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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桥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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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着河畔慢慢走着,沿途杨柳依依,虽未到浓郁青绿的最好时刻,却也吐出了些许嫩芽,柔软的枝条随风招展,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再说这河水,河面上飘着许多形态各异的河灯,黑色的水与浅黄色的灯光相映,一时间风光无限。远远望去,只觉得是天上的万千星子抖落在这水里了,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色。
身边匆匆而过的人多半成双结对,煞是热闹。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周围人的样子,哪怕擦肩而过。所有人的脸都笼在一片雾里,分辨不清。
这是梦吗?
她记得之前她与白书澜分别后就径直回了清风阁,再然后却不记得了。应当是无意识的睡着了吧。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喝彩声,她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丛丛烟花升上夜空,在深邃无亘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交织在一起,火花四溅,满目生辉。
长夜漫漫,长街如织,灯市如锦。
这样的盛景她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忘怀了。纵然不过只是一场美梦。
河段中间有座石拱桥横亘其上,桥洞半弯与水面相接。汉白玉栏杆上雕刻着许多古朴典雅的花纹。
榆向晚从一端上桥,扶着桥栏一步步往前。另一端却也正好有一人向她走来。玄色衣袍更衬得其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他的头发半束起来,束发用的发冠如莹莹明星,既分散开来又被巧妙的缀在一起。冠着墨色的发,黑白相映,煞是好看。
榆向晚不自觉的被这发冠吸引去了全部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人。
那人见到她,也是一怔。只不过转瞬间,那人如点了漆一般的墨色眸子便燃起了点点火焰,如星火燎原,霎时璀璨起来。
“我见过你。”那人走到她面前如此说道。语气分外笃定。
榆向晚瞬间回过神来。
怎么做梦竟然梦见了大反派?
“相公,你不是说带我去河边放河灯的吗?怎么跑到了这里?”现实中,难以接近的大boss如今离她这样近,哪怕是在梦里,也让人很欢喜了。也幸好,他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便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是你相公?为何我不记得我们是何时成的亲了?”钟不适皱眉,面上有些疑惑。心里却早已信了大半,眼前这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觉得熟悉莫名。虽是记不得了,但那份熟悉感早已镌刻进骨子里,无法剥离。
呃……作为梦境主人,不是应该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怎么还有失忆梗出现,这么虐的吗?
不过不怕,有她在,be变成he,虐文也会变甜文。
她上前,离他更近了些,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委屈兮兮:“相公是又不记得我了吗?自从上次你掉到河里脑袋进了水后,你就总是忘记东西,今日竟连我也给忘了。”
“脑袋进水?”钟不适面色隐隐发黑,总觉得这不像是自己会发生的蠢事。但见到娘子一脸笃定的模样,又有几分不那么确定了。
自那一日追杀天道宠儿回来后,他便隐隐觉得自己的记忆少了很重要的一块。便让伯奇助他入梦,回想起自己记忆里最重要的场景。谁知,一转眼便是来到了此处,见到了这人。
他并非生来便是修真者,踏上修者之途前,他也曾在生活在凡尘之中。只是那些记忆因为太过久远,早已破碎不堪了。
或许,他忘记的便是六百年前的那段人和事了。
在那段日子里,他或许便是与这女子结为了夫妻也未可知。或许他曾经也的确那样蠢……
“抱歉,我什么都忘记了,你可愿与我讲讲我们之间的事?”钟不适歪头看向他,墨色的发滑落一旁,显得整个人既柔顺又乖巧。
该死的有几分可爱!
榆向晚被美色所惑,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这人想要什么都会给。
“好好好,嘿嘿,咱们边走边讲~”语气分外纵容荡漾。
“嗯……嗯我和你相识……相识在……”榆向晚眼珠子乱转,在扫到脚下踩着的石桥后灵机一动。
“你可知我们脚下踩着的这桥叫什么名字?”
