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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樱花树下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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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六月,望舒已经拿到本科毕业证了。提前一个人从国外飞回来,因为她要参加一场葬礼。
又要面对死亡。
本以为没有人会到机场来接她,结果远远就看见辉叔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她很自然是穿了一身黑,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抢眼,辉叔没有认出来。直到望舒走到他跟前,摘下帽子,挥了挥手,辉叔才发现:啊,原来是小姐啊!
望舒的行李不多,辉叔推着行李与望舒并肩齐行,一路给望舒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当然也不忘表达大家对她的思念。
“辉叔,妈妈还好吗?”望舒尽量克制地问。
辉叔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明显变得为难,只是说:“还好还好,大家都挺好的。”特地避开谈论望舒的母亲。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目的地不远,很快望舒就到达墓地。从下往上看,此时刚好有两拨人,望舒竟一时不知道往哪边走。辉叔恰好跟上来,带着望舒从右边上去。
亲戚挺多的,他们刚祭拜完开始下去。看见望舒,礼貌地打了招呼。都是认识望舒的,毕竟当时在宴会上隆重其事地介绍过。倒是望舒记不得谁是谁了,但是想想也不要紧,大概以后也没什么牵连。
墓碑前还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一身笔直的黑西装,衬得高挑的身材更加完美。望舒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就在距离他几步之遥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转头看过来,眼神先是落到她及肩的长发上。接着用眼神示意她靠近。望舒又挪动脚步,站到他身旁。她闭上眼睛,对着墓碑双手合十鞠躬。睁开眼后,凌叔叔的遗照对着自己,她又弯腰献上鲜花。
没有什么感情,凌叔叔是妈妈二婚的对象,待她不薄,望舒是伤心的,她自己感觉得到,只是此时她眼睛还是干干的,没有眼泪。
过了一会儿,站在她身边的人要离开了,望舒没有跟着。他走了几步,然后折返,语气平淡:“不回家?”
“我找了份工作,包住宿的。”望舒回答,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恍惚。
“呵,也不看看你妈?”他语气变冷。
半晌,望舒才开口:“她不想见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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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已经足够一个刚脱离学生身份的人适应一份新工作了。早上5:40,天已经亮了。望舒在保姆车里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浏览经纪人昨晚交给自己的行程表。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带艺人,心情非常紧张。车后座坐着的是望舒今天第一次接触的艺人孔晓薰,完全的素颜,戴着口罩和眼罩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睡着。得知望舒要带孔晓薰,室友萱萱昨晚就语带同情地表示,要忍耐啊!
到达拍摄现场之后。望舒小心翼翼地把晓薰叫醒,提着三个大包包跟在她身后。“早啊,梁导演。”晓薰一看到导演马上安装上热情的面孔,主动向前和导演打招呼。望舒看她一副要聊很久的样子,默默地走到化妆室把东西放下。
“好重啊。”望舒揉了揉僵硬掉的肩膀哀叹。
旁边的化妆师姐姐认出了望舒,主动说:“望舒,今天你来跟棚啊!”
望舒看过去,难得是熟悉的人,马上接话:“对啊,姐,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单独跟艺人,已经慌了。”
“今天带的谁啊?”化妆师问。
“孔晓薰。”望舒一边回答,一边给晓薰准备咖啡。
化妆师皱了一下眉头:“那可不容易了,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化妆室的门就很大力推开,晓薰气呼呼地进来,指着望舒就问:“谁叫你到处乱跑的,我刚刚要找你拿手机都找不到!”
望舒一脸惶恐地看向她:“我先进来给你准备咖啡……”
“正事做不好只会使小招……”晓薰瞄到旁边的化妆师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不好继续发脾气,只好拿起咖啡,作罢了。
晓薰开始化妆,望舒一刻也不敢离开,就站在旁边盯着。外面进来一个通告催促道:“晓薰姐,准备好了吗?”
望舒马上回答:“快好了快好了。”
晓薰换好衣服之后望舒终于放松了一点,她跟在晓薰身后到棚里准备。棚里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望舒紧跟在晓薰身后,一时递饮料,一时拿衣服,晓薰则四处张望,一副在找人的样子。
望舒拿出脚本,在她旁边解释广告的拍摄内容,突然晓薰开口:“啊,星守哥哥,你好!”
星守?望舒突然听到这个被尘封了许久的名字,愣在原地。会不会只是刚好同名?她不想过去,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
远远看过去,真的是他。那个在光芒下耀眼炫目的男生,是回忆里的那个少年。
高二。望舒的书包被丢到了楼下,她挣开两个挡着她的女生跑下去捡。
草丛中站着一个身影单薄料峭的男生,逆光站着,拿着她沾到泥土和小草的书包。他抬脚迈出草丛,一步步向望舒靠近。
“你的笔都摔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望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用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说:“将就用着吧,很耐摔的。”
“你躲在这里干嘛?”望舒回过神,晓薰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地说。
望舒心里受不了她这态度,但是她深知助理受这点气不算什么,于是毕恭毕敬地回答:“晓薰姐,您找我有事吗?”
