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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意外 ...

  •   仗着难得的伤患身份,这几日闲着没事的三井寿知道她当上教练后像是找到了伴,老是颐指气使地压着训练结束的点打电话给刚结束一天的监督的竹内真白把她叫过去,偶尔唠嗑偶尔发呆,偶尔就是过去逗个趣看他怎么尬聊护士姐姐,反正没干过让竹内什么正事。虽然一向公认的惰性过甚,连吃橘子还懒得剥皮的越前龙雅都说她懒得惊世骇俗就可见一斑,但是出人意料的,竹内对此倒并没有什么意见。

      说来惭愧,除去本来就有对某人心怀叵测的原因在,还有就是每次她过去,三井都还会特别吩咐姐姐给她准备一点甜品或者零食,每天精心换着样,很不争气地特别对竹内胃口,就算两个人没有话聊,她吃得很开心,三井寿就看着她吃好像也很开心,倒也不至于尴尬。搞得这么一来一去的,竹内真白有时候由于极度享受以至于严重颠倒了病人和探病人的身份。

      不过能这么和平相处倒也是拜平日里两个人关系就已经不错所赐。毕竟都是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性子,竹内有趣又开得起玩笑,三井爽朗又敢作敢当,再就着篮球这个一般女生不会太了解的话题二人却可以聊得天昏地暗以至于被老师点名叫到外面站了无数节课,一来二去特别合得来,简直比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还要相见恨晚。到湘北这短短几个礼拜,二人就建立了强大的革命友谊。

      很可惜,只是字面意思上的革命友谊。

      但就算不是有某种方面发展的意思,竹内也相信自己在三井心中已经算得上好朋友,这也算自己漫漫暗恋路上的一大步。偶尔被来探病的木暮和赤木撞个正着,或者撞见来照顾的三井姐姐和三井妈妈,身为女主角的她倒也调戏三井调戏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虽然那几位看他们的眼神并不单纯)。

      就连护士小姐都因此和她熟了起来,聊得最多的就是那个第一天拦住她的心直口快的辣妹护士,很明显这姑娘对三井有点小心思,但碍于竹内在又不好多说什么春心,只好私底下向她举报了三井寿总会偷跑出去训练的罪行,“就趁着你们不在的时候跑出去然后大晚上再呼哧呼哧跑回来”,这让竹内一下乐呵了。看来这家伙还是忌惮安西教练不敢往篮球部跑。

      毕竟三井自己也知道,如果敢不好好休息冒死带伤跑回篮球部训练,竹内真白可能会对三井束手无策,但安西教练肯定会捉小鸡似的把他给提拎回去趴着。

      三井寿偶尔也会问她在篮球部任职的情况。对于自己一手推成的事情,她自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虽然美中不足的是某位男主角很没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搞进了医院还在这卖萌。有时候她借此打趣三井也很能达到调戏目的。只是一旦再提一提其他人的进步,或者是对未来湘北的定位和期望,那个少年眼里的光就会暗下去一些,嘴角挂着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她不可能感知不到,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插科打诨马虎过去。

      这种莫名而来的不安实在是让她很不自在。

      坐在教练席上,顶替安西教练监督训练的竹内翘着二郎腿,长长的酒红色马尾扬起:“木暮!手再抬高三十公分,膝盖不要弯!赤木!注意防守注意防守!身体动起来!河内学长!身体太僵硬了,你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往左边再走三步半!……”

      “是!”

      当教练也有几天了,刚刚开始进篮球部即使是对人际交往淡漠如她也有些腼腆般的不适应,虽然凭自己卓越的数据头脑一眼可以看穿许多人的攻防漏洞,也有了大致的训练方案,但是碍于不熟,自己也不是会有事没事找别人搭讪的性子,特别是不舒服对那些看不起她的前辈们冷脸贴热屁股,最多在心里打一下算盘或者私底下和安西教练说,很少当面说出来。

      结果没有想到,高年级的前辈们对她没有什么意见,或者换句话说是根本就全权忽略她,反倒是同年级的木暮公延和赤木刚宪看出了她的拘谨。

      虽然不了解这个一年级的小女生的实力到底怎么样以及为什么会被安西教练特招进篮球部,但他们却在训练后还是特地找她聊天,没有多问,只是干巴巴地鼓励她和他们一起加油把篮球部变得更好,一起努力力争上游和篮球名门一决高下之类的(并且主要说话的只有木暮,当时只有高一的赤木只知道红着脸在一边抓耳挠腮)……让当时还在中二期未毕业的她居然感动得热血沸腾,于是后遗症就是突然变得十分老妈子,具体一点就是嗓门大话又多。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

      但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氛围下,整个只能算是“弱旅”的湘北篮球部训练竟然变得有些井然有序。如果再配上一个在一旁乐呵呵摸肚子的安西教练,就更完美了。

      可是这种不安感是怎么回事?竹内真白眯了眯眼,手中的笔记本在膝间有意无意地拍打。还没等这种异样散去,耳边就炸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哟,竹内,这么热闹的训练怎么能少了我啊?”

