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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引子

      车水马龙的傍晚,空气中残留着白日的余热,暮色蒸腾出菜市口的烂菜鱼腥味。街道上行人与电动车来来往往,交织出一张独属于底层人民的网。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搬个小马扎坐在路边,衣物肮脏,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好像对着路人笑,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见此情形都该知道,这人是智力有问题。
      “哎,傻子,你看什么呐,”旁边一个水果摊老板闲着逗他,装模作样顺着他的目光看,“我怎么啥都没看见呢?”
      “看,看云,嘿嘿。”傻子跟他还聊上了。
      “噢,云有什么好看的?”
      “快来了,嘿嘿,那个东西……快,快来了!”
      水果贩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儿快来了?只当是这傻子的日常疯话。然而远处天际,城市高楼之上,本来一丝不动的浮云映在傻子的瞳孔中,却幻化出另一副模样!只见一团团的云像是被狂风撕扯着,橘色的霞光透过云层渐渐变成蓝紫色,像是凭空覆上一层深色玻璃膜,所有光线都得诡异起来,云絮随着狂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漩涡越卷越大,光影与流云都被吸入其中,阵势远胜龙卷风百倍,裹挟着无数沙石和落叶贯穿天地,中间几道苍白的雷隐隐滚动,其中积蓄的力量让人心惊!
      而傻子像看到一幕精彩的戏剧一样,高兴之际竟然还拍起手来,惹得水果贩侧目——在他看来天还是那个天,云还是那个云,毫无稀奇。
      似乎和城市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第一章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一阵铃声大作,刺耳得像是从脑仁当中响起来的,经历过早起的人都知道这种痛苦。
      林不争此时也相当痛苦。
      刚才他还在梦里和一个仙人掌变的妖怪争一只胡萝卜,他还要拿这只胡萝卜堵住悬崖上的瀑布眼,可他怎么也爬不上去悬崖,正心急火燎的时候,就被手机铃声活生生吵醒了。
      林不争一边费力地睁眼,一边凭记忆企图关掉闹钟。
      奇怪,他的手机明明是触摸屏的,在屏幕上任意划一下就可以关掉闹钟,但这个手感……林不争终于睁开了眼:他的智能手机竟然变成了一部按键板砖?林不争还没睡醒,头疼欲裂地盯着这部手机。
      窗户忽然一声轻响,像是被人拿小石子砸了一下,林不争这才抬头观察起了周围环境:透光的窗帘漏了点阳光,小床摆在窗户旁边,除此之外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就构成了这个房间的所有家具,桌子上还摆着一摞学习资料。
      林不争掐了一下自己,而后冷静地得出结论:
      1.这不是在做梦;
      2.这里是他高中时候住的房间;
      3.所以,他重生了……?
      林不争终于迟钝地清醒过来。他记得他原本骑着小自行车在赶赴代驾的路上,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祈祷千万别下雨,然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豆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脸上,天空中电闪雷鸣,他险险捱着绿灯的最后三秒穿过马路,就被一阵巨大的力道掼了出去——那是一辆闯红灯的五菱宏光。郊区路口没有摄像头,这位车主心存侥幸,再加上雷阵雨天气视野不佳,灰扑扑的林不争正处在视野盲区,于是乎就壮烈了,享年二十五岁。
      在林不争被撞飞到半空中的那一刻,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蜿蜒的雨水从眼皮上滚落,一缕凉风悄然掠过,泥土的味道缓缓钻进他的鼻孔,以及,一道硕大无朋的闪电映在他的眸中,似乎与他就在咫尺之间,像一只抚摸的巨手,越逼越近……
      轰——!
      林不争打了个哆嗦,听见外门被人一把推开。老旧的棚户房大门发出的噪音跟滚雷似的,真愁人。随着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小胖子打开了自己卧室门:“林林你怎么还没起床呢?”
      这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胖子,就是自己的发小。林不争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睡过头了。”
      发小彭鹏就已经着急地帮他拿上了书包,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我去买早餐,胡同口那家鸡蛋灌饼等你!你还是加辣不要葱是吧!”
      又一阵风似的刮回来,丢给他备用钥匙:“记得锁门!”
      林不争晃晃脑袋,踱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少年,清冷的脸上挂着水珠,试图笑了一下。已经二十五岁的他虽然回到了十五岁的壳子里,却找不回十五岁的心情了。
      就这样,重生后的一天,就在加辣鸡蛋灌饼和骑车上学路中开始了。

      林不争正在和粘在牙缝里的韭菜作斗争的时候,彭鹏搡了他一把,冲旁边努努嘴:“哎,那不是你女神吗?”
      他们刚骑到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路边有许多卖文具和零食的小摊,顺着彭鹏指给他看的方向,一个漂亮女生似乎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缠住了。
      林不争扫了一眼,心想:这谁?
      实在不怪他无情,只是高中时光已经过去太久,他还能记得上学的路就很优秀了,哪里还记得这位女神是是圆是扁?