晓薰把手机丢到望舒手里,叮嘱道:“看好我的手机。”望舒点点头,晓薰离开准备拍摄。
棚里有棵道具樱花树,望舒看到一群人围在旁边,几台大风扇开着,上面的假叶和假花顽强地扒着枝干,一个人在树上撒樱花花瓣。
望舒走近看,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微微地倚靠着樱花树,正对着镜头摆出娴熟的拍照姿势。
他好像也长大了许多。望舒心里想着,从前那个身影单薄料峭的少年,现在就算穿着修身的衬衫,也能看出体型比从前壮硕了,连面容也和从前不尽相同。不过还是很帅,望舒在心里补充。
望舒很快便退回去晓薰拍摄的地方,通宵的后遗症开始袭来,望舒站着也昏昏欲睡。她近乎发呆地看向晓薰拍摄地方,她半躺在沙发上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但在望舒眼里缩成一个近似光斑的点。突然望舒看到高处有两盏小灯泡晃了几下,她定睛,小灯泡继续晃着,并且摇摇欲坠。
望舒叫出声:“小心!”她第一反应冲过去扑向了自家艺人。
一瞬间,小灯泡砸到了望舒的肩上,然后落到地上,放出清脆的爆裂声——望舒痛得倒吸了一口气,碎片应该划过了自己的脚踝。
在场的工作人员反应了几秒,纷纷涌过来,询问晓薰有没有大碍,晓薰马上楚楚可怜地回答:“天呐,吓死我了……”
没有人注意到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望舒,大家都在检查晓薰身上有没有伤口,望舒听到说晓薰毫发无伤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道具组的人过来,草草地跟望舒道了个歉,这件事也就翻篇了。拍摄在继续,晓薰换了一个地方,依旧笑对镜头,望舒站到一旁等待。
有人轻轻拍了拍望舒的肩膀,望舒转过头去看,是一个眉眼弯弯的男生:“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手指了指望舒的手臂。
望舒愣了愣,试图摆手证明自己没事,只是刚一拉扯手臂,就忍不住痛得咬牙。
“我送你去医院吧。”男生说。
“不用了不用了,”望舒连忙拒绝,“我还要工作,不是很痛,没事啦。”
男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去给你买药,你等我一下。”讲完就离开了。
望舒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
“好了,换场!”场务在前面大喊,所有工作人员跟着转换场地,望舒跟着晓薰转到星守拍摄的地方。
越来越近了,她看见在她不到十步之遥的陈星守,他正安静地看着脚本。晓薰突然转过来说:“去泡两杯咖啡拿过来,快点。”望舒马上明白,转身就去了。
晓薰坐到星守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晓薰算是星守的前辈,平时没什么交集,只是星守的外形实在是很亮眼,就算放在演艺圈也算出众,所以晓薰一直都注意到他。星守的态度相比晓薰来说就冷淡得多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望舒准备好了咖啡,把咖啡递给晓薰,晓薰马上把咖啡递给星守,星守喝了一口,转过头,刚好看见转身离开的人那有浅浅血痕的脚踝。
望舒到厕所检查自己的伤口,发现马甲里面的白T染上了点点血迹,不算很严重,应该是灯泡的碎片划到的,脚踝上的血痕都干了,上面也没有残留碎玻璃。“怎么这么小的灯泡杀伤力这么大啊。”望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之后,便到走廊上歇会儿。
“原来你在这里!”刚才那个眉眼弯弯的男生一手拿着药,向望舒挥了挥手,小跑着过来。
望舒接过他手上的药,感激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啦,你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身体要紧。”男生说。
望舒回答:“哦,好,谢谢……那个,请问怎么称呼?”
男生笑了笑:“我叫韶峰,你也可以叫我阿峰,山峰的峰。Y娱的助理。”
望舒伸出手:“我叫望舒,T娱的助理。”
韶峰愣了愣:“望舒?小月亮?”
望舒的手维持在半空,惊讶地说:“我的小名的确叫小月,月亮的月。”
韶峰若有所思,而后忍不住笑了笑。“好,原来是这样……好……”
望舒看着韶峰在自言自语,不知该作何反应,韶峰很快地也收起笑容,跟望舒再聊了几句就离开了。望舒拿着药,处理了伤口,感觉好了很多。
韶峰回到拍摄现场,跟星守报告:“给你的小月亮送药了,你现在可以乖乖拍摄了吧。”
星守瞪了他一眼,扬手要敲他的头,韶峰马上投降:“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韶峰把星守推到樱花树下,此时晓薰也换了一套衣服缓缓走来。
晓薰把长发松散下来披在肩上,大风扇把她的长发吹起来,营造一种从天而降的花仙子的感觉,而星守就像在树下不小心睡着的少年,洁白无暇。
望舒静静地看着眼前和谐的画面,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叫醒自己:不许再幻想了,不许再幻想了!