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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反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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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节课,吴恪的脑子里不停回放陈撄宁说了两遍的那句话。
“我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你那些仗义,还是留给兄弟吧。”
——没把我当朋友?那把我当什么?傻子吗?疯子吗?神经病吗?
——为什么交个朋友这么难?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张小简发来的微信。
“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没听见,在走神,被罚站了。”
“我觉得,他是为了你好,才那么说的。”
“你明白不?”
“你下节课打算怎么办?”
吴恪:你觉得他还是把我当朋友的?
张小简:我不知道,但是我没见过他上课走神。
吴恪:他坐下了吗?
张小简:没呢,还站着。
吴恪:要疯了,快下课了,我怎么办?
张小简:我不好说,我只知道,他可能就你这么一个朋友。
吴恪:谢谢。一会下课,帮我看着他,别去操场。
张小简:好。
下课铃响了。
吴恪和连俞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分别起身向外走去。
蒋飞也到了操场。
吴恪问:“钱港和鹏哥呢?”
蒋飞说:“有事,没来。”
“哦。”
连俞搂着吴恪的肩膀,在看台上坐下,和颜悦色地说:“兄弟,说真心话,我绝不是故意跟你作对,跟你拧着干,咱们这么长时间的交情了,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交朋友了?飞飞、老钱、鹏哥,不都是后来才认识的吗?我喜欢你这个脾气,单纯、没心没肺、重情重义,但既然是兄弟,就不能眼看你犯傻,拿什么人都当朋友,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人家楞是烦你,你就楞是往上贴?你是缺这一个朋友吗?没这样的道理。”
吴恪耐着性子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说:“你说的都对。”
连俞笑笑,拍拍他肩膀,本以为这波真情战术妥妥奏效了。
却没想到吴恪心一横,接着说:“但是,陈撄宁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连俞脸色一变,阴测测地说:“那你不要我这个兄弟了?”
吴恪霍然站起来,盯着连俞的眼睛说:“是你不要我这个兄弟了。”
连俞发出一声冷哼,跟蒋飞对视一眼。
蒋飞突然出拳,吴恪迅速格挡。以他的身手,对付连俞和蒋飞两个绰绰有余,但是就像连俞说的,他这个人,单纯、没心没肺、重情重义,看着像个狠人,其实心地跟孩子一样,他不想伤着连俞和蒋飞,一味防守不进攻,被逼得步步倒退。
打了一会,手机突然响起来。吴恪无暇顾及,没接。过了一会,手机又执着地响起来。
直到手机第三次响起来,吴恪说:“等会!我接个电话!”
连俞和蒋飞却不理会,继续向他猛攻。
吴恪闪身躲开,向前急跑,边跑边接起电话。
“喂!”
“吴恪,你快来,北门外小树林,昨天那两个人把他带走了。快来!”
张小简的声音急出了哭腔。
吴恪索性不管后面追来的两个人,一路狂奔,任他们在后面追着。
北门外小树林,自从10·26校园暴力事件后,北门被水泥封起来,就很少再有人去那个地方了。现在要到那片小树林,需要从东门出去,绕学校半圈,穿过一段狭长的、尘土飞扬的土路。
吴恪一边狂奔,一边对电话里的张小简说:“帮我个忙,回学校把德育处孟主任找来。”
张小简答应着:“好。”
吴恪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两公里,他喘着粗气到小树林时,喉咙火辣辣地疼,哑着嗓子大吼一声:“住手!”
