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霍格沃茨求生笔记》扶望

21、玻璃罩子

　　他来晚了。

　　德拉科茫然地杵在楼梯口，仿佛倒下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声音和视野在慢放和虚化。

　　路引风一样刮过去，撞了他一个趔趄，他还是没能理解眼前的状况代表了什么。

　　石化。

　　死亡。

　　密室。

　　麻血。

　　这几个词他都认识，他甚至还经常说。但它们被他亲眼看到、真正触碰到，他忽然有些摸不到真实的边界在哪。

　　路引红着眼睛大喊：“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你去找教授啊！随便哪一位！”

　　后面的事德拉科几乎没什么印象。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他已经站在校医室的病床边了。如果不是赫斯珀眼睛大大地睁着，石雕一般呆滞地倒在病床上，他甚至会认为，这和不久前的某个午后没什么区别。

　　原来石化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俏皮话。原来石化是这样的。原来人会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几小时前风一样飞奔的、活生生的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僵在床上。

　　那死亡，又是什么样的？

　　“——毕竟活在梦境的保护里，确实比活在真实的恐怖里舒服得多。只要你足够幸运，拥有可以一辈子不被黑暗覆盖的永无岛。”

　　这就是真实吗？

　　这就是马尔福的“玻璃罩子”外面，父亲一直隐瞒的那些真实吗？

　　“马尔福？马尔福！”路引狠狠推了他一把，“斯内普要送我们回休息室了。”

　　德拉科敛眸，第一次没因为波特在场而冲上去找麻烦。他安静地跟在斯内普身后，走出了这间一点都不真实的校医院。

　　时间的概念完全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斯内普合上那张满是警告的羊皮纸，阴着脸离开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两个格兰芬多，还不算一个格兰芬多的鬼，一个拉文克劳，一个赫奇帕奇，”有个高年级说道，“这么久，终于轮到阿斯克勒那个泥巴种了，咱们学院总算干净了。”

　　那声音分明很耳熟，但世界与德拉科之间好像隔了一层模糊的水流，他听不出来是谁。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真稀奇，剩下的泥巴种居然还没有收拾东西滚蛋，我拿五个加隆打赌，下一个，必死无疑。”

　　是诺特。类似的话他似乎在马尔福庄园说过，德拉科想，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只可惜下一个不是阿斯克勒……”

　　第三个人的话没说完，就炸了一嘴的烟花。他尖叫着跳起来，像个失控的游走球，胡乱又笨拙地手舞足蹈，嘴里的火星四处喷溅。

　　那看起来是克拉布，但他尖叫的样子突然非常陌生，好像德拉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烟花自然是路引的把戏。火点炸得人人自危，没人能分出心思去抓始作俑者。等到闹剧结束，休息室里的人基本跑了个干净。

　　空间里安静得可怕。

　　德拉科陷在壁炉前的沙发里，不知在跟谁说话：“她会没事的。曼德拉草不是已经长得很快了吗？”

　　壁炉边，有个声音回答：“曼德拉草只能挽救被石化的人。”

　　路引从壁炉旁的阴影里走出来，她头上的两个丸子都耷拉到了耳后。

　　她沉默片刻，嗤笑一声：“密室一天不关，那个怪物一天没被找到，赫斯即便醒过来也不会安全。这么一想，其实克拉布的愿望未必不会实现。”

　　后面那句莫名刺耳，德拉科闭上眼睛：“我以为你是她的朋友。”

　　路引愣了一会，才明白他在指什么：“你在生气？”

　　“真可笑。他们刚刚骂赫斯的时候，你在哪？马尔福先生，我可没赫斯那么好说话，收起你这张伪善的脸，不要在我面前搞鳄鱼眼泪那一套！你爸爸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他怎么和你说的？”

　　德拉科捏紧了指骨。

　　她慢慢走近他，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

　　“不要抛头露面，让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继续行动。学校必须清除所有泥巴种的污秽，为了保密，你不要跟这件事搅在一起。你爸爸在纵容那个打开密室的人，你也一样。你们都是凶手，你们都是把赫斯变成这样的加害者！”

　　德拉科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既然你们全家都乐见其成，那就请你给我做好一个马尔福的本分。回去看看自己家的家徽，赫斯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她收了火气，声音明明越来越轻，德拉科的心却坠得越来越厉害。

　　“她是活在阳光下头的人，你们生来就是两个世界。一旦密室和黑魔法的时代继续下去，不仅过去是两个世界，未来也会是。”

　　“你别忘了邓布利多还在这，”德拉科哽了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把这位从未喜欢过的校长搬出来，到底是要反驳哪一句，“有邓布利多在，一切都会回到常态。”

　　“很久以前我和赫斯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的回答是，如果他不在了呢？”

　　路引转身离开了。

　　休息室里静得让人心烦。

　　德拉科第一次陷入这种满身暴躁却无法解决的状态，往常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先愤怒地教训那个让他不爽的人，然后一跃而起冲出去给爸爸寄信。

