控挣扎之下,不为马夫所控,这才一路冲撞上陈家长生铺。”

      “西口那边是甚么道?”

      “回玉县尉的话,也是做买卖的,不过这会儿人多了,印记应该都盖没了。”

      “可有别的发现么?”豁牙一口气说了个八九不离十,玉笙寒很是满意。

      “就是些七零八落的马车物什,好像也没甚么了,即便再有……”豁牙耸耸肩,“即便再有,也只有玉县尉您能瞧个明白了。”

      玉笙寒挥手让豁牙暂时离了开:“有劳。”

      他自己走进道内,只见两侧墙里探出几根枯枝,墙体被马车剐蹭的已不像模样,甚至一侧的车轴,都因大力撞击而卡于缝隙之间。

      再走近些,玉笙寒发觉那卡断之处的上方有些许血迹。

      那血迹与墙面基本混为一色,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

      血迹已干,呈了暗红色,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血所留痕迹并非只在一处,而是断断续续沿着马车行驶方向,时重时浅,或点或断。

      若是离远些看,歪歪斜斜,勉强能凑成一线。

      玉笙寒又瞧见细缝中有一处鲜亮颜色,他小心从墙中取出,那夹缝处的橘红小物居然是一片还连肉带皮的女子指甲。上面不曾留有甚么血色,明显是大力揪扯而下。

      玉笙寒搁在鼻下一嗅,联想到方才所见的那只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将指甲包好放入一侧蹀躞带内,继续半蹲下沿墙细观,腰间所配的半截玉佩撞着锏发出清脆声响,就当他将前额几缕发丝撩至耳后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靴子。

      并非是玉笙寒大意,他一丝异响都不曾听见,自然未能察觉有人靠近 。可还不待他抬眼,声音先一步从头顶幽幽传来——

      “……你在找这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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