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基亚》浩然正气丸

12、十一章：风花雪月

　　灵关道走的是西南丝绸之路，曲靖就卡在这条要道的咽喉之上，素有“滇黔锁钥”之称。
　　赵建军初乘马车的新鲜劲早就过去了，只在车里睡得一塌糊涂。直到阮湘子将他摇醒，赵建军七荤八素地爬起来，就听车外热闹喧天，吆喝叫卖的，商贩杂曲的，隐隐夹杂着云南一带特有的少数民族的歌声。他又有那么一刻觉得恍如做梦。阮湘子乌黑含笑的眼睛看着他，道：“少爷，曲靖到了，你不往外面看看？”
　　赵建军连忙坐直，伸手过去就将车窗的帘子一掀。
　　眼睛便收不回来了……

　　一抹夕阳照着耸立的古城墙，在他们的马车后面渐渐转去，庄严目送着他们步入了滇南这座繁华的古城。

　　阮湘子笑着看赵建军瞪直了眼睛的模样，道：“少爷，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说的对吧？要不要上街上去看看？”
　　拜托了，赵建军这厢是五味杂陈，哪里说得上是“高兴”。
　　赵建军看了一会，只见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好些江湖中人，竟占了外来客的一多半。放下车帘来，对湘子苦笑道：“我看啊，我们还是哪都别去比较好。”
　　正说着，马车停了停，不一会田老板从外面探了头进来，说道：“赵公子，有件事不知能否商量一下。”搓了搓手，道：“适才听人说，中原武林的韩盟主这几日正好到了曲靖。曲靖客栈都给江湖人挤满了。今晚上住的这个……”赵建军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窝一个晚上？”
　　田老板微咳了一声道：“那倒是不必……其实还是有个地方能去的。”

　　须臾后，夕阳西下，赵建军仰头看着面前夜色中倍添璀璨的楼宇，面部表情不得不可谓“狰狞”。
　　田老板见状，连忙说道：“这个…赵公子，我知道您是嫌弃，我这心里头也硌硬啊。可现在曲靖，除了这里就没别处留宿的了。即便您不想，恐怕也得将就了。”田老板一脸尴尬，赵建军狰狞地回过头来。
　　想，他没说不想！赵建军心中一阵澎湃。这地方，是个男人应该都不会拒绝。

　　高高的竹杖挑着华灯，华灯映着小楼内外的罗帐飘飘。只见楼前楼上穿红绸着绿裙的姑娘儿依栏靠着，环肥燕瘦，藕臂招招，糯了音儿声声唤道：“爷，上来啊…里头坐坐。”一股子香脂麝粉的味道奔着男人的荷尔蒙就刺激了去。
　　这是勾栏，是青楼，是妓院。
　　赵建军淡定了又淡定……突然脸色向下一耷，他转头看了跟在后面的小湘子一眼。

　　赵建军靠近了田老板，踌躇道：“我当然…不介意。只是你看，湘子年纪还小，附近就真没别的地方让他住住？”田老板立刻放了一百万个心了，“哈哈”一笑，一手搭在了他肩头，道：“原来赵公子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呀！”说着一招呼，商队的人夹杂着赵建军他们就往里头去了。
　　几个小姑娘“哗啦哗啦”地就围上来了，莺莺燕语绕成一片。赵建军斜眼一看，妈呀，那儿有个年龄看着比湘子还小呢！
　　不行太罪恶了！

　　一堆男人逛青楼，只要不是属国足的，便都是一个德行。
　　小花厅里，田老板也不左一个“赵公子”右一个“您”的了，生意经扔到了爪哇国，那黄段子讲得比谁都溜。闹得大家前仰后合，旁边一个胖胖花姑娘挥着手中香帕作势就打，田老板嘴里变了调子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赵建军“哈哈”大笑乐得正欢，目光顺着往旁边一瞟，正对上一双黑净净的眼睛。阮湘子微微含笑，看着他，十足一群黑狗里出来了一只白羊。
　　便好似突然被人用纯净水兜头一浇，赵建军喉中酒浆一噎，差点没咽下去。
　　他们这不是荼毒未来花朵吗！

