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杂货铺》司九如

6、两界杂货铺【6】

　　第六章

　　沈桥月租的公寓是1701，离郑智明公寓只有三层，本着沈桥月‘宅久了多活动活动’的提议，二人就没有乘电梯，而是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溜达下去。

　　说说笑笑的下到14层拐进楼道，俞音远远地就看到有个黑色的身影正缓慢的向走廊尽头的另一个安全通道出口移动着。

　　奇怪，这是14楼诶，上下楼不坐电梯吗？还是他也一样跟自己是去朋友那里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二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走廊正中其中一户大门里透出的灯光吸引了过去。

　　“你看，郑智明这么早就开了门了，估计已经收拾好等咱们去了吧。”沈桥月笑道：“提前了这么多，估计别的同学还没来，他要是说些有的没的，你可要替我挡着。”

　　“没想到郑智明看上去一副花花少爷的样子，其实还挺能干的？”俞音也笑着说：“你放心，他要是纠缠你，我就说我饿了，咱俩都在吃，他肯定就没理由再纠缠咱俩了。”

　　一边说笑着，俞音和沈桥月一边走近了敞开着门的1408，只是越靠近房间，她们就越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儿？”沈桥月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秀气的眉微微皱了起来：“俞音，你闻到了吗？”

　　“好像是下水道的味，又有点像什么东西烂掉了。”俞音也皱起眉来。这确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味道。

　　“该不会是从郑智明家里出来的味儿吧？他是不是把下水道弄堵了开门散味儿的？”沈桥月的表情越发有些不悦，但还是捂着鼻子和俞音一同往1408走去。

　　“郑智明，郑智明？你是不是把你家马桶弄堵了？你不赶紧把这个味儿解决我可跟俞音回家了。”

　　果然越是靠近1408，那股怪异的腐臭味越浓。沈桥月已经极其不高兴了，若不是俞音在一旁，她估计早就折返回自己的房间了，可现在也只能扯着嗓子喊郑智明，语气差得一塌糊涂。

　　“奇怪了，他好像不在家？要不我们……”俞音也是被熏得直翻白眼，一边嘀咕着二人正好走到1408门口。

　　只是往门里看了一眼，俞音的后半句话就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沈桥月更是直接，身子一软白眼一翻，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只见门内正倒着一个人形。之所以说是人形，是因为它就像一坨烂肉，骨骼仿佛融化了一般在地上扭曲成一滩可怖的形状。原本应该是面部的地方满溢着浓稠的红黑色液体，血浆和黑色的块状物混合着脓黄色的不知名□□从它的眼角、鼻孔、嘴巴以及耳朵里缓缓地向外流淌着；人形的身下更是惨不忍睹，肠道仿佛被高压泵出在人形的腿边脚下蜿蜒着，□□和撒了一地的小龙虾汤汁混合起来，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即使已经看不清人形的脸，俞音也凭借人形身上的衣物第一时间辨认出了它的身份。

　　正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刚刚见过面的郑智明。

　　惊惧的嘶喊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了喉头，俞音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嗓子里却发不出分毫声响。脑子里仅存着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逃。

　　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她几乎是本能般的将已经昏厥的沈桥月架了起来，连拖带拽、手脚并用的拼命逃离那扇门，逃离门里那地狱一般的情境。

　　穿着的拖鞋早就不知道被甩到了哪，踉跄的步子也因为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摔了不知道几次，俞音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任何事物，只有脑子里疯狂逃离的念头。

　　“俞音，你怎么了俞音？”

　　面前猛地撞到了人，俞音抬起头，努力睁大了已经被惊恐的泪水糊住的双眼，半天才认出面前的正是郑智明邀请的另外几位同学。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张了张嘴，拼尽全力才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哭喊。

　　“不要……不要过去……报警啊！郑智明死了！！！”

　　警笛与救护车的鸣笛交错呼啸，俞音颤抖着坐在前来勘察现场的警车里。尽管身上已经披上了两件警服，身边也有一个温柔的女警不断的劝慰着她，甚至在盛夏的六月倒了杯热水让她拿在手里，可是她仍旧无法停止颤抖。

　　那股仿佛来自心底的恶寒玖玖环绕在她身边，她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死状惨烈得令人难以直视的郑智明。

