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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生死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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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寒,月色冷寂。
“笃、笃、笃——” 三声清晰的叩门声响起,沉重的寺门缓缓开启。
风修竹站在二楼回廊之上,俯视着站在院中的叶承言,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戏谑:“丞相大人竟敢只身来此?”
叶承言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风修竹身上,声音冷冽如冰:“人呢?”
风修竹轻笑一声:“大人想要人,得拿东西来换吧,猜猜看,我想要的是什么?”
叶承言眼神一暗:“如今右相在朝中独揽大权,唯一的掣肘,是兵权吧?”
“不错。”风修竹不再掩饰,声音陡然转厉:“你一介文官,专政弄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属大逆不道,今日特奉陛下之命,请丞相大人,交出兵符!”
“奉陛下之命?”叶承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陛下若想要收回兵权,在下自当双手奉上,又何必以我的夫人为要挟?”
“丞相大人,真当陛下还如从前那般信任你?”风修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即抬起手,举起一明黄卷轴:“圣旨在此,丞相大人想看看么?”
闻言,叶承言眸光一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既是陛下之命,微臣自当遵从,只是……兵符这等重要之物,在下又怎会随身携带?”
“少废话。”风修竹冷哼一声,猛地一挥手,扯开了身后厚重的帷幕。
帘幕落下,白南絮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下。她脸色惨白如纸,鲜红的血渍已染透了半边素白衣衫。
“我倒是能等,”风修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可丞相夫人……似乎已经等不了了。”
“你到底想怎样?”叶承言素来沉静的面容终于出现裂痕,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焦急。
听到叶承言的声音,白南絮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起来。
“既然大人没带兵符。”风修竹慢条斯理地道:“那便,以大人自身来做交换,让你那些藏着的暗卫,立刻去取兵符来赎你。”
叶承言毫不犹豫地颔首:“可以。”
说完,他便抬步,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
“快回去!这附近都是埋伏的杀手,你以为顺他的意,我就能活下去么?”白南絮用尽力气嘶喊出声,叶承言却并未停下脚步。
“叶承言,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忘了吗?”她一边喊,一边借着身体的微弱动作,悄然对抗着腕上的绳索。
我不怕死,我死了,会再换新的身体,会再来找你……她努力眨眼示意,希望叶承言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叶承言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周遭的杀机与寒意都不复存在:“我当然知道。”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寒风:“你是我的夫人啊。”
说完,他继续迈步上前。
就在叶承言踏上台阶的瞬间。
白南絮手腕上的绳索竟被她暗中积蓄的最后一丝力气挣断,她如离弦之箭般扑向近在咫尺的风修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抓住叶承言的手臂:“走!”
变故陡生。
顿时,无数刀箭,从四周探出,寒光毕露,将两人团团包围。
而风修竹,看着两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放箭!”
“咻咻咻——” 万箭齐发,破空之声大作。
“保护大人!夫人!”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暗处飞掠而出,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片密网,陆湛带着暗卫,拼死格挡着如瀑的箭雨。
然而白南絮毒性未解,刚刚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全力,几个躲闪已然力竭。
眼看一支冷箭刁钻地射向她心口。
“小心!”叶承言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旋身将白南絮死死护在怀中。
叶承言身体猛地一震,一支羽箭深深没入他的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深色的衣袍。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抱着白南絮,重重地倒在地上。
“叶承言!” 白南絮手忙脚乱地按住他腹部汩汩涌血的伤口,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手掌,灼烧着她的心脏,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下。
叶承言脸色惨白,剧痛让他眉头紧锁,冷汗涔涔,却强撑着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气息微弱:“真好……为夫终于能有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了。每次……都要夫人保护……多……多没面子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 白南絮泣不成声,心如同被生生撕裂。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叶承言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低语:“南絮,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紧握着白南絮的手骤然失力,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人!” “夫人快走!” 陆湛的怒吼声传来,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寒光,硬生生在重重箭雨和围杀中劈开一条血路。
他一把扛起昏迷的叶承言,护着悲痛欲绝的白南絮,在暗卫的拼死掩护下,朝着寒月寺外黑暗的密林深处突围而去……
