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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怀府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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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旧年燕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怀府地处京城,最靠近皇宫。在世人眼里,丞相怀遇安甚么都好,待遇好,政绩好,相貌亦好。
就是与孩子的缘分不怎么好。
怀遇安与他夫人成亲三年,未曾有一子嗣。人生路途一直顺畅的怀丞相也犯难了,不得已再纳了一妾,顺道带着一妻一妾去寺里祈福。
一妻一妾竟同时怀孕了。
“老爷,大夫人快生了!”
“老爷,二夫人肚子疼得厉害,怕也是要生了!”
怀遇安梦似地在两个院里来回转,最后把一妻一妾都安置在了同一屋子里。
“哇——哇——”
“哇……哇哇……”
两位接生的稳婆抱着用毯子包裹的肉团一前一后来到怀遇安跟前。
“老爷,二位夫人生的都是小千金,大夫人的要比二夫人的先。”
怀遇安虽说有些不满意,却也知足了。儿子……日后再说罢,还年轻。
他掀开了第一个肉团的毯子。里面的小肉团粉粉嫩嫩。不错,是个有趣的小生命。
在他掀开第二个毯子的瞬间,怀遇安的眉头扭成一团。
稳婆看着怀遇安渐渐阴冷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也低头向手中的肉团看去。
哎呀!
怀遇安冷声道:“这是哪位夫人的!”
“老……老爷,这是……这是大夫人的。”
“哼!”
怀遇安猛得把袖子一甩,留下挥散不去的怒气,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
稳婆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把肉团放在大夫人枕边。
大夫人看着熟睡的小肉团,虚弱地笑笑,伸手揽过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
笑容瞬间凝结住了。
变得扭曲。
她怎么……
她怎么会生了个六指儿!
2
墙外是人群熙攘的京城街道,墙内是相互追逐打闹的两个小丫头。
嘻嘻哈哈的笑声飘出墙外,惹得几位行人停下脚步,想入非非。
文嬷嬷捧着新煮的茶,看着打闹的两人,笑着叹口气。放下茶壶,拍了拍石桌,“小姐,该学茶艺了。”
怀瑾这才停下追逐秋声的脚步。秋声趁怀瑾不注意,伸手去挠她痒痒,两人又是一阵嘻闹。
“秋声,别散了小姐的心。”文嬷嬷把新买的毛笔塞给秋声,又理好她跑得凌乱的头发,“把笔泡泡,顺道磨墨去。”
秋声接过点点头,跑开了。
怀瑾笑吟吟地坐到文嬷嬷身边,道:“嬷嬷,我今日又学了几首新诗。”
“小姐悟性自然是极好的。”
“嬷嬷,昨日投壶,我五个中了四个。”
“小姐学甚么都好。”
怀瑾问了好几次,看见都是文嬷嬷一直不变的暖暖的笑容。她却疑惑了,给文嬷嬷倒了杯茶,递给她。
抬眸看向文嬷嬷,道:“为甚么嬷嬷总是夸我的好?”
文嬷嬷摸摸怀瑾的头,“因为小姐在老奴眼中是最好的。”
怀瑾并不吃这一套,她微蹙眉,闷声道:“前些日子玦妹妹和国子监里的童子又笑我是妖怪十一儿了。”见文嬷嬷不说话,怀瑾摇了摇文嬷嬷的袖子。
“嬷嬷,我真的是妖怪么?”
“小姐不是妖怪,是天上的仙人。”
文嬷嬷笑得温柔,怀瑾几乎找不出一丝安慰的味道,“只是小姐还小,他们自然看不出。”
“那要多大才看得出呢?”八岁的怀瑾扬起脸,认真地看文嬷嬷。
眼前的文嬷嬷笑出声,“及笄以后罢,或许要更久,小姐要学会等待。”
“等待?”