　　但今天不可能了。他无法反驳路引，也无法反驳自己，更没办法给卢修斯写信。

　　魁地奇比赛后的那场大雨，赫斯珀不容抗拒地撕开了德拉科的半个壳子，而今天，她又用自己沉默冰冷的石像撕开了另外一小半。

　　最后一块是被校董会的罢免令撕开的，第二天早上，邓布利多被赶走了。

　　玻璃罩子开了。光透进来。

　　原来梦境外层是用黑暗和恐惧搭起来的。原来永无岛从没真实存在过。

　　原来他们从没见过光。

　　——就是在这样昏暗冰冷的气氛里，夏天来了。

　　除了斯莱特林，学校里变得一团糟。学生们惶恐混乱地结伴而行，走廊上到处都是负责护送的老师和级长，据说他们在夜里也开始执勤了。阳光被城堡厚厚的外墙拦住，连校医院也对探视者关闭了。

　　此刻，庞弗雷夫人正从门缝里警惕地打量着越发苍白的德拉科。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拒绝来自一个马尔福的探视了。

　　“不行，我得对病人负责。抱歉，马尔福先生，攻击者可能还会回来，我不能放你进来。”

　　她关了门。

　　德拉科不满地拧起眉毛，一转身，路引出现在楼梯拐角。

　　她凉飕飕地嘲讽道：“谁知道她是在防备攻击者，还是防备你。顺便一提，赫斯以前说过，血统未必是攻击的唯一标准。我记得你连手上划了个口子，都要哭着喊着进校医院吧？不想变得和赫斯一样，以后还是少来这边晃悠。”

　　德拉科拖着长音冷冷回击：“不用拿这种事吓我，你也是纯血。”

　　路引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我一个叛徒，怎么配和你们高贵的二十八族相提并论？”

　　奇怪，她的黑眼圈快挂到下巴了。

　　德拉科危险地眯起眼睛，回头打量了一眼紧闭的校医院大门。

　　当晚，德拉科一个人整理好草药课的实践作业，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当然，如果新搭档米里森的眼睛能被巨怪还回来，也许他会完成得更早一点。

　　今天上午的修剪枯枝作业，她拎着剪子昂首阔步，一剪子剪断了阿比西尼亚缩皱无花果刚抽的嫩枝，德拉科拦都没拦住。

　　如果是阿斯克勒……

　　他不耐烦地合上本子，扔飞镖似的把羽毛笔甩进墨水瓶。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通往女生宿舍的回廊，踩着一阵风拐进男生宿舍回廊。

　　没多久，一个影子出现在回廊入口。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确定休息室里没人，拎着长袍推开了石门。

　　阴影里，德拉科露出脑袋，得意挑眉，悄无声息跟上去。

　　路引不愧为夜游之神，德拉科一路坠在她身后，顺利地避开了斯内普和级长们的眼睛。但跟到一楼门厅，路引却并没有如他期待地往校医院走，而是溜到了紧紧锁着的栎木大门边，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他犹豫地停下脚步。

　　身后忽然传来费尔奇絮絮叨叨的诅咒声。他猛吸一口气，当机立断，从门缝里敏捷地钻了出去。

　　路引不见了，月光照在城堡外的草地上，猎场看守的破草房里亮起了一点细细的光。

　　海格被抓到阿兹卡班了，这时候会出现在那间垃圾堆里的，只能是圣人破特和他的叛徒跟班。

　　德拉科焦躁地踢飞了一块小石子。

　　那两个格兰芬多一定又在想方设法当大英雄，但他不是很想举报他们。用巨怪的脑子想也知道，他们是要救格兰杰。

　　而格兰杰的病床边，就是阿斯克勒。

　　一具木呆呆的石雕，和一个会把他舌头变成石头的麻血……哪个更好？

　　德拉科烦躁地转了个圈，小声自言自语：“让一个马尔福去救麻血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阿斯克勒说过，怪物很可能会攻击纯血的。”

　　但是……

　　大脑里某种奇怪的情绪，正在和他十几年的人生信条疯狂拉锯。

　　“我，我就过去看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说服谁。

　　“弄清楚他们想做什么，我就回去。”

　　他努力平复自己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呼吸，深吸一口气，再次下了个勇敢龙龙不怕困难的大决心，无声无息地潜行到垃圾堆前的草地里。

　　这草地太不适合一个高贵的马尔福了。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飞虫。还有一遇到危险跑得比他都快的那只狗，气味攻击性堪比发霉的椰子冰糕。德拉科拧眉拍开虫子，嫌弃地屏住了呼吸。

　　光团动了，看方向是禁林。

　　“难道怪物一直藏在禁林里？”德拉科小声嘟囔了一句。

　　“没人知道怪物藏在哪。”
　　“但我们知道马尔福家的小恶棍藏在哪。”

　　一唱一和的两个声音里，德拉科猛地双脚腾空。他被两颗高高的红脑袋，摁着胳膊夹起来了。

　　路引气疯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是不是又想告密？邓布利多不在了，你就想用和你爸爸一样的手段，把斯莱特林最后一个叛徒也撵走对不对？”

