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华琳

16、又是大白兔

　　站在远处的别班同学不知道此时操场中央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白色的帽子晃动着，其他队伍开始有些慌乱，大家纷纷垫脚，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同在鼓号队的同班同学赵洋见状把自己和周盛彣腰间的鼓摘了下来，连同鼓槌扔在了原地，“砰”，一个鼓槌砸到了地上的鼓，把愣在前面的砚夏砸醒了。
　　“方砚夏，一会儿解散来医务室找我们。”
　　赵洋背起周盛彣就往宿舍楼那边走去。两个人慢慢被阳光吞噬，白色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得暗淡，直至完全消失在砚夏的眸子里，但她却觉得刺眼，格外的刺眼。
　　方砚夏收拾好地上的两套乐器放在了自己的脚下，她抬头，太阳用自己炽烈的目光燃烧着她，像是做错了事情徘徊在家门口的孩子，她心脏快速的跳着，不知道周盛彣是怎么回事，也不敢想到底怎么回事。
　　发言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砚夏紧盯着主席台上正在讲话的张敏阳，他铿锵有力饱含感情的演讲传到砚夏的耳朵里都变成了长了刺的链条，一字一句都显得无比难熬。她双眼怒视着他，仿佛这样台上那个人就能感觉得到。
　　“赶紧给我闭嘴！”方砚夏在心底呐喊着。她恨不得张敏阳现在也晕倒在台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式宣布运动会开始，老师在主席台前放响了礼炮。刚一宣布各回各班的位置，砚夏拿起地上的鼓就往医务室那边跑去。
　　那段路程很长，医务室在生活区教师宿舍楼的一层，穿过食堂与报告厅，还要左转穿过一片竹林才能到达学生住宿的地方。砚夏满脸是汗的出现在了医务室的门前，透过门上玻璃，看到周盛彣唇色苍白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似要与床单融为一体，他的头发并没有因为刚刚戴了帽子就趴了下来，依然直挺挺的立在他脑袋上。老人曾说，头发硬的人脾气都不好。“真是个倔人”，砚夏心想。
　　她把鼓轻轻放在了门口，推门进去，赵洋看到她，竖起食指放在了嘴上，示意她小声。砚夏疑惑地眼神看着赵洋，一脸的担心。
　　“他没事儿，就是有点低血糖，这不，已经打上葡萄糖了。”
　　赵洋小声地告诉她，见砚夏的表情一点一点平静下去，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低头一笑，什么都没有继续说起。
　　“那我先回去了，我去告诉班主任一声，你在这儿看着吧，对了，那俩鼓呢？”
　　砚夏从周盛彣的脸上回过神来，许是刚刚跑的有点急，身上又背了个小伙子，赵洋脸红彤彤的看着她，砚夏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一点悲悯，只一秒，又闪着光。

　　亮堂的医务室里，只剩下砚夏和少爷，还有在一旁忙活的医务老师。键盘的声音不断从老师那边传过来，砚夏拉了把椅子坐在周盛彣旁边，想起了军训两个人在医务室的时候，那时的他吊儿郎当的坐在自己旁边数落着自己，骂的她差点哭了出来，现在那个唠唠叨叨的人躺在自己面前，面色淡淡的，安安静静，砚夏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与心酸。
　　少女怀揣着懵懂的心情坐在那里，她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然后一脸嘚瑟地问她自己是不是很帅，另一方面，却又有点高兴，这样的场景来的有些突然，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医务室的薄纱照在他们身上，温柔了时光，有那么一瞬，砚夏希望时间能停在这里，但她下一秒又笑了出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

　　周盛彣睁了睁眼，正好看到砚夏嘲笑自己的脸。
　　“方砚夏你是不是看我在这儿躺着特高兴！”
　　砚夏惊了一下，没有回他，把医务老师唤了过来。
　　“小伙子，以后可别为了耍帅不吃饭啊！”周盛彣坐起身来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偷偷拔掉手上的输液针，眼尖的老师看到差点脏话彪了出来，砚夏好气又好笑地劝他老老实实地输完这瓶再回去，不然下午还把他送进来。
　　砚夏垂眼想了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递给了盘着腿的少爷。
　　“喏，吃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吗？”
　　“你一天给我好几个，再吃我就长蛀牙了，赶紧吃了。”
　　自从周盛彣第一次看到砚夏从自己手里拿走一颗大白兔后，他就买了好几袋放在宿舍里，每天吃完晚饭就回宿舍拿两块出来，等到晚自习的时候递给砚夏。砚夏总会自己留一个，再递给同桌穆慈一个。周盛彣知道后每天晚上都准备三颗，这样砚夏就可以自己留两颗。
　　不管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好，总想着把对方喜欢的东西不断地送到那个人手上。
　　一开始的时候，砚夏拿到糖就会剥开吃掉，但时间一长，方砚夏也觉得吃的有点多，后来因为糖分摄入太大，脸上开始冒痘痘，但砚夏并没有告诉周盛彣这回事儿，少爷每天晚上依旧会从后面递过来三颗大白兔，砚夏依旧喜笑颜开的接着，一颗给穆慈，一颗放进兜里，另外一颗，装进书包侧面的口袋里。

　　这回知道了周盛彣低血糖，方砚夏的口袋里总会备着糖果，冬天是巧克力，夏天是大白兔。

　　两个人各回宿舍换上校服才向操场的观众席走去。同学们吃吃喝喝地看着操场上的一群人跑的跑跳的跳，不时发出一阵欢呼与加油。女生们蹲在地上，趴在座位上在小纸条上写着运动会的加油稿，一篇又一篇的写着，为了班级的加分，胡编乱造了一堆好听的话往上招呼。
　　“方砚夏，来。”陈勇在男生那边喊了砚夏一声，招手让她过去。
　　周盛彣眼睛随着她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努力判断着陈勇的口型。

　　方砚夏从主席台后面的阶梯下方找到了穆慈。
　　她坐在台阶上，整个人蜷成了一个球。
　　“穆慈。”听到砚夏轻声叫她，穆慈回头，一脸的难以启齿。
　　三分钟前，陈勇把砚夏叫过去，说穆慈在主席台后方的台阶上等他。砚夏不知道穆慈怎么了，陈勇也什么都没说。

　　“你有没有那个？”
　　姑娘之间的秘密，砚夏一瞬间就懂了。穆慈说不知道自己生理期到日子了，还是陈勇告诉她自己的裤子后面脏了的，让自己找一个人陪她回宿舍换衣服，穆慈想来想去，决定让班主任去叫一下砚夏，穆慈很直白，说觉得砚夏一定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才决定叫她的。
　　穆慈好听的声音飘出来，砚夏仿佛躺在了棉花里，心中一暖，被人信任，总是觉得温暖且骄傲。
　　“砚夏，能不能，借我一条校服裤子，我的另一条昨天被我洗了。”
　　砚夏二话不说从柜子里掏出了另一条校裤。“客气什么！你穿完直接给我就行，不用洗了！”
　　“别别别，我还是洗一下再给你，谢谢了。”
　　砚夏没有再推脱。她懂得这种心情，别人给自己一点点好处，她都想用一万分的感激去回报对方，如果这点小事儿能让穆慈心里好过一点，那为什么拒绝。
　　两个人肩并肩走回去，穆慈突然拉住砚夏，“咱俩能不能去小竹林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