      体育馆大门口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井寿?!

      竹内真白一怔,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回头望过去,只见大门乍开,她的少年推开大门,逆光而来,深蓝色的中分扬起,笑容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一如既往地嚣张和帅。

      “三井!是三井啊!”

      “哎呀小三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比起竹内真白,反应更快的是那群将三井奉为神袛的一年级新生,没等三井招呼直接丢下篮球或者抱着篮球团团包围地拢了过去,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保姆担当木暮,他推推眼镜盯着他的左腿跟念经似的絮叨了至少十几句,让三井寿头都大了。剩下的二年级三年级的学长则远远地站着凉凉地看着众星捧月的少年,互相低语着什么,反正表情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唯一例外的恐怕只有赤木刚宪,他回头看了一眼突如其来的三井,流露出了类似于惊喜的神情——虽然只有一丝——而后高高跃起就是一个力量十足的大灌篮,将几个对手灌得一愣一愣的。这无疑是对三井归来自己也不会轻易向他服输的宣言,看得三井寿也冲着赤木笑了一下,在门口放下拐杖就走了过来。

      “嗯,放心,这几天恢复得差不多已经不痛了!”

      虽然目光应接不暇,但这话显而易见主要是说给竹内听的。

      竹内真白无奈的目光扫了过去。

      木暮公延抬手严肃地拍了拍三井的肩,此时他已经悲情地从自家外婆说的如何治疗腿伤的偏方讲到了叔叔的邻居的女儿跳舞摔断腿的悲惨故事:“……那个小女孩残着腿也坚持登上了舞台,她的那一段舞让见者无不落泪,但是她终究还是很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好好接受治疗……”

      三井寿大囧:“喂木暮,打住,你是在咒我以后见者无不落泪吗?我的腿金刚不坏!”

      竹内真白黑着脸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三井寿:“医生都跟我说了,这一个月都要静养,不然会落下病根,你在干什么?呵,怎么,金刚不坏的三井同学,往外跑了这么多天终于敢来学校了?”

      三井寿脸色一变,尴尬地挠了挠头:“竹内你知道了啊……”他顿了顿,重新用那种认真而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像只大型犬乖乖地朝她摇尾巴:“真的不痛了,你就让我训练嘛。你也说过,湘北没有了我全国大赛会很麻烦的,对不对。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有心情好好休息!”

      他就吃准了他一示弱竹内真白就拿他没办法这一点。

      竹内真白叉着腰看着他:“你是铁了心不想好好休息了是吧?”

      故作严厉。

      三井寿咧嘴一笑:“待会儿就会医院,训练完就回去!你待会儿陪我回去还不行吗?”

      继续卖萌。

      竹内真白严肃地瞪了他一会儿,终究扶额叹了口气:“你就是算好了我拿你没辙……”

      “好!竹内教练答应了!来训练训练!”三井寿欢呼一声蹦跳地冲向球筐,一年级新生们簇拥着他围了过去,学长们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多说的加入了比赛,一派大好祥和的景象。

      看着篮球场中央那个排着篮球如一道光一样灵活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的病号服少年,竹内真白无奈地抿起唇。

      哎,这个篮球笨蛋……真是服了他了。

      还没来得及给三井介绍他待字闺中的三叔的表姐的闺女是如何练得一对美腿的木暮公延十分挫败地站在竹内身边:“竹内你和三井关系还真好啊。”

      竹内真白微笑:“可能是因为我不像木暮你有那么多可以说的亲戚。”

      木暮公延:……

      “三井。”赤木刚宪朝他点点头,满头大汗的他最近可没少给自己添加训练内容,要不是竹内以自己强大的数据头脑所做出的判断和三井寿这个前车之鉴进行恐吓,恐怕这位现在满脑子都是“带领篮球部变强湘北全国制霸”的愣头青已经把自己往死里整了。

      “哟,是赤木啊。”三井从地上捡起一个篮球让它在指尖转动,“怎么,我不在的时候这么拼命,怕我回来抢了你位置?”

