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遇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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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个卖萤火虫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李承鄞第一次遇见曲小枫。在红叶飘落在青石板的季节，她一袭红衣，眉眼清丽，撑着油纸伞坐在石巷檐下。
刚下过雨的街巷清新自然，烟雨混着青石板上的红枫叶，如仙境一般。李承鄞闻声瞥头，也就是那一眼，望见了如谪仙的小枫。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又开口，狭长的眼睑眯起来，有些不耐烦。
“哦！”李承鄞才反应过来，他甩起袍子，拎着一纸笼的萤火虫走近她蹲下身子，“我叫顾小五，你要买些吗？”
他并非用自己的真名李承鄞，而是胡编了个“顾小五”来搪塞她。小枫看着纸笼中在白日里还不算亮的萤火虫，皱眉道，“我不要！你太残忍了！”
“……”这……李承鄞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枫又问，“我第一次见你，你第一次来这条街卖东西？”
李承鄞听此，将纸笼置于地上，微微躬身，行了文人之礼，“正是，烦请姑娘日后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小枫一拍胸脯，手腕上的铃铛清脆叫响，“你放心，我在这卖伞三年多了！往后我罩着你！”
简单如斯，李承鄞在第一次来卖萤火虫时，就得了人照料。
小枫最爱下雨天，因为尽管她会沾染些潮气，伞的生意却好的不得了。相比之下，李承鄞最厌恶下雨天，雨天萤火虫少了，不好抓，喜欢萤火虫的少爷小姐也不爱上街。
因此，李承鄞第一日来卖萤火虫，就受了挫折。
夜里，纸笼中的萤火虫亮起来，如天边会流动星河，极其耀眼，美的让人一塌糊涂。小枫双手拄着下颚，连眼都不眨一下，而她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映出的也是灿烂火光。
往常小枫是整条街巷最后一个回家的，相比之下，她的家还不如卖伞这处地界好，可她今日碰到了对手！那个卖萤火虫的比她还能熬。
“你不回家啊？”小枫问，眼神仍旧盯着最亮的那群萤火虫。
“不急。”
还不急？再熬下去，便是半夜了！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了，不晓得这顽固的人还在等什么！小枫起身，拍拍自己坐了一日，已经褶皱的红衣，把所有伞放进和她人差不多大的竹篓中，拍拍手，“我要回去了！”
“哎！”李承鄞忽然叫住她，“太黑了，这条街的路灯都不亮了！呐……你拿着它，给你照个亮！”说着，那簇最亮的萤火虫由他递给她。
萤火虫的光亮映射出姑娘绯红的脸颊。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这顾小五好似懂读心术一般，莫非他晓得自己喜欢这簇，便送给自己？
“拿着……”李承鄞又一次朝她伸手。
小枫也不做扭捏，他送的，拿着又能如何？她伸手接过那一纸笼的萤火虫，瞬间觉得眼前亮了一片，她爽朗的笑了笑，“谢谢你，我明日给你带过来。”
“好。”李承鄞脸上带笑，负过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满是油纸伞的竹篓压在肩上，让小枫喘不过气来。她走走停停歇歇，却总是把手中的萤火虫保护的极好的。她瞧着亮眼的光亮，便想起了那个人。
瞧他的穿着打扮，应当是个文人的模样，落魄于此来卖萤火虫为生，想必家中应当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样的人倒也怪可怜，毕竟如今这世道，昨日还纸醉金迷，今日就可能沦为阶下囚，文人来卖萤火虫，也不足为奇。只是相较于自己这种生来便穷苦的底层人，他们倒显得更为可怜了。
从未享过好，比享过好又跌入谷底强一些。
小枫觉得今日想的多了些，不过是个卖萤火虫的小子，便让她如此上心？
可那簇萤火虫发出的光亮时刻在让小枫感恩顾小五，毕竟长这么大，是他随手所赠萤火虫，第一次让小枫在黑暗中能看见明亮。
她连灯都没有，家也只是个破棚子，是那上百只的明黄光亮，点燃了她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地方。
夜里又下了大雨，转过是夜，日头却升了起来。
小枫不光是收摊最早的，也是开张最早的。这样大的日头，便预示着她今日又不会挣到什么钱。
似乎是心里较着个劲，她早早的就到了昨日的位置，见到对面的摊位空着，心中才松了口气，将所有的伞摆在青石板的地上，坐着靠着墙根的位置，撑着一把伞，遮日头。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她手边的萤火虫也渐渐的因为白日而失了光亮，可对面那个摊位却一直空着。小枫的心不踏实的紧，想着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却又不知到哪里去寻他，最主要的是，自己还牵着他一纸笼的萤火虫，若不亲手还给他致以谢意，她总是不舒服。
太阳落山，小枫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始终没瞧见顾小五的身影。
这一日，她早早收了摊位，背上素色油纸伞，行走在整条街巷。小枫想，或许是顾小五忘记了昨日摆摊的位置，到了旁的地方？这条巷子是卖杂物什最出名的巷子，他若想萤火虫卖的好，定不会脱离这条巷子。
红衣穿梭在大街小巷，是落寞，是寂寥，伴着夕阳余晖霞满天，与暮色融为一体，直到淹没在黑夜之中，她也未能寻到那个带给她一夜光亮的落魄书生。
往后的一周里，她日日如此，可顾小五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到他。
小枫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改变了她一周的生活轨迹，原是个不长久的过客，她还想奢求同他讲一句“多谢”，本就是不现实的。
她还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习惯了对面空着的摊位，亦习惯了深夜才回家。
她拎着一纸笼萤火虫的尸体，借着仅剩一只活着的萤火虫的光亮行走，直到最后一只萤火虫的生命殒灭，她才发觉——
自己心里怎么那么空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遇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