　　赵建军把酒杯一放，抖抖衣服站了起来，“田老板，我看你还是先给我找个房间怎样？”
　　田老板正在兴头上，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眯眼问道：“赵公子莫非是看上了哪个姑娘？”赵建军脸皮子发涨，刚说了一声：“不是。”就见田老板冲他挤了挤眼睛，道：“赵公子，你要现在就带姑娘走了，可就是不懂这‘风花雪月’的人间滋味了。”
　　“风花雪月”正是这座青楼的名。
　　说着田老板站了起来，靠近了赵建军神秘一笑，道：“你可听说过，‘滇南双绝，剑庄白媛，曲靖如烟’？”

　　赵建军自然没听过。
　　田老板“哈哈”而笑，说道：“滇南有两位出了名的美人。这第一位嘛，冰清玉洁身份高贵，正是武林第一美人，白世剑庄的白大小姐。”赵建军听得脸上颤了颤，是文清宇那个小胖未婚妻。田老板继续：“这第二位嘛，名叫做如烟。身份自然比不上白大小姐，相貌却是只好不坏的。而关键啊…便是这人啊……就在曲靖。在这风花雪月楼里。”田老板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更是几不可闻了。
　　赵建军侧了眼睛看了田老板一眼，田老板笑眯眯地看了赵建军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赵建军于是咳了一下，比着座边上的阮湘子向田老板示意了一下，道：“先给我间房间，小孩玩不了这么晚。”
　　田老板点了头，回头吩咐了两句，便见上来一个姑娘，款款地带了赵建军和阮湘子往里头去了。田老板在身后说道：“赵公子，田某在这等您啊。”

　　赵建军被田老板那一句话弄得心猿意马，人生苦短，且不说享乐不享乐，生理需要是一定要解决的。不然要青楼来干什么来的？赵建军把阮湘子送到了房中，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嘱咐了句“早些睡，我出去一会。”说罢转身便要往外走。阮湘子却一伸手抓住了他，问道：“赵大哥，你去哪里？”
　　赵建军模棱两可，道：“我去跟田老板他们商量点事。”阮湘子抿着嘴，“什么事？我也要去。”
　　那怎么成？赵建军连忙哄道：“湘子，你先睡觉去。他们说的话小孩听多了不好。”阮湘子眼睛微眯，勾着嘴角问道：“赵大哥，你这两天为何总将‘小孩’二字挂在嘴边？你觉得我是小孩？”

　　你怎么不是小孩了？你还未成年呢！赵建军尴尬地把袖子往外抽了一抽，道：“这些事，哎这些事嘛…你还是晚点知道的好。”阮湘子歪着头，不舍不弃：“什么事？”
　　赵建军头筋一疼，索了性道：“这些是成年人的事，你好好读书就行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天杀的教导主任的话，赵建军也借了过来。
　　阮湘子抓着他，眼睛黑黑亮亮地，半天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直到隔壁房间“哗啦”一声碎响，女子笑声传来了，不知是什么人在嬉戏打翻了东西。阮湘子回过神来，抓着他的手也松了一松。赵建军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这地方隔音不太好。”忍不住就又操心了一下。

　　阮湘子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开口问道：“赵大哥知道武林盟主在曲靖的事吗？”
　　赵建军没料到他问这么一个与之前毫不相干的问题，不由一愣，才道：“知道……”正是田老板说过的。阮湘子看向他道：“那你可知我之前是打算找他的？”赵建军道：“知道啊。”顿了顿，颇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现在还想找他？”是让盟主主持公道？

　　阮湘子松开了手，道：“赵大哥，我在想…我要是找他了，你怎么办？”他低头理了理衣袖，微微摇了摇头，才说道：“赵大哥，你刚才说，你要去田老板那里？”赵建军又是一愣，这话题怎么就这样绕回来了？
　　却见阮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去就去吧。”
　　赵建军彻底晕了。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忍不住想：怎么回事，我上个妓院又不犯法，怎么还要批准？这样想着，人却未走。就见阮湘子看着他，微微一笑，重新温了声音道：“赵大哥，索性劝你也没有用处，你就去吧。”说着轻推了他一下，道：“我困啦，要就寝了。你今晚若是回得来，敲我的门便是。”