      看来很显然这些天在医院躺着的时候竹内给他的刺激效果非常之强烈。

      这话说的威胁性十足,鉴于先前从来都没有被这位ACE看得起过,大概自己也很搞不懂怎么短短几天之间自己居然能给三井寿带来这么大危机感的赤木被他这一段口嫌体正直的话雷得怔了一下,求助般看了一眼向来就以能正确方式降伏ACE三井而著名的新教练竹内,竹内真白倒也不负所托:“再贫怕得恐怕就得是你了,要训练别磨磨蹭蹭的,不然就回医院去趴着!”

      三井寿挫败地缩了回去乖乖闭嘴,然后在竹内看不见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赤木一眼。

      赤木刚宪:(纳闷)……训你的又不是我瞪我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算了,不懂这些恋爱中的少年的小心思的单纯の赤木桑决定老老实实训练。

      “哇!”

      “三分球啊!”

      不愧是三井寿,即使是带伤,动作姿势仍旧一个比一个漂亮,三分球一个比一个准,高高滑过的弧线让不少自以为略懂篮球皮毛的人只知道呆呆仰头看着那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如何射入框内。小时候和青峰五月混在一起对篮球多多少少也有些认知,长大后和奇迹的世代的相处让她在篮球领域也算有所作为,但真正让她感慨一句“太厉害了吧”的第一人只能是三井寿。

      现如今,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站在看台上为他掰回一局的身影而不明所以的尖叫的少女了,她喜欢他,所以了解篮球,热爱篮球。她不喜欢集体运动毋庸置疑,她比起打篮球更愿意打网球无疑,但有的时候,竹内真白会发现自己居然魔怔地觉得……如果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是他,即使舍弃自身的闪光点,即使甘做陪衬,即使要委曲求全于他人,又怎么样?

      后来她才明白。这不仅是三井寿的魅力,这是吸引他,吸引青峰,吸引五月,吸引奇迹的世代,吸引她的,篮球的魅力!

      表情淡漠,目光却炽热地紧跟着赛场上那个嚣张肆意的少年,嘴角难以自制地扬起。看着三井跃起一连过了两三个人,将手中的篮球送出去……

      突然,竹内真白那股暗压在心里的不安感开始喷涌而出。

      “啊,三井那个家伙!又让他得手了!”

      “喂喂喂,这家伙真的受伤了吗?根本防不住啊……”

      整个一年级只有三井是正选队员,大家都做基础训练做得头昏脑胀,自然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如此嚣张肆意,即使放眼全湘北,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如此艳压群芳。

      众人眼里的少年光芒万丈。

      三步上篮。

      一步。

      二步。

      三步。

      落地……

      不!不对!

      “三井寿!”竹内真白把本子摔在桌子上,猛地起身破口大喊,在众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了出去。

      没有人比她的预判能力更强。

      没有人比她的数据大脑反应更快。

      没有人能对三井寿身体状况的了解更甚于她。

      三井寿投出那个球的瞬间便听到了少女呼喊他的声音,在记忆里声音的主人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让他有些纳闷地回头,是自己动作太帅了?还是太久没有见过他打篮球的样子被惊呆了?还是……

      思绪被左膝落地后传来的一阵剧痛打断。

      “啊!”

      失衡了!

      该死的疼痛如火药般从受伤的地方炸开开始火辣辣地蔓延而上直至全身。

      生理泪水差点充斥眼眶。

      满脑袋空白。

      篮球入框,三井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和篮球一起往下坠去,失去平衡后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狠狠往下砸,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三井寿下意识地只能紧紧闭上了眼。

      突然,一股清酒的香涌入鼻子。

      三井寿一怔。

      三井寿意料之中的摔倒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怀抱,努力地用力地紧紧将他抱住,柔软得让人安心,让人几乎快忘记疼得几欲炸裂的膝盖。一时间,他的头就这么软软地搭在那个带着清酒气息的肩上,冷冽又温柔,鼻尖与嘴唇蹭在隔着布料可以传来的淡淡的热量上,他先是试探地浅浅呼吸了一会儿,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散去,便闭上了眼,在那个怀里做了几个深呼吸。彻底认招似的放松下来。

      竹内真白皱起眉头,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很正常,她这么贸然冲过去势必会被几个不明真相的队员撞几下,再强行在落地前护住三井的身体,那么代替他承受这份钝痛的自然是她。她感觉到少年在微微颤抖,可她只能就这么半跪在那里抱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帮他减轻痛苦,不能替他分担疼痛,甚至都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这点痛……和他来比算得了什么?