　　“别生气，毒蛇小姐，我们可以把小恶棍扔进禁林。”
　　“然后让他爸爸用邓布利多来换。”
　　“没准还能让他爸爸交代出继承人是谁。”
　　“开始吧，乔治，我……”

　　德拉科疯狂挣扎，同时居然还记得要压低声音：“我没告过密！我只是想去看龙！费尔奇是……是……”

　　“是什么？你太笨了没避开？”
　　“还是太怕黑，吓得到处找爸爸了？”

　　德拉科头发炸得像只橘猫：“放开我！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路引：“没时间了，拿这个马尔福怎么办？我可不信他。”

　　韦斯莱们对视一眼。

　　“如果你担心你的冒险计划会因为一个人的告密而流产。”
　　“那就把他捆起来一起参加冒险。”
　　“反正已经有一个斯莱特林了。”

　　双簧被打断，一位韦斯莱微微皱眉：“他们俩不一样，但再多一个也没关系。”
　　“大不了直接丢在禁林里。”
　　“弗雷德，你只能丢一个。”

　　路引没好气地点亮魔杖：“都闭嘴吧，跟上，波特离开小路了。”

　　德拉科甚至没来得及表达一句意见，人已经被韦斯莱们夹起来拖进了禁林。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马尔福乖宝宝人生前十几年的所有预期。韦斯莱捂着他的嘴结束了和阿拉戈克的会面，铺天盖地的八眼巨蛛迅速将禁林淹没。

　　几位巫师只好拔腿飞奔。路引边跑边扔蛋糕，那古怪的味道比牙牙的口臭还令人作呕。

　　她脸上的脏话已经溢于言表：“梅林，我可能要花一生来治愈这个晚上！哈利.破特！赫敏跟你们在一起，冒的就是这样的险吗？”

　　罗恩泫然欲泣：“我们又没叫你们跟着来！”

　　他身边，某一个韦斯莱正在接连放着蜘蛛驱逐咒。一阵蓝光后，罗恩爆发出一阵哭腔：“乔治！你刚刚差点打到我！”

　　“我是弗雷德，”那个韦斯莱笑着纠正他，甚至还有心思在放咒的同时，给一只大蜘蛛来了个跳舞咒，“乔治，太多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乔治守在六人小队的另一方侧翼，魔杖上的蓝光一刻也没停。

　　“伊娜，蛋糕还剩多少？”他沉声问。

　　路引：“还有五块，这点雄黄酒根本不够用，罗纳德.韦斯莱你不要再哭了！另外两位！帮不上忙就跑快点！”

　　她的尾音变成一声惊呼。一只更大的蜘蛛从侧面绕过来，堵住了他们正前方的路。

　　驱虫蛋糕用光了，两位高年级还在和两翼的蜘蛛们缠斗。后面的蜘蛛大军已经追上来，如果不马上冲出去……

　　“Reducto！”

　　一道绿光从德拉科的魔杖尖刺向前方。

　　蜘蛛：我裂开了。

　　德拉科肩膀剧烈起伏：“我可不是帮不上忙的人。跑！”

　　他们又跑出一段距离，一道高亢悠长的喇叭由远及近。轰隆作响的破旧轿车开着大灯，轧过了那只蜘蛛半破碎的身体——它的最后一口气也碎了。

　　乔治一把捞起路引塞进后座：“都上车！”

　　弗雷德塞完罗恩想去抓哈利，伸手却只抓到了呜咽的大狗。

　　哈利拦腰接住牙牙：“我已经把马尔福拉上来了！乔治上车！”

　　“他是弗雷德！”
　　“我才是乔治。”

　　路引和副驾驶上的韦斯莱边说边同步关上门。

　　“都坐稳！”弗雷德一脚油门，蜘蛛翻倒的长腿在车外飞个不停，“飞车旅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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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开头的小德和上一章结尾的小德是同一个灵魂，但平行时空的相关剧情下次出现是番外，不用担心会虐。
　　2.蜘蛛驱逐咒。
　　Arania Exumai，电影原创。可以驱逐八眼巨蛛，魔咒是蓝色的光。
　　3.Reducto。
　　即粉身碎骨，粉碎咒，金妮快乐咒。只针对固体，对应防御可用盔甲护身。原作最后一战韦斯莱母女用这个咒语刀了不少人，贝拉就死于这个咒语。本文里一年级小德削伏地魔那两棍子用的也是这个咒，不过那时候他还小，没有这一次打蜘蛛的效力强【但老伏鼻子还是没了】。
　　4.正经一点解释鼻子。
　　老伏的鼻子象征蛇，但罗琳没提复活之后没鼻子的具体原理，通说的软骨论也站不住脚。所以我的私设是，当时老伏的灵魂依附在奇洛身上，暂时拥有了一张脸的实体，但实体和灵魂的连接非常紧密，实体鼻子被小德两棍子粉碎咒削没了，连带着灵魂里的鼻子也没了，再次重塑人体时无法弥补缺陷。行吧我也不知道我在说啥，这怎么想都不太正经【但我仍然决定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