“不知。”
“唉……连这个也忘了啊,我们相识定情也都在这桥上。那日,下着小雨,我忘记带伞了,你许是对我一见钟情,便故意跑到我跟前将伞赠于我。后来我又还你伞,这一来二去,我们便互相生了情愫。”榆向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再然后你上门提亲,又怕我不愿嫁给你,便撒谎说,你是那将要渡劫的黑蛇妖,因前世我救了你一命,你便要将这因果还来。若是这因果不了,你便要受雷劫而死……后来我一心软,便嫁与你了。”
“是……是吗?”钟不适回答的有些艰难,总觉得这不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来说,同意自是皆大欢喜,不同意便是绑着那人也不会放手的。
“当然是了,不然你以为你能娶到我这样好的娘子!”榆向晚毫不手软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钟不适却认真道:“是呀,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我三生有幸。”他是真的打心眼里这样觉得。
他看起来太过认真了,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的真诚恳切一览无余。
榆向晚脸颊发热,不敢再与之对视。
“怎么这样会撩啊,果然真的是在做梦啊……”榆向晚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边更热闹,我们去那边看看……”
下了桥,沿着河畔走上一段路,便能看到一棵巨大的合欢树。树叶肥厚苍翠,树干粗壮笔直,显然是上了年纪的。
这树一半扎根地上,一半陷在水里。伫立百年却依旧傲然,不见颓态,倒是一番奇景。
至于那枝叶上又挂着无数红色绸带,红绿相配,既是大俗的颜色,却又露出几分大雅的出尘气息。
合欢树旁站了许多人,有往树上挂红绸的,也有弯下身往河里放花灯的,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我们也去放河灯吧!”被这原汁原味的古代风情迷花了眼,榆向晚蹭的一下人群中窜了进去。
走到半途,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笑颜如花:“快来呀,怎么走得这样慢?”
钟不适陡然胸腔震动,心跳狂乱不止。这一幕场景太过熟悉了,就像是几百年前亲眼目睹后便藏在心底日日拿出擦拭把玩,熟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骨子里,沉郁滞涩,不曾流走过半分。
“姐姐……”钟不适喃喃出声。
榆向晚买了两盏灯,两盏都是荷花形状的。当点亮时,放入河面上,瞧着它们远远离去时,心里忽然悲伤莫名。
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未出马先嘶。白头居士无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游人缓缓归……不知道我这个游人可还有机会能回到家乡……”
她许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眉心蹙在一起,一向生机勃勃的眼睛里也有忧愁暗生。令人看了便不自觉的心疼。
她放河灯时,钟不适便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这副模样,便不自觉的走到她跟前,同她一般蹲下身。
拿一双眼睛瞧着她,说:“你不开心?为什么?”
被男神关心的榆向晚瞬间回神,古灵精怪的眨眨眼:“不开心?没有呀!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呢?”
钟不适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道:“若是有不开心的事,你可与我说。”
“嗯嗯,知道的。这世间你对我最好了,不与你讲与谁讲呢?”
“那好。”钟不适站起身,伸出手:“你与我到别处看看吧。”
钟不适长相俊美,眉眼漆黑,如上了墨一般,看上去有些凌厉逼人。但此时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的样子却柔和的不可思议。河面上的灯映在他的瞳孔里,仿若九天银河倾落,璀璨耀眼极了。
榆向晚暗自咬牙,恨恨想道:这小妖精,真是该死的勾人!
她握着钟不适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后,那两只连在一起的手便再未分开过了。
唉……可惜了,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罢了……
不可贪恋,不可强求。
梦里的夜似乎过得格外的快,好像也没多久,月亮便出现在柳梢头了。游人渐渐少了去,四周变得安静起来。
没来由的,榆向晚觉得这梦就要到头了。心里头有些浅浅的痕迹,风过无痕,人走过,哪怕脚步再轻微,也会有痕迹留下。
果然,没过多久。榆向晚就瞧见远处的黑雾缓缓向他们而来,路途中将一切都吞噬淹没,再也不剩下什么。
钟不适也看到了这些,他上前一步将人笼在怀里,一只手遮住了榆向晚的眼睛,语气里浸染了温柔缠绵:“别看。”
榆向晚心想:梦里的npc还挺智能的,像是真人一样。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现实中她与钟不适隔得太远了,两人也不会想梦里这样亲近。
咳,之前钟不适说要娶她,她也只当他发疯,从未放在心上过。
梦要醒了。钟不适也明白的,于伯奇的能力还是太弱,只能让他入梦这么一夜。
“别怕,别怕。只是我要走了,你且在此处等我,等我会回来找你。”他已打定主意,回去后便让伯奇助他重新入梦。他想留下来,陪着她。
榆向晚闻言却有些疑惑,怎么感觉钟不适知道这是一场梦呢?
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周围的一切便如数消亡。她陷入一片黑暗中,只剩下她自己了。
猛然睁开眼睛,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果然只是一场梦……
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榆向晚的心情莫名的低沉。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下床,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支哨子。
她将哨口放在嘴边,到底也没有吹响,转手又将其放了回去。
“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还是别当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