      三井寿紧紧闭着眼。

      他听见自己在因为疼痛而倒吸冷气,也听见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三井,他听见有人在关心,有人在冷嘲热讽,有人在东奔西跑,有人在袖手旁观。他听见了太多太多的声音,可是当即他却只能抓住这个紧紧抱着他的少女,像是怕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地抓住这个少女。

      只有她才近在咫尺,只有她才不会离开。对吧?

      “叫救护车!”竹内真白死死抓着三井眼角通红,“木暮公延,叫救护车!”

      像竹内这样的一个向来以忍足为榜样信奉绅士风度礼仪至上的家伙居然难得叫出一个人的全名,可见是真急了。木暮也不含糊地直接拨通了电话,赤木更是急得手忙脚乱地指挥:“你们几个!还有学长!不要站在那里愣着啊!快帮竹内把三井抬起来!”

      “啧,知道啊!”

      “……居然对前辈颐指气使?”

      “真的是把自己当什么了,基础训练都还没做好的一群人!”

      几个手插在裤兜里正看戏看得一愣一愣的学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批判叫得来了火气。

      “还什么王牌?呵呵,这下就好王牌了吧?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进的湘北,我们什么时候进的湘北。”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才一年级就想抢我们的功劳?活该!我们打篮球的时候,这家伙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尿不湿呢。”

      “这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受了伤不好好带着回来卖惨想让谁买单呢?难不成没了他我们湘北还打不了比赛了,真是好笑!”

      几个一年级新生怒气腾腾地瞪了回去。

      学长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过来搭了把手和竹内一起把三井抬到了角落。难听的冷嘲热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制止的,平时也知道这群人嫉妒三井优秀的运动天赋,可是在这种关头居然明枪暗箭,木暮和赤木一干一年级新生当即变了脸色。只是碍着那层所谓的“长幼有序”,秉着对学长的尊敬没有发作,但光是看瞪着他们的眼神就能感觉在身上瞪出几个洞了。

      几个学长自知不占理,倒也只是嘴上说说没多加理睬。

      竹内蹲下身用纸巾擦着三井满脑袋根本止不住的冷汗,冰冷的手指温热的手心再度附上他的皮肤。这次不是上回的小伤的后脑勺,谅是手法再好的按摩师也无法让他的膝盖放松一丝一毫。少女显然是极其明白这一点,只是帮他简单地揉散瘀血,一边紧紧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讲话转移注意力:“喂,三井,今天晚上我过去还有吃的吧?说实话上次那个裕和屋的寿司真的是太棒了,就是一起的三文鱼刺身的芥末少了点……”

      唇擦过耳垂和耳廓,温热的吐息几乎是一浪接着一浪袭来,包裹住了他整个意识,光感知触感就能让人热血沸腾。可就算三井真的是千古淫贼,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精虫上脑,除非想要年纪轻轻就想阳痿。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想笑,想说“明明是你自己太重口了有谁会和你一样喜欢吃那么重的芥末味”,想说“这个话题岔开的太生硬了吧我腿还是很痛啊”,或许他只是想回抱她,毕竟平时再怎么插科打诨,能够这样贴近是想都不要想的,可是她的腰身就近在咫尺,他只要一抬手,只要用出平时投三分球的十分之一的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少女搂入怀中。

      他却连半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疼啊。

      揪心的疼。

      要是他好好养伤是不是就好了?

      要是他好好听她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会不会失去这个所谓的ACE资格啊?

      他会不会……参加不了全国大赛了?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哭呢,阿白?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呢?该哭的是我啊,给你添麻烦的也是我,让你这么难过的也是我啊。

      阿白。

      在脱离那个清酒气息的怀抱的前一秒,三井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用力地,笃定地这么叫了一声那个名字。

      他一直都想这么叫她,shiro。俏皮的卷舌音亲昵又不失矜持,暧昧又不失端庄。叫竹内太大众,连木暮和赤木都这么叫;叫真白太奇怪,印象里只有女孩子这么唤过她;小真白?小竹内?太轻佻,太失礼,比起昵称听起来倒像是调戏;小姑娘小丫头什么之类的,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猥琐大叔,追着别人小萝莉屁股后面拿根劣质棒棒糖晃来晃去的那种……

      还是阿白,最好。

      最后一秒抱住他的竹内真白。

      只要最后是她,都好。

      看着三井被抬走的背影,竹内真白起身驻足看了一会儿,拍拍裤腿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笔记本。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嘴角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俨然一幅置身事外要继续监督训练的模样,和刚刚那副担心得好像是她自己那么折了腿似的的表情截然相反。这让剩下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怎么,刚刚难不成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体恤同学?可这也演的太过头了吧?