对着阳光,将信将疑地伸出右手。
“等待……”
看了又看,六只小小的手指挡住了光,从指缝穿过的阳光落在脸上,暖暖的。
依旧是六只手指,似乎没觉得有甚么不一样。
3
又是一年,石榴结子的季节。
怀玦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看那棵窗子之外的石榴树。她八岁入学,看了六年。
还有一年便可定亲。
国子监里的学生来得不算多,三三两两,大多都是皇家子弟,还有一些高官的子弟。
怀玦也算是国子监里最受欢迎的,相貌姣好,专捡了怀遇安和她娘二夫人的优点长,天生命贵。
她和姐姐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让怀玦在国子监里出名的,是她的一双芊芊玉手。能琴能瑟,胜似削葱细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动,就好似伸手进水里舞动水草一般,温柔细腻。
着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随手翻开先生上课要用的竹笺,上面孔老夫子的大道理读来颇觉无味。还不如看她托侍女羽素偷偷从黑市上买来的言情禁书,那个可有趣得多。
“玦妹妹,怎不见你姐姐来?”几位郡主站在怀玦身边,捂嘴嘻笑道。
怀玦转过身,看向学堂角落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怀玦又抬头看看笑得脸都涨红的郡主们,脸刹时青一阵白一阵。
郡主伸手牵起怀玦的右手,观摩许久,故意砸嘴道:“真可惜,同是女子却不同命——你的手生得如此好,谁曾想姐姐却是个六指儿。”
怀玦也不知郡主这时是讽她还是夸她了。只觉厌烦,她讨厌姐姐,那个长了六根手指的妖怪姐姐。
“妖怪十一儿。”怀玦冷哼道。
一旁打闹的几个大臣儿子也过来凑热闹,“玦丫头,你与怀瑾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怎么说?”郡主笑道。
“玦丫头是天上的仙女,那怀瑾倒是个妖怪。”
“哈哈哈……你真是口无遮拦,倒也有理。”围在怀玦身边的一群平时相互看不对眼的人,今日因共同的话题笑得是分外灿烂。
怀玦尴尬地笑笑,“她就是个妖怪十一儿。”
扭头朝门外看去,怀玦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怀瑾捧着竹笺,站在门口,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们看,妖怪十一儿。”又哄笑起来。
怀瑾低头瞥了一眼六只手指的右手,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走到角落位置处,一个人心无旁骛地看起竹笺来。
怀玦张嘴,想解释些甚么。甚么也没说,终是抵不过面子。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快些学习去,省得受先生的戒尺罪。”
一执剑男子留下浅浅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在学堂的窗子外一闪而过。
怀玦看清他的面容,心被猛得一击。
他长得活脱脱的就是言情书所描述的英气少年。
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他是谁?”
郡主惊讶地拍拍怀玦的肩,道:“玦妹妹,他可是王爷的独子。”
“哪个王爷?”
“只有一个儿子还能是哪个王爷。”郡主们齐齐理好衣服,出了学堂看那男子的美颜去了。大臣子弟摸摸自己的脸,不相信能有甚么人比他们长得更玉树临风,也不服气地出去了。
只剩怀氏姐妹。
怀玦觉得气氛一时间尴尬到极点,回头看怀瑾,她像个无事人一般低头看孔夫子大道理,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低声喃喃一句,“姐姐。”
“杭安世。”怀瑾头也没抬,拿起笔在竹笺上添了一字,“他是靖安王独子杭安世。”
怀玦哑言。都说血浓于水是不错的,怀瑾总能知道怀玦想问些甚么。
这也是为何怀玦会厌烦怀瑾。她知道得太多,看得太透。
目光落在她的六指上,还是这么刺眼。
妖怪十一儿。
她闷闷腹诽道。
怀玦无趣地翻开竹笺,学着姐姐的样子看起来。笺上的字一个也入不进脑,脑子里思来想去的还是刚才那男子的容貌。
还有他那好听的名字。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杭安世。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嘤嘤嘤|?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