　　沈桥月已经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救治，俞音则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带到警局做笔录。

　　封闭的小房间和女警小姐姐温柔的声音终于让俞音稍微平静了下来。她紧紧的握着装有热水的玻璃杯，努力使声音不那么颤抖的回答着警察小姐姐的问话。

　　“俞音同学，请问你在从安全通道下至14楼、前往被害人家中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呢？”

　　女警的声音很温柔，可俞音还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慢慢向安全通道移动的黑色人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人！”俞音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她伸出手，努力的向女警比划着：

　　“因为离得远，走廊的灯光又有点黑暗，我看不清他穿的是什么，但是能感觉他不太高，走路也很慢，就在我们往郑智明家走的时候看到的！”

　　女警大约也没想到能从俞音口中得到目击证词，也十分激动，连忙询问了些更详细的情况，然而几分钟后她离开了片刻再进来，表情却变得十分怪异。

　　“俞音同学，你确信你当时看到了一个人从走廊另一头的安全通道离开吗？”女警再三斟酌了用词，开口问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或者是受到惊吓导致你对当时的记忆较为错乱？”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看错！”俞音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喊道：“我绝对看到了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俞音的样子实在太过气愤，连紧握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女警犹豫了一下才道出实情：“因为我们刚刚调取了案发时段的监控资料。鑫源大厦的监控是没有死角的，在你与沈桥月同学到达14楼、前往1408的路上，你们的身后就有一个摄像头，能直接拍到你们直至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在那个时段，走廊里除了你和沈桥月，没有第三个人。”

　　没有第三个人。

　　这几个字如大锤般重重的敲击在俞音的心上。她仔细的盯着女警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神情变化以作这是诓骗她的证据，然而并没有。女警笃定的表情让她几乎有一瞬间的动摇，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今天的事情你也受到了不少惊吓，保险起见，我们一会儿会送你去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见俞音不断变换的神色，女警心里暗叹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起身对俞音说道：“接下来的几天，还请你保持通讯设备的畅通，如有必要，我们会再次联系你取证。”

　　知道这时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俞音沉默着点了点头，跟在女警身后离开了讯问室。

　　做完系统的身体检查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确认身体无误后警察就没有再留俞音。打听好了沈桥月所在的病房，俞音紧赶慢赶着往住院部跑去---桥月一个人一定也怕极了。

　　到沈桥月的临时病房准备推门而入时，刚好给沈桥月做笔录的警察推门而出，见是俞音，那警察还笑了笑，开口说道：“你朋友没什么事，我们已经取证完了，你快进去陪陪她吧。”

　　俞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身让警察离开后赶紧进了房间。

　　“俞音！”

　　才刚一坐下，沈桥月就紧紧的将俞音抱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感觉得到挚友正在颤抖，俞音叹了口气，伸手将沈桥月也抱住，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开口道：“没事的桥月，都过去了。”

　　哭了好半天声音才慢慢止歇下去。沈桥月松开俞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哽咽着笑道：“我真是丢人，警察给我做笔录的时候我都没哭，一见你反而哭个不停。”

　　“见到我哭才对啊。”俞音伸手替沈桥月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递给她面巾纸等她把鼻涕眼泪擦干，这才开口问道：“刚刚做笔录的时候，他们都问你什么了啊？”

　　“还能有什么啊，就是问我有没有遇见什么陌生人之类的。”沈桥月吸了吸鼻子，扁嘴道：“之前走廊里哪有人哪？那个房间我看了一眼就混过去了，更是不可能有印象，所以也没问什么。”

　　俞音一直凝神听着，当听到沈桥月那句“走廊里哪有人哪？”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俞音，你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你也吓到了？我听他们说是你把我背出来的……”见俞音一直沉默不语，沈桥月有些担心，伸出手想握住俞音的手，却被入手的冰凉吓了一跳，颇为担忧的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

　　俞音沉吟半晌，面带纠结的抬起头看着沈桥月问：“桥月，你……你相信我吗？哪怕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信啊，我不信我爸我都会信你。”沈桥月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

　　“警察和我说，他们调取了监控录像，我们在14楼的时候，14楼没有任何人出入。”俞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可是我确信我看到了，一定不会错……那时候有个人，从安全通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