      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一个清冽的声音破空而来。

      “河内学长,中锋,训练赛每场平均禁区得分4分,篮板球3个,2个盖帽。”

      “大田学长,大前锋,篮板球5个,助攻6分,3个盖帽。”

      “宫本学长,单场平均得分8分,篮板球3个,助攻2分。”

      “坂本学长……”

      就这么一个一个名字报下去,一个一个分数按下去,越是说,那些杵在原地的少年脸色就越青。刚刚把话撩得多难听,现在就有多难堪。是的,就算是完全不懂篮球的人也能听出来,他们的实力究竟有多差。而三井寿?谁不知道这位神奈川的篮球皇帝单场30多分?谁不知道人家实力远在他们这群所谓的学长之上?谁不知道的的确确在进入湘北之后……这个一年级新生俨然就是不争的王牌。

      竹内真白淡淡站在那里,目光一如既往得温和。长长的酒红色马尾红得亮眼,左耳只挂着一边的耳机线长长扯出,被翻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笔记。

      毕竟日本对高中生比赛也极为重视,其实只要有心,找到这些比赛数据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安西教练向来都是放养政策,连儿子安西义辉的篮球技术都不怎么指导,旨在让他自己磨练摸索。而看起来像个外行人的竹内真白,除了初见惊艳,在篮球方面的确没有表现出太大天赋,和别的学校一起参加的训练赛竹内也根本还没有机会旁观。大概看这个姑娘平日里散漫惯了的样子,大多数篮球队的人都以为她和安西教练一样是个做甩手掌柜的主,也并不怎么关心篮球队。没有想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哪里搞来了以前的数据……

      她懒,也是有原则的懒。该认真的时候绝不含糊。这下一直对她争议颇多的声音和冷嘲热讽三井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谁都以为这是这个少女即将爆发的前奏——毕竟就看刚刚紧张得那个样子,再看看现在为了三井一幅锱铢必究睚眦必报的姿态用数据把他们羞辱了一顿,接下来肯定不会怎么善罢甘休吧?

      整个体育场都冷肃了下来。没有哪边甘心示弱。

      突然,少女将耳边的头发撩至而后,敛起眸子笑吟吟地开了口:“那么,学长们以后加强训练如何?我已经特地为你们每个人制订了训练方案,在这里,木暮你帮忙发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怔。

      少女缓缓放下本子,继续用和蔼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温和声音说:“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三井,离训练结束还有20分钟,学长们加油啊,我和赤木木暮就先行一步了。”顺带一个漂亮的鞠躬让所有人都堵住了嘴,随即拎起被无辜点名的赤木和木暮的后颈就往外走。

      木暮公延看着她这时候才阴沉下来的侧脸,推了推眼镜笑了。

      这个女孩,识大体。

      ……

      在三井送去医务室简单包扎后这个少年就被丢回了北村综合医院进行进一步地检查与治疗。和赤木木暮他们一起坐在赶过去的出租车上,竹内真白有点魂不守舍。

      她是不是又听见了一次?

      三井开口叫她“阿白”?

      “……竹内,竹内你还好吗?”

      突然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竹内真白猛然一抖,扭头看向身边紧张地盯着她东瞅西瞅的木暮:“啊,没事。抱歉啊我在发呆。”

      她突然怔住了,看着木暮的眼神都变得呆滞起来。

      木暮公延被她看得有些无所适从,从口袋中取出眼镜:“怎么了嘛,竹内?”

      谁来告诉她……夭寿啦……

      木暮公延摘下眼镜居然这么帅?!

      一抬头,从前车窗后视镜猝不及防对上了赤木略有担忧的眼神,竹内真白立刻露齿一笑:“真没事,要担心现在也应该担心那个混蛋啊,是吧。”

      木暮公延给自己熟练地带上眼镜,又恢复了从前那幅淡定军师的架势,又像是没有带热乎,极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说:“竹内,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三井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不听医生的话硬是要了训练,就算没有今天也……”

      竹内真白一下笑出声:“我才没那么玻璃心呢,木暮你也太会乱操心了吧。”

      “可是……”木暮公延猛地一哽,看看前窗朝他疯狂摇头让他不要乱说话的赤木又看看的确一脸懵逼的竹内,终于磕磕巴巴地开了口:“你刚刚哭的……”

      竹内真白登时一怔:“我……哭了?”

