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颗顽石

23、葡萄（2）

　　2014年10月1日，十一小长假的第一天，下午五点半，陈撄宁打工的饭店。

　　这家饭店主营北京菜，上下两层，面积很大，仿古的装修风格，沥粉贴金，重施五彩，显得辉煌气派。waiter和waitress都穿着仿清朝宫廷的服饰，女的穿宽旗袍戴格格帽，男的穿长袍马褂戴西瓜帽。虽然那衣服到处都是线头，质量差得很，但是陈撄宁穿上身颇像个清朝王府的贵公子。他因为长相讨喜，被领班安排做包间的传菜生。
　　正是饭点，又值长假第一天，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楼上15个包间全满，楼下的散座还排起了号。生意一旺，就显得人手紧缺，陈撄宁一个人要管5个包间，按一个包间12个菜算，60个菜保证40分钟内上齐，足以把人忙个脚不沾地。
　　幸好他人聪明，想着只要有条理，就能既快又不出错。他把五个包间编号12345，传菜车上下两层，分成四块，编号1234，端在手上的是5。这样最多一趟能运9个菜，且只要按照编号分，就不会分错。
　　但是这种跟人打交道的服务工作，不确定性就在于你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碰上，自己工作干好了，不一定就能顺当。假期工第一天，陈撄宁就碰上了一桌刺儿头。那是编号4的一间客人，七八个小年轻，有男有女，看着都是未成年，但穿着打扮很社会。正对门的座位上，是一个光头微胖男，面相很凶。
　　陈撄宁进屋上第一道菜的时候，光头男就挑刺儿说：
　　“服务员，能不能手脚麻利点？一个乾隆白菜就上了十多分钟，想饿死我们啊！”
　　“抱歉，今天客人多，后厨已经加紧做了。”陈撄宁很客气地说。
　　“你蒙我哪？这乾隆白菜用现做吗，都是备好了的凉菜，就是你自个儿上的慢，还给后厨甩锅？”
　　“……”陈撄宁看出来对方不怀好意，也无意跟他争辩，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转身推车走了。
　　他还特意到后厨跟厨师长说了，那个包间的客人像是要挑事儿，尽量快点安排他们的菜。
　　几分钟后，他再推着菜到4号间的时候，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又开口怼他：“刚才怎么话没说完你就走了？你这服务态度，是想让我们找经理来说道说道吗？”
　　陈撄宁客客气气地说：“按照店里的承诺，40分钟内会把菜给您上齐，如果40分钟后没上齐，您可以找我们领导过来。”
　　说完端起一盘豌豆黄放在餐桌转盘上。他刚放下，坐在光头男旁边的“浓妆艳抹”说道：“那盘放我这来，我爱吃。”
　　陈撄宁耐着性子，把那盘豌豆黄转给了她。但同时，刚才在光头男面前的乾隆白菜就给转到了别处。陈撄宁刚想上另一个菜，光头男说：“你怎么把我乾隆白菜转走了？我刚要夹呢！”
　　陈撄宁只好把乾隆白菜给他端到跟前儿去。
　　他走回去端起下一道菜，上桌前特意问了一句：“这盘炒肝儿放哪？”
　　“卧槽，谁他妈点的炒肝儿呀？不知道我一闻那味儿就想吐？” “浓妆艳抹”嗔怪道。
　　光头男看起来像她男朋友，搂了搂她肩膀安抚道：“你不喜欢咱就退了啊，退了。”于是扭头对陈撄宁说：“这菜我们不要了，退了吧！”
　　“额，先生不好意思，上了的菜是不能退的。”
　　“这不还没上桌呢吗？”
　　“已经做出来了，按规定都是不能退的，除非菜品本身有什么问题。”
　　“什么狗屁规定？别桌有要的你给别桌上了不就行了？你这人怎么死心眼儿？”
　　陈撄宁心想，反正炒肝儿是店里招牌菜，点的人肯定不少，这桌人明显找茬儿，何必跟他们硬刚，如果耽误了时间40分钟上不齐菜，那才落人口实。于是当即决定违规给他们退菜。
　　“好，先生，那就给您退了。现在麻烦您看一下点菜单，还有没有别的菜需要退，我一并给您退了。”
　　做得最靠外的一个花衬衫男接过点菜单看了一眼，说：“就按这个上吧。”