　　赵建军走在回花厅的走廊上，只觉得心里微微发毛，好似遮遮掩掩竖了一块魔术镜。除了自己，别人都看得清。赵建军抬头，瞅见田老板正笑眯眯地站在花厅前等他。
　　夜风转过长廊，吹起高阁屡屡轻纱。小楼月色宜人。

　　这边，阮湘子合衣站在房中，过了一会伸手推开了窗子。他背身站在窗前，嘴角撇了撇，道：“什么好好读书，尽会瞎说……”身后轻轻“咯噔”一声栓响，穿堂的风起微凉了一些。阮湘子头也未回，微微叹道：“四海一月照平安，长安可好？”
　　这四海一月，照得夜色如水。

　　一道弯儿拐了又一道弯，赵建军随着田老板，沿着廊庭朝风花雪月更里头的地方走去。丝竹管弦之声淡了下来，周围花香却更浓郁，幽静中带着甜。田老板停下脚步。
　　赵建军回头，只见田老板笑道：“赵公子，就是这儿啦。”
　　赵建军抬头看了看面前小院的雅致小楼，不禁心跳快了一些，镇定道：“田老板请啊。”
　　田老板嘴角浮笑，夜中看着更显精明，说道：“春宵苦短，玉骨销魂，这滋味哪有两个人一同品味的道理？田某不好掺合。良辰美景，还是留给公子独个儿享受吧。”
　　赵建军脚步顿了顿，田老板已经退了一步，比着前方花草中掩着的旋梯道：“赵公子，这账就记在田某头上了。中不中意，您自己看吧。”

　　小楼半栏吊脚，南诏四季如春，自是花香草郁。
　　阁前的小婢为他推了门，掀起了帘。赵建军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楼下背手而立微微含笑的田老板。顿了片刻，终于大步迈进了那甜香溶溶的房阁之中。

　　赵建军单单地站在那香阁之中，心已经乱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嫖花魁啊……赵建军轻轻吐了口气，慢慢打量起来。夜风拂栏而入，影影绰绰的长纱帘飘得四围荡漾，景扇画屏，温柔作乱。
　　他把整个香阁打量了个遍。烛光暗香，什么都对了。只是不见有人。

　　想了想，估计待会还要演一出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戏码，于是赵建军一屁股坐在了旁边贵妃椅上。贵妃椅旁瓜果盈盆，赵建军伸手去够。视线顺着那么一瞟……
　　赵建军倏地坐了起来！

　　香阁栏前鲜花栽得馥郁，垂着轻纱。月下帘后，竟然还站了一个陌生人！
　　那个人不知已经在那站了多久，怡然自得，十分大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斜靠在栏边，看着赵建军。然后慢慢，冲他勾起了嘴角。笑了一笑。
　　笑容对了一个正，赵建军呆呆地愣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赵建军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尴尬，低声道：“对不起，我走错了。”说完赶紧扭回脑袋，要从椅中起来。却听“嗤”地一声轻笑。一只手按在了赵建军肩上。清越的声音在身后轻扬缓落：“你没走错。”

　　赵建军顿了再顿，猛地回身站了起来，盯直了眼睛看向那人：“没、没错？”他紊乱了。
　　那人松开了手，走到那张贵妃椅上斜靠了进去。一双略浅色的眸子在赵建军身上慢慢打量：“自然没错。”赵建军舌头顿时绕不过来，“你如…如烟？”
　　那人微微一笑，右指绕在乌发里，轻轻顺着发丝间编着的绦绳结丝，问道：“不行吗？”赵建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干道：“我还以为如烟是个美…美……”
　　那人略略扬了眉梢，诧异道：“我不美？”

　　不是这个问题。
　　您真的，非常非常美……只是，赵建军忍不住了，声音一提，终于问了出来：“如烟！…怎么会是男的？”
　　那人愣了一下，下颌一仰，声如磬玉地笑了起来。笑靥一现就碎了这一楼月色，比那鸿鹄云雁还要美上几分。他带着笑道：“哦…如烟不能是男的？”眉梢微微一挑，看向赵建军，“既然如此，公子就唤我烟如涉吧。”

　　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实质呢？赵建军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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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攻在天成，没办法。
再受他也是攻啊。
（烟的身份出场全属文中需要，莫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