      瞬间僵硬:“我我我我我我哭了?!”

      她怎么不知道?

      木暮公延低着头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镜子,透过那因为没来得及擦干的汗水雾气,她在一团糊成稀饭的影像里分辨出了自己红成兔子眼的卡姿兰大眼睛。

      竹内真白:……

      竹内又用指腹往镜上抹了抹,总算能看清一点。她的眼睛一向都以越前家特有的好看的琥珀色让整个人颜值整体往上拔。当下这么一看,比起平常的冷冽淡漠更平增了一股倔强的可怜,而看起来梨花带雨的眼睛此时仍然亮晶晶的,像是还没有发泄够,别说同情心(母爱)泛滥的木暮,就算是她自己这么一看也徒生一股爱惜之情。难怪就连神经大条如赤木投向她的担心的眼神都那么不加修饰。

      是谁让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真是混蛋!

      竹内真白把镜子还给木暮公延,继而捂上了脸。这在木暮看来是不堪重负后的被人戳穿的羞涩与自责,这使他负罪感暴涨,慌张地和怒瞪他的赤木交换了一会儿眼神,最终无力地将手抚上竹内的背,像哄亲戚家的小宝宝那样慢慢拍了拍。

      竹内真白满头黑线。

      卧槽,她能说……她其实是被三井寿那实打实的70kg的体重压得疼哭的吗?!

      毕竟刚刚落地的时候三井寿猛地那么一蹬她完全没有防备的肚子硬生生受了他一脚啊!

      “竹内,三井的腿……”赤木刚宪开了口,声音缓慢而稳重,然而话里的欲言又止欲盖弥彰。

      “嗯……伤情肯定得加重。”竹内真白把脑袋撇向窗外,已经黄昏烧成一片火红的天美不胜收,“全国大赛别想了,不可能参加的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嘛!”木暮不忍地撇过了头。好不容易有了一战的勇气,却失去了能够夺冠的致胜人物,这无疑是让本来就不强的湘北雪上加霜。

      竹内真白心想,有啊,你和赤司一样犯个病呗,他一犯中二病就可以撑起全队满zone全开,一打五都没问题。

      “……该死!”赤木刚宪猛地一捶大腿吓得司机都抖了抖。

      木暮公延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哄赤木还是先哄竹内,权衡了半天还是无力地继续拍竹内后背。

      湘北该怎么办呢?

      三井……此时此刻最难受的三井寿,他又怎么样了呢?

      手机突然“叮”得一响。通讯封面出现“侑士”这几个字样,木暮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却还是忍不住瞅了一眼,心下奇怪地把这个名字记了记。

      竹内翻开手机,一条热乎乎的短信躺在收信箱里:“今天我可能要晚点过去。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竹内真白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闪动,虽然看不见内容,可那行云流水的姿势还是看得木暮公延一愣一愣的:“好,今天三井出了点意外,我也可能会在医院待得久一点。”

      两个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话,特别是那些肉麻的担忧关心的话,有些没有说出口的到此打住也足以完全能心领神会。这也是为什么竹内能和忍足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假花心真纯情少年混得如此开的原因。

      过了半分钟,手机重新响起:“我随时在。”

      “我当然知道啊。”

      “你现在在哪儿,沙龙看书吗?”

      “《静静的顿河》。”

      “除了机枪手彭楚克那一段,我严重怀疑这本书并不符合你最喜欢的那种恋爱小说的标准基调。”

      “那什么符合?”

      “打开链接:忍迹杂文集。”

      忍足侑士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笨蛋真白”的号码,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正在大快朵颐的向日岳人被他吓得浑身一震:“喂,侑士,你干嘛?”

      忍足侑士懵:“……我干嘛了?”

      向日岳人:“你刚刚笑得像是要吃人。”

      大概是一抬头目光恰好和桦地对上,向日岳人像是贫瘠的语言表达能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帅气地向外一指,就愣生生指着无辜的桦地崇弘:“像是要吃掉桦地似的。”

      这些年来被迫看过无数同人志以至于对“吃”这个单词敏感程度极高的迹部景吾:……(喷咖啡)

      网球部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先起哄吧)说得好!

      感觉自己居然好像被集体YY的忍足侑士:蛤?

      罪魁祸首竹内真白:“木暮别睡了!下车,到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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