　　陈撄宁推着传菜车出去后，花衬衫男说道：“卧槽嘞，这小子脾气也太好了吧？”
　　整桌人大笑。
　　光头男骂道：“别他妈笑了，赶紧想辙！”

　　等几分钟后，陈撄宁再来的时候，整桌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把菜上完，什么也没说。就在陈撄宁以为逃过一劫刚要走的时候，光头男又开腔了：“给我们开酒倒酒。”
　　陈撄宁开门探头出去，叫服务员小姐姐进来倒酒。
　　光头男说：“让你倒呢！”
　　陈撄宁不示弱：“我是传菜生，不负责倒酒，我们服务员会给您倒。”
　　“我就让你倒，使唤不动你是不是？”
　　陈撄宁内心奔腾过一万只羊驼，领班给他做入职培训的时候就说过，有的客人以调戏欺负服务员为乐，能让就让，实在不行就叫领导过来摆平。他记得领班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找麻烦的一般都是针对女孩，我们店里男孩都没碰上过。”
　　他心想：“我难道是第一个碰上这种事的男服务员？？算了还是先别找领导了，怪丢人的……”
　　于是陈撄宁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客人自带的两瓶红酒，从光头男那开始倒，等他倒完往一旁走的时候，光头男突然伸脚绊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往前一趔趄，酒瓶里的酒洒出来一些，还有几滴溅到了“浓妆艳抹”的衣服上。
　　光头男瞬间爆发，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知道老子这酒多贵吗？洒的这些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
　　说着就站起来去揪陈撄宁的领口，作势要打他。
　　就在这时，门开了，人未到语先至，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老铁们，我来晚了！”
　　进来的正是葡萄，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裙子很短，露出白皙细长的两条腿，正是清纯系女生标准的斩男装扮。
　　葡萄进来一看，光头男正揪着服务员的衣领，做出惊讶的表情。
　　她指着陈撄宁，好像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陈撄宁？怎么是你？”
　　又冲着光头男叫道：“你干什么呢你！还不松开？”
　　光头男应声松开手，做出惊讶的表情看着葡萄。
　　葡萄赶紧走上前来，一边帮陈撄宁整理被揪皱了的衣服，一边说：“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些朋友，都脾气不好，他们也不知道你是我同学，真是不好意思了。”
　　安抚完陈撄宁又骂光头男：“你他妈搞什么呢？这是我同学诶，你也敢动！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在这欺负服务员！”
　　光头男张口要解释：“是他……”
　　葡萄打断他：“他什么他，我只看见你要打别人，还不快道歉？”
　　光头男刚才的一脸凶相荡然无存，一脸怂样地给陈撄宁鞠了个躬，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萄姐的同学，实在是对不起。”
　　陈撄宁一心想着赶紧去上菜，说：“没事，我先走了，菜要上不完了。”于是快速转身离开。
　　葡萄追上去，满脸歉疚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们耽误你工作了，是不是今天生意太忙，人手不够了，要不我帮你一起上菜吧，就当跟你赔礼道歉。”
　　陈撄宁心说，有个人帮忙正好，就答应了。
　　于是葡萄饭也不吃了，跑上跑下地运菜，她人机灵，上手很快，终于帮着陈撄宁在规定时间内把菜上齐了。
　　天气本就热，两个人忙活得头上都出了汗。陈撄宁进员工休息间倒了两杯水出来，递给葡萄一杯，说了声“谢谢”。
　　葡萄接了水，甜甜地笑着说道：“包间那些，都是我在校外认识的一些人，都没上过什么学，也没什么素质，就爱到处惹事，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陈撄宁也不看她，冷冷地说：“我说谢谢，是谢你帮我传菜，不是谢你帮我解围。”
　　“……”葡萄的脸色有点尴尬。
　　陈撄宁接着说：“这样的戏码很无聊，以后少看点脑残偶像剧。”
　　说完，就转身要走。
　　“喂！”葡萄叫住他，“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啊？”
　　陈撄宁依然冷冷地说：“都是同学，非要我把话说明？”
　　葡萄心里一阵火蹿起来，她断定肯定是那帮笨蛋把戏演砸了，露出了马脚，才被陈撄宁识破，心想这次饶不了他们。
　　现在这样的尴尬局面，她只好认怂：“我承认是我不对，不该套路你。”
　　陈撄宁：“我走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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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对于这个情节我只能说官方吐槽最致命，就是脑残偶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