      该女神穿着改过裤脚的校服,长发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的,十分飘然,可惜假睫毛和唇膏破坏了她属于少女的纯净美,高中时候男生说不定都喜欢这个类型的,但对于内心已经苍老的林不争来说就是个路人,他准备视而不见地骑车过去。
      然而林不争正要和这几个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孩却一把拉住了林不争。林不争差点失去平衡,稳住车把后,转身向那女孩:“什么事?”
      女孩语出惊人:“他就是我男朋友!”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林不争。
      林不争:“……”
      彭鹏:“!!!”你什么时候把女神搞到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啊兄弟!
      “哟,崔瑶,你从哪找的白斩鸡男朋友?我们浩哥难道比不上他吗?”
      名叫崔瑶的女孩有些紧张地攥着林不争的袖子,生怕他跑了似的。
      林不争客客气气地把自己的袖子拽出来,正准备说“我们不熟”,但崔瑶动作更快一步——她直接坐上了林不争的自行车后座!
      旁边彭鹏已经把眼瞪成铜铃了,林不争看着围在自己前面的几个混混,他不想掺和进一群陌生人的纷争,但如果真的视而不见只怕女孩会遇到麻烦。林不争叹了口气,对挡路者们说:“能让开吗?我还要去上课。”假装后座上的女孩不存在。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走路外八的混混手插在口袋里,吊吊地问。
      “问别人名字前难道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林不争呲了一下牙,扯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
      “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另一个黄毛混混甩出校霸马仔经典台词。
      林不争脚放在车蹬上,捏了捏车把,准备瞅准时机突出重围。然而就在他腿上发力的一刹那,嘎嘣一声轻响从车蹬上传来。
      ……自行车蹬竟然断了!
      林不争目瞪口呆地低下头:“……大姐你该减肥了。”
      几个混混捂住肚子憋笑,崔瑶一阵面红耳赤。
      就在场面崩坏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肥墩墩地跑过来:“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教导主任来了!后面跟着见势不妙搬来救兵的彭鹏。
      混混顿时四散跑开,谁也不想被多事的教导主任逮到。崔瑶也趁机从车座后跳下来,抱着书包小声道:“谢谢你,你……你叫……”
      林不争无语,敢情这位姐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男朋友。”林不争推着车子片叶不沾身地走了,留下崔瑶在原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跟崔瑶怎么回事?”课间,彭鹏八卦地戳了一下林不争。
      “不知道,我跟她又不熟。”林不争正如临大敌地翻着课本,他发现高中学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很是发愁。
      “不过你应该惹上麻烦了,那个浩哥好像是四班的混混头子。这事儿你女神做得不厚道啊。”彭鹏转着笔,啧啧感慨。
      “反正跟我没关系。”林不争看着三角函数默默流泪,他还要重新上一遍高中啊!
      彭鹏看他一脸忧伤的表情,自以为懂了:“哎,崔瑶这人我觉得不太行,要不你换个人当女神得了!”
      林不争心不在焉:“说了我跟她不熟。”
      教室门“咚”地一声巨响,教室内外休息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门口看。
      王浩是四班的混混老大,俗称校霸。这位校霸高高大大,长相颇为凶悍,满脸青春痘留下的小坑,手肘撑在教室门上,正是巨响的制造者。这天早上,他的几个小弟正帮他给崔瑶送礼物,顺便邀请崔瑶去他家里玩,可惜半路杀出一个男朋友!
      崔瑶亲口说的!男朋友!
      小弟们哭诉了一番早上的事,王浩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能轻易饶了这小子!
      “林不争是哪个?给老子出来!”
      王浩气势汹汹。
      彭鹏悄悄推了把林不争:“我去叫班主任吗?”
      林不争:“算了,别麻烦班主任了。再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
      彭鹏以为他还藏了什么大招没使出来,期待地看着他。
      只见林不争淡定启唇:“——最多就是挨一顿打。”
      彭鹏:“……”
      王浩看见一个单薄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崔瑶眼光这么差吗?这小子比我丑多了吧!?
      自我感觉良好的王浩瞪着一双大小眼:“你就是林不争?”
      “是我。”
      “你是崔瑶男朋友?”
      “不是。”
      “难道你不是林不争吗?”王浩很疑惑。
      “……”林不争觉得此人智商很着急。
      “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快上课了。”
      林不争转身欲走,王浩岂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伸手要抓住林不争的衣领,林不争下意识挡了一下。然而就在林不争刚抬起手的时候,王浩突然觉得手腕一阵剧痛。
      “嗷!”王浩抱住自己的右手,发出一声吼叫。班里的同学纷纷对这个多次制造噪音的捣乱分子侧目。
      但王浩是真的很痛!刚才那瞬间,似乎有一阵灼热的无形力量弹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此刻这只手腕的每个细胞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又疼又麻,迅速地红肿了一大块。
      林不争看起来也吓了一跳。
      “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王浩非常生气。
      林不争呆呆的:“不知道啊。”
      上课铃响了。
      王浩往林不争头上呼了一巴掌,这次林不争没有反抗,眼睁睁地看着王浩流下两条宽面条泪哭唧唧地回自己班了。一代校霸竟然内里如此草包而娘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林不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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