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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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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中秋佳节,同时也是月仙的寿辰。
月仙此人冷血冷情,自然不会专门为自己庆祝什么寿辰,但这一天,她会专门将她的教众聚在一起,发给她们每年的解药。
这就是月仙控制她们的手段,每个人,从进楼的那日起,都会被喂食一颗毒药,从此,每年都要服下月仙所给的解药,不然就会五脏俱裂而死。
这些杀手们无亲无故,有时候死在外面,月仙也并不知情,因而在中秋这天,她也会借机清点教众,看看又少了几人。
潮汐裹着外套,看暮云在自己的小院里忙活,那日放走周承羿,月仙虽不知是她有意为之,但纵使疏忽之罪,在醉月楼也不容小觑,潮汐领了月仙的针刑,可是有几天动弹不得,醉月楼人情淡漠,在此处能自保就已是万幸,哪有人敢照料她替她说情。
何况潮汐肚子里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亏得暮云暗地里常来帮她,她才勉强度过此劫。
潮汐仰头望天:“今日不知怎的,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暮云难得话多了些,替她端了碗药来:“有多不好,再如何也不会比在醉月楼苟且更糟。”
“我前些日子给你的解药,你可服下?”
暮云点头:“似乎确实有用,这几日五感通明,想来今年大概不用去讨师父的药了。”
潮汐笑出一弯月牙眼:“这可是我钻研了近十年的东西,谁说师父的毒无人可解?”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闯进一个小丫头来,气喘吁吁道:“右护法!不好了,山上来了外人!”
“外人?”
“方才楼主叫我同珠儿去采草,路上遇到两个江湖人士,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杀了珠儿,我离他们还远些,就赶紧跑了回来!”
暮云依旧是一贯的淡漠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知道了。”
“护法!这是不是来杀我们的?咱们要赶紧准备才好!”
暮云反问道:“你很怕死?”
小丫头支支吾吾起来,谁能不怕死?但月仙给她们灌输的,始终是无惧生死的杀手信条,谁也不敢说自己怕死。
她想偷瞄暮云的脸色,竟发现暮云的嘴角微扬,她竟好似在笑:“别人都已经打了进来,现在才准备又有何用?你若是想告诉教主,那便去吧。”
小丫头屁滚尿流的跑走了,暮云回过头看潮汐,她正捧着药,喝的很认真。
“你到底还有何事瞒着我?”
潮汐无所谓道:“并未。”
暮云边走到她面前边道:“周承羿已经跑了一个月,平日楼里的姐妹四散天涯,楼主都不一定在,他们如何得知要挑今日来?”
“大概……是有人讲话不注意,被偷听到了吧。”
暮云俯身,握住她端药的手:“你不叫我摸你的脉,你给我的方子,起码有四味药是安胎的配方,你真当我傻?”
潮汐苦笑:“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世人对醉月楼恨之入骨,他们上来后,对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武功了得,现在从后门走,还来得及。”
暮云深深盯着她:“是周承羿的种?”
潮汐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周承羿知道吗?”
“他不知。”
暮云一把把潮汐扯起来,抓着她往后门走。教众都在花园忙活,暮云又特意挑的小路,也没遇上什么人。
潮汐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如今使不出轻功来,如何也是跑不掉的,况且师父既知道了有人上山,她也不会放过我,你别白费力气。”
到了门口,暮云停下来,道:“我会替你拦着她。”
潮汐愣住,“你……你……”
暮云又笑了,这次潮汐确定不是错觉,她的嘴角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水莲,纤尘不染:“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潮汐呆呆道:“不……是我害了你。”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早就该结束了,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沾满鲜血,我一直在等着它崩塌那天。”
暮云与潮汐不同,潮汐原本就是孤女,而暮云原本出声与一个普通商贾之家,月仙接了杀她父母的单子,顺道将她掳回了醉月楼。
那之后,她便再没了喜怒哀乐。
“我们都是该死的傀儡,甚至不配称之为人。”暮云轻声道,她伸出手摸潮汐的脸:“但你不一样,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与我们不同。”
“你会哭,会笑,会照顾别人。”
“就连你侍奉月仙时,你的笑脸里,我都看得出你的恨,你从来不曾麻木。”
暮云的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暮云姐姐,你们在做什么?楼主急着要见左护法!”
暮云一把将她推出门外:“快走。”
而后回头冲来人一笑,那人看呆了,暮云一手便刺穿了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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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娘很着急。
不为别的,这叶小娘子终于要嫁人了。
原本是件好事,可她相中的,却是邻村一个屠夫。
在这山里,屠夫是个极挣钱的行当,若这王屠只是个普通杀猪匠,韩大娘倒也不会太反对,但糟就糟在,这王屠是娶过个媳妇的。
那媳妇才过门一年,就死了,是被生生打死的。
如此一来,这王屠的名声可就差到了极点,一般人家,就是再贪财,也不愿把女儿往这地府黄泉送。因此他虽是赚了大钱,可几年过去了,还是没能续弦。
前几日王屠来史家村送货,不留神就看见了潮汐,也听说了她的风言风语。
王屠一合计,二人都是不惹人待见的主,那叶小娘子实在貌美,这可是个好机会。
“我一件那屠夫进来,就想把他撵出去,”韩大娘激动的说:“可、可叶丫头居然就答应了!”
周承羿一大早就被韩家的儿子催了来,说是有天大的事,来了方知是为了潮汐。
“这火坑可万万跳不得啊!”韩大娘说着说着,还没忍住抹了几滴泪,“承羿啊,你听大娘说,叶丫头这是着急了,她那肚子马上就藏不住了,她怕这孩子生出来没爹,不好听啊!”
周承羿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难看的像罩了一层冰。
韩大娘叫他去劝劝潮汐,他出了堂屋,站在庭院里,不知该以何种神情去见她。
正此时,潮汐却自己出来了,她看到周承羿,神情似是很高兴,上前唤道:“周大哥?”
周承羿不答应,潮汐也不介意,她小跑着到周承羿身边来,手里攥着一只剑穗。
潮汐低头,把剑穗系在周承羿的佩剑上,道:“这些日子,我才知道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是如何生活的,这是我绣的第一件东西,送给公子,我要嫁人了,公子的恩情怕是报不了了,若有来生……”
周承羿一把挥开她的手,冷漠道:“潮汐,你是不是有毛病?”
潮汐不知哪里惹到了他,有些手足无措。见周承羿也没有再去解剑穗,她也没再说什么,就扭头要往屋里走。
周承羿:“你要糟践自己,别人也拦不住,等你死了,也不要指望有人替你收尸。”
“我糟践自己?周大侠说的轻巧,可这世间,何时轮得到我来选?”潮汐不卑不亢道:“我不嫁,又能指望谁来同情我?我的一生已经这样了,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做私生子,决不再叫他受委屈。”
周承羿冷笑:“好,总之你说了算。”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潮汐见他离开,身上的力气似乎瞬间就失了干净,她躲进屋里,把自己蜷缩进被褥里,又想起周承羿失了神志那天,他吻她的那一刻,也就是二十年来,潮汐第一次汲取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