寒月寺重归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在寒风中弥漫。
风修竹依然站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丝毫不乱。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逸出唇边,带着洞悉一切的残酷和胜券在握的从容。
寒风卷起他深色的衣袂,他的声音低沉,如同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这空寂的寺庙和冰冷的月光听:“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那支箭上淬了毒,你们终究会回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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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灯火通明,压抑得令人窒息。
被匆匆请来的大夫们进进出出,脸上皆是沉重的阴霾与无奈的摇头。
叶承言腹部的箭伤虽已及时处理、止血,暂时保住了性命,但真正致命的,是那支箭上淬的奇毒。
“老夫无能,此毒霸道无比……若无解药,丞相大人……恐难撑过三日。” 大夫眉头紧蹙,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扬:“若是请来风家,或许还能研制出解毒之法。”
风家……
白南絮苦笑一声,看着叶承言毫无生气的面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怪我……都怪我……”
低低的呢喃带着无尽的自责,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夫人……”
一身血污未干的陆湛强忍悲痛,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大人他……早知此行凶险万分。临行前,他叮嘱属下,纵使拼上性命,也定要将您安然带回……大人他,还给您留了一封信。”
白南絮接过信笺,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字一句,却如滚烫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夫人不必自责。再眼睁睁看你死一次,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我就能做到么?叶承言……你这个傻子!” 读到最后一句,她的泪水终于决堤,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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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着几乎崩溃的心神,白南絮依照信中的指引,走进了叶承言的书房。
在书架的暗格深处,白南絮找到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匣。
指尖微颤地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枚早已破损变形、黯淡无光的旧银镯——那是很久以前,他曾送给她的礼物。
“兰城的第一个雪天,便是你的生日。”
话犹在耳,刻骨铭心。
她本以为随着自己的逝去,这银镯早已深埋尘下,没想到被他如此珍重地收藏起来,如同守护着一段不肯放手的过往。
心脏再次被狠狠揪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银镯,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裂痕,强忍住又要夺眶的泪水,掀开锦盒底层的衬布。
一枚通体黝黑,呈猛虎疾奔之形的的兵符,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威压。
这便是漩涡的中心,纷争的源头,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
白南絮深吸一口气,将兵符紧紧攥在手中,眼神中的悲伤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夫人,有何吩咐?”她刚踏出书房,陆湛便跪下请命。
“风修竹机关算尽,要的,不就是这兵符么。”白南絮眼里是怒火与恨意。
“夫人是打算用兵符去找风修竹换解药?可……”陆湛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又如鲠在喉。
白南絮摇了摇头:“风家善医者,可不止他风修竹一个。”
说着,她抬起眼,眸色犀利起来:“菡妃有喜,我自当献上贺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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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风云诡谲。
丞相遭刺客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震动。皇帝“震怒”不已,下旨严令彻查,以此为由大肆整肃禁军,清洗异己。
然而,明面上的雷霆手段之下,一支支精锐的禁军却悄然将丞相府围得水泄不通。
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严防死守,将丞相府的人牢牢监视住。
与此同时,瑶光殿内。
右相慕则恭敬跪拜,脸上却难掩得意的神色:“启禀太后,风修竹已成功取得兵符,正日夜兼程,赶往北境边地。”
瑶后斜倚在凤座上,闻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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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惊变再起。
金銮殿上,明靖正听着朝臣奏报,突然脸色剧变,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摇晃了几下,竟在百官面前昏厥过去,朝堂瞬间大乱。
皇帝被紧急送回寝宫,所有太医轮番诊治,却皆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百官惶恐不安地跪在寝殿外,忧心如焚,唯有右相慕则,垂首立于人群之中,面容沉静如水,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深光芒。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皇帝身边最信任的老太监姜公公,神色凝重道:“陛下口谕,请菡妃入内侍奉汤药。”
此言一出,殿外众人心思各异,——谁都知道,此时此刻的“侍奉”,恐怕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