十分钟前,陈撄宁被钱港、张子鹏挟持到小树林后,就看见了上次在夜宫门前拦住自己的那个酒鬼,刁戈。还有两个面熟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概是那天在夜宫见过的保镖。
他心想,五对一,局势并不比上次差。
只是上次还有个喜欢放水的吴恪,这次的五个人,却一个比一个认真。
五个人把他团团围住后,刁戈说:“今天让你死个明白,吴恪那小子叛变了,因为你,今天碰巧,爷心情不好,你俩,至少得残一个。”
话音刚落,陈撄宁身后的那个保镖,一脚踹在他腰上,他向前趔趄了两步,借机附身抓起一把尘土和落叶,扬在前面两个人的脸上。那两人被迷了眼,陈撄宁自知不敌,就趁机从那两人的空档处突出包围,拔腿往树林外跑,后面三人猛追,迷眼的两个也很快追上来。
张子鹏个高腿长,跑出两三百米就揪住了陈撄宁的后衣领,两个保镖也跟上来,三人合力把他扑倒在地。
他开始后悔,要是听吴恪的,跟他学几招散打就好了。
那三个人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和胳膊把他拖回原位的,他满身是土,挣扎着站起来,抱着打一拳赚一拳的想法,毫不防守地往刁戈脸上打去,刁戈躲闪不及,被他的拳头擦到了颧骨,捂着脸骂了声娘。接下来他便再也没找到反攻的机会,被五个人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吴恪大喊“住手”的时候,那五个人并没有应声住手。
他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梦境,也是这片小树林,也是穿白校服的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并没有他梦中那样神勇,能在千刀万刃中苦撑一阵子。
现在不是梦里,他不会张嘴发不出声、抬脚走不动路。他像头发怒的猛兽,扑上去毫不留情地咬噬敌人,即便那些人不久前还是一起喝酒唱歌的朋友,不管了,谁叫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陈撄宁也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与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他踹了别人肚子一脚,脸上也挨了一拳,吴恪回身挡住他,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哑着嗓子低吼一声:“闪一边去,我对付他们。”
陈撄宁当然不肯闪一边去,这时连俞和蒋飞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吴恪身手再好,一个打七个也太难为他了,何况这里还有两个专业保镖。
但事实证明,陈撄宁掺和在战局中,吴恪根本无心专注对敌,他总留着一只眼睛瞟着陈撄宁,一旦有点闪失,就立刻上前回护,不久便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一个保镖趁机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他拼命卸那条胳膊,却怎么也卸不下去,最后两人一齐躺倒在地。他被勒得满脸通红,陈撄宁冲上去救他,抬腿要踢地上那人的头,却被另一个保镖从背后勒住喉咙,放倒在地。
刁戈得意地笑着走上来,冲陈撄宁的肚子踢了一脚:“让你丫冲老子动拳头!”
吴恪紧皱着眉头闷哼一声,用扭曲变形的声音吼道:“操你妈别动他!”
刁戈斜他一眼,“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对你手下留着情呢,别给脸不要脸。”
连俞说:“别耽搁了,先上车吧,免得又惊动了什么人。”
刁戈示意蒋飞他们上去帮忙,把两个被擒获的人按着,向小树林边缘走去,那里停着刁戈那辆路虎揽胜。吴恪心知张小简已经去找孟主任,应该不久就能到,他无论如何要拖住时间。今天刁戈他们一个比一个出手狠,如果被他们带走,陈撄宁就凶多吉少了。
他想激怒连俞,猛蹬腿往他身上踹,明明知道踹不到,还是一边踹一边骂着,什么难听骂什么。他本来跑完两千米就喉咙生疼,刚才被勒得更疼了,用公鸭嗓子费劲儿地骂街,听起来有些狼狈可笑。
连俞被他吵得极烦躁,回身抽了他一巴掌:“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
连俞并没有先停下来揍他一顿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吴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出撒泼耍赖的本事,楞往后飑着不走,仍不停地破口大骂。
那保镖问刁戈,要不要先把吴恪打晕,刁戈说,算了吧,万一失手怎么整,随即又对吴恪说,你再骂,就把陈撄宁打晕。
陈撄宁大概已经明白吴恪的用意,突然接过话头说:“吴恪,你给我闭嘴!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害死才甘心?我说了不会跟你做朋友,以前不会,以后更不可能,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如果再缠着我,我就带把刀跟你同归于尽。”
吴恪也不知是真被激怒,还是配合演戏,突然调转方向,向陈撄宁扑过去,身后两个人差点没拉住让他挣脱了出去。他口中骂着:“@#%&*@%#……”一水儿普遍适用的脏话,却坚决没带一句陈撄宁的名字。声带岌岌可危地工作着,像是马上要爆炸在喉咙里。
连俞、刁戈跟吴恪一起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如此癫狂的状态,一时有些骇然。刁戈不禁笑道:“要不你俩先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